《圣洁的谎言》脆弱的曱甴

7、失明之后

　　再有意识时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卿感觉自己很累，好像睡了很长时间，但还是很疲倦得不想动一根指头。
　　眼睛上似乎蒙了厚厚的一层什么东西，少卿努力的想睁开眼睛，但随着眼球的转动，传来的竟是阵阵刺痛。
　　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不是不想动，而是动弹不得，记忆回复，才蓦然记起那晚买完花后精神恍惚和远处驶来的车子进行的剧烈碰撞。
　　在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没有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不想死。
　　“少卿！你醒了？”是宁怡，听声音好像很开心，“真是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少卿苦笑了一下，“小仪，我是不是瞎了？”
　　宁怡哽咽的摇头，也不管病床上的人能不能看见，“没有，没有，你怎么可能会瞎？你只是眼睛不好，受了点刺激而已。不会瞎的！”
　　“啊，小仪，这是医院吧？哪家啊？”
　　“我工作的那家。”
　　“哈！那子凌呢？子凌今天有上班吧？”
　　“子凌....子凌他早就已经辞职了。”
　　“哦，辞职了啊？也好，他本来就是个少爷，不该那么辛苦工作的，辞的好啊。”
　　“少卿......”
　　病床上的少卿看起来很脆弱，以往那个阳光的，意气风发的男人在爱人离开后显得苍老了许多，他明明才27岁啊。
　　”看不见也好，可以不用看一些不想看的东西，对吧？”
　　“少卿......别这样，会好的，只要有人捐献，就马上可以手术，不用很久的。”
　　“不，我不想手术，就这样好了。”
　　“少卿......”

　　后来，少卿才知道，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车祸后的42天，重伤使他整整昏迷了一个多月。
　　每天都有很多同事来医院探望他，他这个总经理椅子还没坐热，就得让位了，不过公司对他也算不错，给了他一笔补贴，还照常发工资给他，甚至还承诺只要他眼睛好了随时可以回去上班。
　　小仪也常常来，陪他聊天说话打发时间。
　　某一天，孤儿院和托育院的院长也来了。
　　这是少卿意想不到的。
　　说起来，他能确定自己对子凌的感情是爱情而非友情，还多亏了两位院长呢。
　　那是十二岁那年的事了吧。
　　孤儿院里的一个孩子先天不足，到院里才短短的几个月便夭折了，他和子凌宁怡从学校回来帮忙。院长每次遇上这种事就特别伤心，她是少卿见过的，最珍惜最执着别人生命的女性。果然，在一个拐角处，少卿就看见院长躲在角落里哭，只不过，这次院长的身边还有另一个人，那是托育院的院长。少卿远远的看着两位院长抱在一起，一个哭得发抖，一个小声的安慰，搂着抱着，心疼的吻着那个人落下的眼泪。那时的少卿才知道，原来爱情，不一定只发生在男女之间，也可以发生在同性之间，就像院长，就像他和子凌。
　　时间真的是无情的，它带走的东西太多了，青春，生命，甚至是爱情。
　　所幸，从语言里能感觉出院长她们好像过得还不错，真好。
　　可惜他和子凌，没有院长的坚贞和执着，时间，似乎没有放过他们的爱情。
　　但是，也许能放过他们的友情。
　　少卿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想到很多东西，想到他从没见过的爸爸，想到他命苦的妈妈，想到小时候，想到院长，想到朋友们，想到以前，想到未来，也想到他和子凌之间，并不仅有爱情。
　　眼睛看不见，鼻子和耳朵会变得敏感，连心也是。
　　他的床头每天都会有人来换花，小仪说是她买的，是铃兰，一串一串的小花开在同一个枝条上，一起绽放，一起凋谢，成群结伴。
　　他突然很想看看那种生死与共的花儿是不是如小仪说的那么美。也想看看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想看看当朝阳从海平线上探出头时的绚烂，以及夜深人静时城市中余留的霓虹灯火。
　　想看的太多太多......
　　日以继夜的黑暗虽然他早已习惯，但也免不了会向往光明。
　　他真的很想再看看子凌，看看那个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人，想看看他的笑脸，想看看他各种各样的面部表情，想看看他幸福的样子，虽然自己不能给他幸福，只要能看到，能确定，就算是别人给的，那又怎么样。只要他还好好的生活着，幸福着。他值得比他更好的，不是吗。

　　“王先生。”
　　“啊，宋医生，叫我少卿吧，不用那么客气。”
　　“嗯，少卿。”年轻的医生微笑着站在他的床边，似乎心情愉快，“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可以手术了。”
　　“真的吗？有人愿意捐献了？”
　　“嗯，是个好心的人呢。”
　　“为什么会有人愿意捐献？”少卿并不觉得有人会不想要视觉，要不然他也不会等了那么久，除非是....
　　“他是个癌症晚期的病人，只有最后的几个月了，他愿意先把角膜给你。”
　　果然.....
　　少卿沉默了一阵，“那真是谢谢他了。”
　　“是啊，是要好好谢谢他。”
　　“手术后我可以去见见他吗？”他想用那个人的眼睛去看看眼睛本来的主人，当面谢谢他给了自己这个机会。
　　“不一定行，因为那个病人一直在家里修养，他想在离开前多陪陪家人。”
　　“真可惜，宋医生，帮我谢谢他吧！”
　　“我会的。那么，手术就定在下星期了。我马上就去准备手术方案。”
　　“好，麻烦你了。”
　　终于可以再看见东西了。
　　少卿心里由衷的感谢那个好心的捐赠者，因为他的好心，他才能再次看看子凌，再看看这个他生长了二十多年的世界。
　　不知道用朋友的眼光去看以前的爱人，是什么感觉呢？一定会很不错吧，嗯！
　　那个男人，会让他幸福的吧？这样的话，也许他现在就该学会怎么笑着去祝福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