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洁的谎言》脆弱的曱甴

10、葬礼

　　男人今天没有开他那辆拉风的红色跑车，而是开了一辆黑色的BMW来接他。
　　明明知道是葬礼的缘故，少卿还是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那辆跑车的副驾座也许只有子凌这一个主人。
　　他今天和男人一样，都穿着黑色的西装，不过，男人的西装明显就是高级货，自己的，只是地摊上的廉价品。
　　这就是钱的区别啊，好的东西谁不喜欢？难怪子凌会......

　　车子开得很快，但还是花了很长时间，他们才到达目的地——那个他从来没有来过的，豪华无比的家。
　　少卿没有心思去观望那像庄园一样的别墅，他垂着头跟紧前面的男人走进这个不属于他的家。
　　别墅里没有什么人，可能是气氛的原因，连个佣人也没有看见。
　　男人带他走上三楼，停在一个房间的门前拿了朵白玫瑰别在他的左胸前，还在他的右臂处缠上一圈黑条子，最后才打开房间的门示意他进去。
　　很奇怪的是，在楼下少卿发觉没有人时还在心里得意的暗讽小混蛋果然很混蛋，连葬礼都没有人来参加。而此刻，在他刚迈出脚踏进房间的那一刹那，心里，脑海里，有个声音发疯似的叫他不要进去，不要进去，进去了会后悔！
　　少卿愣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房间里传来一个声音，熟悉的却无比幽怨的。
　　——“你来了。”
　　少卿立刻快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光线昏暗得看不清什么，只能隐约的看到房间里有三个人。
　　宁怡站起来把窗帘全部都拉开，上午的阳光灿烂明媚，透过窗户，整个房间一览无遗。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不好的预感像浪涛一样汹涌而来，少卿想转身离开，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去。
　　空荡荡的房间没有遗照，没有花圈，没有挽联，只有一副水晶棺静悄悄的安放在房间的尽头。
　　透明的水晶棺里安详的躺着一个人。
　　少卿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身份来见这个人。
　　苍白无血色的小脸蛋，明明毫不起眼的相貌却因唇角淡淡的微笑而让人感觉很温暖，瘦小的身体缱绻在轮椅里，那双大大的眼睛无神却让他觉得无比漂亮。
　　那个与他在湖边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
　　脸蛋依旧是惨白到毫无血色，少了唇角的微笑，似乎更难看了，他很瘦，真的很瘦，脸颊，脖颈，手脚，都能明显的看到凸起的骨骼，那双美丽的眼睛，被掩盖在长长的睫毛下。
　　少卿有点难过，从来没有想象到生命竟然脆弱如斯，一个170左右的孩子竟被折磨得只剩皮包骨。
　　“少卿。”宁怡跪在棺材前，一脸平静的透过透明的棺壁凝视里面躺着的人。
　　“你不是一直想当面向他道谢吗？”
　　“？”
　　“你眼里的角膜，是他的。”
　　眼眶有点热，涩涩的，却流不出眼泪。
　　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他一直想见的两个人，给了他生命启示的两个人，竟然是同一个，是他异母的弟弟。
　　“你还记得你在湖边跟我说的话吗？”
　　——据说是得了什么病，已经没得救了，就等着进棺材了。
　　——似乎身体也不行了，我想等他.....再回去。
　　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恨，太可恶了。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弟弟给了他光明，让他对生命和未来产生向往，自己却还在暗地里骂他小混蛋，说他怕自己抢财产。
　　真的是太可恶了！
　　手轻轻的推开棺盖，小心翼翼的抚摸那凹凸不平的皮肤，感受颧骨的骨感，少卿没有感觉到心痛，只感觉到冷和无力。
　　带着复杂的心情，少卿握住弟弟的手，依稀想起那天在最后的转身之前，那捂着嘴的手指间闪过的红光。
　　“他多大了？是什么病？”
　　“比你小几个月，是胃癌。”宁怡平静的眼中露出浓浓的悲伤。
　　“哦。”
　　不惊讶吗？不可能，少卿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却不想他只小了自己几个月而已，27岁的人啊......瘦小脆弱到不堪入目，原来是胃癌......
　　抚摸着弟弟的手背，少卿想掰直他的手指，却发觉他的手是紧紧的握成拳状，似是抓着什么东西。
　　是想抓住在指缝间悄然流逝的生命吗？
　　鼻头发酸，可眼泪还是掉不下来。
　　或许他不想死，或许这世上还是有他留恋的东西，可是，为什么把角膜给他？在最后的日子里，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眼睛再看一次曾经的光景？为什么要在永远闭上眼睛之前就把光明给了他？他不是该恨他该讨厌他的吗？
　　生命如斯脆弱，语言如此苍白。
　　既然走了，就安心的走吧，哥哥送你最后一程，感谢你给哥哥的所有，我会用你的眼睛帮你看遍你所想看的、留恋的，延续你的生命。我亲爱的弟弟，请你安息。
　　手微微施力，少卿才想起，他还不知道他弟弟的名字。
　　“小仪，他叫什么？”
　　宁怡把凝视的眼光移到少卿的身上，身子突然发抖，泪如雨下。
　　“......”
　　“什么？小仪大声点，我听不清楚。”
　　握成拳的手被少卿慢慢的掰开，一个小圈圈掉进了他的掌心。
　　“...魏...子...凌...”
　　少卿不敢置信的回头，掌心的银光刺痛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