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处》澌尘

3、第三节

　　费城的一家不小的茶楼里面，许长识和苏羽正在二楼坐着，等待上菜，两人的桌子上只有一碟小小的花生米。
　　许长识无聊，果然他不跟苏羽说话苏羽就不会主动跟他说话。尽管两人面对面坐着，看起来似乎也并未有尴尬的景象，但是许长识总是感觉有些不自在。
　　终于，许长识开口了。
　　“姐，你给我讲讲你那戒指呗。”许长识盯着苏羽右手食指上的那枚银色戒指，试图找一个话题。
　　“这个？”苏羽将戒指从右手食指上取下来，问道。
　　“你当时是怎么想到用戒指做武器的？”
　　“冷兵器太麻烦。”
　　“于是你便打了个戒指？”
　　“纯粹为了好看。”
　　“那为什么演化成了兵器？”
　　“方便，不易被发觉。”
　　“戒指上有机关吗？”
　　“没有，意念驱使。”
　　“不可能，肯定有机关，我都看见你摸它了。”
　　“你既然看见了，那就是有的。”
　　“是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姐，这不厚道啊。咱俩都组队了。”
　　“聊聊你吧，你不是也没有武器吗，你靠赤手空拳搏斗？”
　　“当然不是。”
　　“嗯？”苏羽示意许长识继续说。
　　“我惯于用石子作为武器，别的不敢说，准度可是一等一的。”
　　“那若是没有石子呢？”
　　“那就用土与水和成泥，再将其中的水分蒸发则可。”
　　“攻击力不强。”
　　“还行，射穿头颅是没有问题的。”
　　“小瞧你了。”
　　“过奖过奖。”许长识笑笑。
　　“过了两天了，我倒也奇怪，你的头，怎么回事。”苏羽将戒指戴在手上，转了两圈，不紧不慢的问。
　　“头？”许长识摸了摸自己洁白光滑的额头，疑问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锐利。
　　“对。怎么贴了块皮在上面？”苏羽忽略掉许长识的眼神，审视着许长识。
　　“你怎么看见的。”许长识眼中充满了冰冷的气息。
　　“图案是你自己纹的吗？”苏羽继续问道。
　　“算是吧。”许长识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
　　“一条蓝色的线横穿整个额头，额头上面有一只白色的，像是小鸟一样的东西。”苏羽看着许长识干净的额头，描绘到。
　　“当时不知道鸟是什么样子，只是知道有一双翅膀，有羽毛，是白色的，还有尖尖的嘴巴以及一双脚。”
　　“没见过。怪不得纹的这么恐怖，照你这种纹法，恐怕是把鸟当鱼来纹了。”
　　“你竟能看出来。”
　　“你不准备讲讲你额头上的故事吗？”
　　“然而并不想。”许长识手指触着额头，轻轻在上面摩挲着。
　　苏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随后就是长久的静默。
　　“这费城怎么说也算不上是一个小城市，这二楼怎么这么冷清。”苏羽环顾四周，看着这冷清的场所，岔开了刚刚说的话题。
　　这二楼除了他们二人，就只有一个坐在靠窗位置的一位穿着素白色衣服的男子，看着窗外遥远的山，静静的品着茶。
　　许长识起身往楼下走去，到楼下一看，只是偶尔有几桌人在吃饭。转身往后看去，正好就看到了正准备上楼上菜的小二。
　　“客官不好意思，让您等急了。”小二讨笑着说着抱歉，跟着许长识就上楼了。
　　“客官请慢用。”小二将盘子中的菜一盘一盘摆好，五指并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听闻贵馆是费城最好的茶楼，各个达官贵人时常聚集于此，还有一些文人墨客也经常来到这里附庸风雅，吟诗作对，怎么今儿个人这么少？”苏羽问道。
　　“客官说笑了。”小二笑了笑，将身上的白毛巾向后搭了一下，“我家茶楼确实是费城最好的茶楼，只是今日这李察李大人来到了这费城，这费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给李大人接风洗尘去了，连我家的厨子也因为厨艺出众而被叫了过去。”
　　“那你家的菜是？”许长识看着一脸骄傲的小二，问道。
　　“这个菜是大厨的学徒做的，口感并不差于茶楼的厨子呢。”小二充满自豪的脸色变的局促起来，忙道。
　　“这李察李大人是什么人物？为什么费城这么多人都去拜会他？”苏羽将放在膝上的双手拿到桌子上，问道。
　　“这李察李大人，可是皇帝的亲弟弟啊。据说长相不凡，英俊的很。”小二答道。
　　“你见过他？”许长识问道。
　　“这倒没见过，我哪有机会去一睹其尊容啊！”小二答道。
　　“那便是口口相传，没个定数。”许长识道。
　　“既然是皇上的亲弟弟，又为何会到这个地方来？此处发展虽不错，但地势偏远，再往西走，就是两国边界之处。在国内不是有更多的地方比这里要好得多吗？”苏羽问道。
　　“姑娘，这我就不知道了。”小二尴尬的挠挠头。
　　“接风洗尘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是去巴结人罢了。”许长识摇摇头，不屑道。
　　“客官你可别说，听说这次齐家班的人会去唱上一嗓子，还是免费的。”小二道。
　　不远处坐着的身着素白色衣服的男子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脸微微一侧，将耳朵对准了这边，这一切刚刚好被许长识看到。
　　“齐家班？”许长识疑惑道。
　　“对，就是费城最有名的戏班子。那想听他们唱戏，可是难上加难啊。这票倒是不贵，就是一票难求啊，甚至买不到票的人还会站在戏园子外面听呢。”小二道。
　　“这么火爆吗？”许长识道。
　　“那是，尤其是齐家班的齐殊，虽说无人见过他卸下妆来的真容，但是每个人都深深的为齐殊那声音折服，尤其是唱旦角的时候，那姿态，那声音，几百年来未曾出过这一个。”
　　“那我们抽空定要去听听。”许长识一脸兴奋看着苏羽道。
　　“随你。”苏羽看着喋喋不休的许长识，答道。
　　“你说那齐家班的齐殊，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许长识问道。
　　“对。”小二答道。
　　“这是为何……”许长识问到一半，就被打断。
　　楼下传来一声怒吼：
　　“小陈！小陈！你上哪去了！还不赶紧过来上菜！”
　　那位叫小陈的伙计向苏羽一桌表达歉意，一边喊着“来了来了”，一边以最快的速度从二楼跑了下去。
　　“姐。”许长识看向苏羽，面容鲜亮，仿佛将刚刚的不悦都抛掷脑后。
　　“你以后问话能不能不要问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问重点。”苏羽拿起筷子，指了指许长识，道。
　　“既然姐姐会问那些紧要的东西，那我打听打听八卦也无妨。”许长识道。
　　“若我不问呢？”
　　“姐姐不可能不问的。”许长识笃定道。
　　苏羽摇了摇头，开始夹菜。
　　“而且，我问的不一定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比如，”许长识突然压低声音看着二楼唯一一个坐在那里品茶的人道，“那个人，多多少少跟齐家班有关系。”
　　“就算他与齐家班有关系，那与你何干？”苏羽回道。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说不定他认识齐殊呢？你没听那个小二说啊，还没有人看过齐殊的真容呢。”许长识道。
　　“我劝你还是少惹事端，少跟凡人接触。”苏羽道。
　　“不会。”许长识说着站了起来，就向那个白衣男子那边走去。
　　“这位公子，”许长识顺势坐在了白衣男子的对面，一手托腮，瞟了一眼不远处背对着自己正襟危坐的苏羽，后含笑看着眼前人，“我听刚刚小二说，这李察李大人来费城了，这不管是有权有势还是没权没钱的人可都去给这位皇上的弟弟接风洗尘去了，你怎么没去？”
　　对面的男子端起翠绿的茶杯，细细的品了一口茶，偏头看向窗外，没说话。
　　许长识吃了闭门羹，依旧笑笑，道：“莫非是这位公子不愿去？”
　　公子没有回头，两眼看着风景，眸中洒满春色。
　　“我可是听说这费城最好的齐家班今日会在李大人的府邸中表演，免费的，而且场子可大了。”许长识挑眉继续说道。
　　白衣公子回过头来，双眼注视着许长识，许长识面带微笑，以为他要跟他讲话了。可是没想到该男子竟面无表情，只是轻轻抖了下眼睫毛，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复又注满了茶，用粉嫩薄唇抿了一口，转头看向远方。
　　当真是不给我面子。许长识腹诽道。
　　坐在不远处的苏羽不知什么时候转过头来，略带笑意的看着许长识，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听说齐家班齐殊也会去，难道公子莫非对看戏不感兴趣？”许长识调转眼神，不依不饶。
　　男子还是不说话。
　　“喂！”许长识实在受不了了，好歹说句话啊，“我跟你说了这么久你都不理我，你这样很不尊重人的知不知道！”
　　“我又没让你跟我说话。”男子终于转头看着眼前人，顺手将茶杯放下。
　　许长识听着这细腻的声音，调笑道：“你说话倒是挺好听的。软软糯糯，与你这一板一眼的样子倒是相去甚远。”
　　男子不说话。
　　“公子看起来儒雅的很，不知为何不去参加李大人的接风宴呢？难道是不屑？”许长识一板一眼问道。
　　“我没必要回答你。”
　　“这可是巴结李大人好机会啊，而且就算没见到李大人，也还可以去听个曲儿，得不偿失。”
　　“无聊。”
　　许长识笑笑，一把抓住了男子欲举起来的茶杯，拿到了自己眼前，抿了一口，许长识的脸皱成一团。这简直就是许长识喝过的最难喝的茶，那味道，简直涩的要命。
　　“呸呸呸。”许长识转头吐着舌头。
　　“给我。”男子伸手道。
　　“你这茶，涩的要命。我才不要。”许长识将茶杯递过去，却在男子即将拿到的一瞬间收了回手。
　　“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不去。”许长识道。
　　“那你为何不去呢？”
　　“我以为你听到了。我这不是刚从外地来嘛。”许长识含笑道。
　　“那现在知道了也完全可以去凑个热闹。”男子道。
　　“我不过是一介旅客，过两天就走了。我凑这热闹没用啊！”许长识把玩着手中的杯子。
　　“同，这热闹于我也没用。”男子突然伸手抢过了翠绿茶杯。
　　“看来公子与他们不是一类人啊，公子甚是清高。不知公子可否知道齐家班？”许长识并不介意，还煞有其事的为面前的白衣男子斟好了茶。
　　“知道。”
　　“那公子可听说过齐家班齐殊？”
　　“听说过。”
　　“那公子可是齐家班的人？”
　　白衣男子端茶的手顿了顿，抬起好看的桃花眼，冷冷的盯着许长识，并未说话。
　　“那公子想必跟齐殊认识了？”许长识不依不饶。
　　“不认识。”
　　许长识看了一眼苏羽，转头微微一笑道：“刚刚有些唐突了，公子见谅。”
　　白衣男子回头看了看远方的山，原本拿着茶杯的手放在桌子上，微微的攥起了拳头，身体坐的愈发直立。
　　“对了，在下许长识，还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呢？”许长识道。
　　“阿辰。”
　　“相遇就是缘分，不妨交个朋友？”许长识拿起一边的空茶杯，为自己斟满了茶，举了起来。
　　“这位公子还有饭没吃，不妨先去吃饭吧，我该走了。”白衣男子无视许长识的动作，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站了起来，道。
　　“等等。”许长识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也不尴尬，站起来，从腰腹处拿出了一片翠绿的叶子，“这个送你。”
　　“不用。”阿辰道。
　　“这片叶子很神奇，可以帮助你完成你的一个愿望。”许长识一脸神秘。
　　“你是小孩子吗？”阿辰深皱眉头，向后退了半步。并将白皙的手往后缩了下，铺满疑惑的眼睛里写满了抗拒。
　　“收着吧。”许长识微笑着，那片叶子便突然移动到了阿辰的手中。
　　阿辰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真诚的人，随后将手中的叶子收好，径直下了楼。
　　“认识了个新朋友。”许长识坐在苏羽面前道。
　　“人家可未必把你当朋友。”苏羽道。
　　“那可不一定。”许长识拿起筷子。
　　“你怎么看起来都像是一个心智不全的大人。”苏羽突然说道。
　　“怎么说。”
　　“表面看起来不喜言语，实际上内心却躁动不安，好像什么都想了解。”
　　“姐，我也就不瞒你了。我在家里就没出来过，每天就是读书读书读书，所以难免对这世界上的人和物都想多了解一些嘛。”许长识夹了一筷子菜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
　　“也不知什么时候你跟我就混的这么熟了。”
　　“嘿嘿嘿，吃饭吃饭，这菜做的挺不错的。”许长识夹着菜，大快朵颐起来。
　　苏羽罕见的用左手摸了摸右手食指上的戒指，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