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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节 ...

  •   在那个聒噪的女人被斩首之后,阿辰就被人绑了起来。
      “天煞孤星…”
      李察捻着自己的手指头,向指尖吹了一口气,吹掉了莫须有的东西。
      “既然你当时不肯从了我,那不如给你个机会,跟我一起欣赏刑台上曼妙的景象吧!”
      阿辰坐在刑台最边上的一个角落,身上的绳子被缠的紧致有序,嘴倒是没有被堵起来,只是身子被绑成那个样子,也是左右晃不得的。
      太阳还在往上升着,还没有升到最高,齐家班的人因此也有一定时间的喘息机会。有些小孩子有人被斩首的时候睁开眼了,这小小的好奇的举动,致使心中的恐惧骤起,令他们麻木呆滞,腿就像灌了铅一般,站在原处久久不能动弹。
      许长识在茶楼上看着下面的这些景象,眉头皱的愈加深了,他只听说过人间推行君子之法,没想到,人间竟然也有心理变态之人,当真是令人反胃。
      苏羽则在许长识对面安然的坐着,不曾往下面看去,只是喝茶,品着那粗茶给她的味蕾带来的苦涩感觉。
      许长识敲敲桌子,叫了声“姐”。
      “等。”
      苏羽放下茶杯,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还等,马上就要被斩首了,还要等……
      许长识看着苏羽那张冷冰冰的脸,还有那眼中充满着我说的话不容置喙的样子,也只是攥了攥拳头,看看天上的太阳,看看在刑场上站着的许多人。

      “午时到,行刑!”
      那个最小的孩子就被人抓了上去,令他站着把他的头放在了木头桩子上。
      齐绵倒是着急,想要突破衙役拦起的线,去把那个刚来四天的小孩子救下来,可是小孩子却没有丝毫反应,只是任凭人把他的头颅放在那个沾满鲜血的木头桩子上,孩子的身子松松软软的,竟然是给吓晕了。
      齐家班的人被制着,左右也是动弹不得。正处在这个年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想要冲着往前进;也有年纪小也胆小的姑娘们,或站在原处,或直接跌坐在原处。
      许长识呢,许长识怎么没来……
      与此同时,早就已经按耐不住的许长识从左侧腰侧的香囊中取出了一块石子,捏在右手里,瞄准了刽子手的刀,想要将它拦腰折断。
      阿辰看着刚刚来的小孩子的头被摁在木桩上的那一刻,看着刽子手将刀抬起的那一刻,眼看着刀就快要挥下去了。
      许长识将手收到胸前,准备挥手将手中的石子发出。
      阿辰拼命的晃着自己的身体,想要从刑台的最后面的角落里冲到前面去。
      许长识看着眼下的景象,左手微微攥紧。
      阿辰无论怎么晃,被绑住在椅子上的他却没有丝毫的移动。
      刽子手的刀举在空中,光线在刽子手手持的大刀上折射出更为刺眼的光芒。
      而在刽子手挥刀的那瞬间,折射的光芒如同利刃一般划过阿辰的眼睛。阿辰不由闭上眼睛,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向后躲着。
      许长识将手迅速挥向前,将石子朝着刽子手的方向迅速推出。
      只是,就这一瞬间,小孩子身首分离。
      许长识的石子被苏羽用法力截下了。
      “冷静点。”苏羽的话依旧不带一丝感情。
      “还要怎么冷静!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他们都被杀吗!”许长识突然站起来,爆发出来的声音让身边的坐着的人都为之一惊。
      “对!”苏羽抬头。
      许长识瞳孔颤动着,低头略带不解的看着苏羽的眼眸,似乎明白了什么。
      等阿辰再睁开眼的时刻,见的就是下一位齐家班的弟子被押到了那个小小的木桩上。
      那位小弟子身子疯狂的抖动着,瞳孔中充满了“恐惧”二字,双手被人拿麻绳捆在背后,即便手腕处已经被磨得出血了,也在来回搓着想要挣脱开。
      可是没用,在这场痛苦的煎熬中,那锋利的刀还是落了下来,伴随着的是齐家班小孩子突然断绝的呜咽声,底下观刑人的惊呼声,正在离开的人的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阿辰痛苦的喊叫声……
      许长识,昨天晚上,不是答应我了吗,在哪?在哪……
      生性喜爱杀戮,就要人去死吗?为什么……
      别杀了……
      阿辰的泪水滚滚流下,砸在了干净的衣衫上,洇出了一片痕迹。
      一个接着一个,一人跟着一人被推到刑台最前面,带着鲜红最扎眼的木桩处,同一把刀,不同的人,在阿辰的眼皮子底下一个一个的被杀掉。
      而阿辰,在每一位齐家班的弟子被押到刑台的时候也是只能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
      不断重复着。
      木讷的重复着。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求求你们了……
      别再杀了,别再……
      他们是无辜的啊,别再杀了……
      真的,真的,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
      刑场底下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除了那些生性残忍喜行杀戮之事的人,零零散散的带着贪婪的眼色看着他们的人,看着地上鲜红的血迹刺的扎眼却很喜欢的人……
      齐向知拦不住,心如刀割,他曾说过会好好教导他们的,会好好照顾他们长大,可是他食言了。他只能将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孩子都深深的抱着,仿佛这样就能够缓解他们的恐惧,能够完成他的誓言。然而孩子在见了那样的场面之后是麻木了,麻木的被人摆布着,麻木的发狂、发疯,跪在地上求饶,大喊大叫,即便被人拳打脚踢也想要赶紧逃离……
      在正午,日光强烈到足以杀死全部孤魂野鬼,这种最为正义的时刻,却带着一种压抑的让人想吐的氛围感。
      即便是坐在远处观刑的人,作为陪坐的多数,也都转过身去,抑或低下头,不忍看刑台上惨烈的景象。县令大人也是低着头,偶尔抬头看看正看的津津有味的李察李大人。
      而站在一边的景谛也皱着眉站在原地,将头向后摆了一个不小的角度,虽看不见,却实实在在能听到底下发生的种种,能感受到那种压抑的氛围正在紧紧的围绕着他。他更加厌恶身边坐着的这个人了,如果不是为了任务,恐怕景谛现在就能杀了他,或许也能救下在刑台上的人。
      李察作为这场刑罚的要求者和观赏者,正看的不亦乐乎,甚至找人给他上了葡萄,左边一位丫鬟给他剥皮,右边一位丫鬟也在压着自己的恐惧给坐在这里的人按摩着。
      观刑者眼冒精光,受刑者苦楚累累。
      太阳还在放肆的热烈的照耀着这个世界,灿烂的充满光明的想要让新生命不断出生生长。
      可是在最疯狂的刑台上,照耀着的鲜红平铺在人的眼底,造就了一片炼狱火海。
      受刑的人紧接着就是春华,他作为为数不多的平静的少年,抱住齐向知班主,嘴唇喏喏的说着“对不起”,感受着来自齐向知的短暂的再也得不到的温暖。
      最终,春华压着内心的恐惧冷眼看着所发生的一切,一步一步安安稳稳踏步走到木桩前面。
      春华用刚刚被绑起来的双手向后对阿辰挥了挥手,随后对动弹不得的阿辰报以像灿烂的阳光一般的热情的笑容。
      这笑容同往常一样,带着能让人一同开心起来的讯息,只是,脸上的淤青还是没有完全消散。
      “谢谢哥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照顾,在齐家班给你添了那么多的麻烦,你都帮我扛下来了。还有这次犯得不可饶恕的错误,哥也没有责备我,谢谢哥,也对不起,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齐家班的所有人。那么,哥,来世再见!”
      阿辰看着在笑的春华,哭得嘶哑,可是却无法晃动自己的身躯,让自己离他哪怕多近一步。
      阿辰不知道,他可能也知道,或许许长识所说的就是一句笑话,只是一个美好的承诺罢了。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此刻还是拼命的想要许长识听见他的声音,看到现在发生的场景,想起昨天晚上还算信誓旦旦的话。
      这就是所谓的无用的寄托吗?看起来并不好用呢,只会让自己更痛苦,也不会让他们感受到哪怕一点点的温暖吧……
      无消人说什么,春华自己就站到了木桩边,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按着跪下,而是自己缓缓的盘腿坐下,将自己的头颅缓缓的置于木头桩子之上,已经被鲜血沾满的木头桩子之上。
      他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齐家班。
      就像在一边坐着的阿辰,明明知道自己动不了,还是会拼尽全力想要挣脱这个椅子带给他的束缚。
      迎着刺眼的阳光,刽子手手起刀落,干净利索,毫不犹豫。
      而就在落刀的一瞬间,阿辰拼命的晃动着自己的身体,那结实的椅子,随着阿辰的左摇右晃,终于还是倒了下来。
      阿辰躺着,眼泪从眼角流下来,看着春华滚到一边的头颅还带着微笑,只是脸色渐渐苍白,两人就这么对视着,阿辰哭到失声。
      对不起,是不是如果我当时没有拒绝他,就不会有这么多事端了。
      对不起,春华,当时说过要好好照顾你,帮助你成为像我一样厉害的人,对不起,我食言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
      下辈子别再让我做你的哥哥了,我不配,真的。
      秋实紧跟着就来到了木桩边上,他害怕,害怕极了,浑身颤抖着看着人把春华的尸首拖走,看着沾满鲜血的木桩,看着红的刺眼的大刀。
      最后他看了看躺在不远处,被死死的绑着正挣扎着想要过来的阿辰哥,并无一句话,不是不想说,只是害怕的颤抖着喉头紧到讲不出一句话来,秋实想要给想要自己的阿辰哥一抹坚强的微笑,却不小心,将这微笑变成了苦笑。
      阿辰看着想笑的自在的秋实从嘴边扯出一丝颤抖着的表情,心中苦涩,五味陈杂。
      阿辰不知道能做什么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剩下的只有师父齐向知和师妹齐绵,还有眼前在温软的阳光下颤抖着的秋实,以及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只能,一点一点的移动自己的椅子,想要去接近他们,想要阻止刽子手行刑。
      李察高高在上的坐着,看着眼前发生的景象,阻止了想要将阿辰重新扶起来的人,饶有兴趣的挥挥手,让那些站在台子上的人都退下,因为,他们之中,不会有人选择逃跑了。
      沉默如深海的齐向知。
      啜泣如雨滴响的齐绵。
      撕扯如困兽般的阿辰。
      他们三个,谁都不会选择离开。
      这场好戏,人多了,未免太嘈杂,总是要人少了,才能够看的尽兴。
      而在李察要求撤人的一瞬间,刽子手手起刀落,秋实身首分离,鲜血喷涌而出……
      阿辰看着眼前的场景,几度想要昏过去,胃里翻江倒海的却不想让他现在就这么昏倒,偏偏就想要阿辰一点一点的看着这最折磨人的场景。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
      可惜时间永远不会倒流……
      台上的李察发出令人害怕的笑声,像是一只夜枭在黑得不能再黑的黑夜里,肆意的尖叫,在这艳阳高照的白日里。
      李察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到台下,来到了阿辰的身边,看着眼睛掺着红线的他,哭到失声的他,想要将自己蜷缩到一处也蜷缩不起来的他。他知道,阿辰已经没有了力气再去咒骂他,也没有心情再去咒骂他了。
      台上的刽子手看到李察下来,停止了接下来的举动。他也有些害怕了,在这个安安稳稳的小城里,他这一辈子斩首的人都没有这一天多,他颤颤巍巍放下了自己的刀,斑斑鲜血已经将身上穿的深蓝色的衣服染得有些发紫了。
      这助纣为虐,也不知道到了阎王府会怎么样……
      血液更加鲜红的照射在刽子手的眼底,刽子手愈发痛苦,愈发害怕……
      这时,李察蹲下,看着阿辰正在向外渗血的手腕,将原本绑着阿辰的绳子扯的松了些,将阿辰额前散乱的碎发从阿辰苍白的脸上拨开,手上难免粘上阿辰黏腻的汗水,李察也并不在意,仔仔细细的帮阿辰整理着他的脸庞,他的衣衫,他的仪表。
      尽管面色苍白,依旧是美人呀。
      齐绵跪在一处,泪如雨滴流下。齐向知侧跪在齐绵的身边,将身上的衣衫脱下披在了还在哭着颤抖着的齐绵的身上。
      齐向知抬头看见了李察正蹲在阿辰身边,少了侍卫的围守,齐向知从地上突然站起,快速朝着李察的方向跑过去,只是刚跑到半路,景谛在台上挥了挥手,就有两个侍卫阻挡住了齐向知的路,拳打脚踢的将他打翻在地上。
      如此来看,台上一片狼藉。
      跪在一处独自哭着的齐绵;被打的蜷缩在地上的齐向知;一位颤抖着的刽子手;两个站在原处不动的侍卫;蹲在一边浅笑的李察;还有,绑在一侧脸色苍白的阿辰。
      “愣着干什么,继续啊!”李察看着发抖的刽子手,笑道。
      刽子手看着这人畜无害的笑容,恐惧从心底升起,刚举起的手中的刀突然就掉落在地上,砸出了一声闷响,让跪在一边的齐绵浑身一抖。
      随后,刽子手发了疯一样的跑下了刑场,用那沾满鲜血的双手胡乱涂抹着自己的脸,一边喊着“我有罪”一边四处奔跑。这种痛苦的心理压力,刽子手是再也承受不了了,谁家里都有亲人,怎么会有人如此绝情,想要杀遍所有人。
      怎么会!
      李察也不管,在台下零星凑热闹的人满怀激动跑到台上,替代了刽子手的位置,重新举起了刀,挥了挥,试了试重量,谄媚着带着跃跃欲试的笑容。
      下一个,就是齐绵。
      齐绵抗拒着被人拉过去,她看向躺在一边的阿辰,想要朝那边奔过去,只是可惜被人抓住了,不能动弹。
      李察起身,站在阿辰的身边,看着苍白的齐绵。
      “如果有来生,你可会娶我?”齐绵颤抖着声音轻轻动着嘴唇。
      “你不要死……”阿辰发不出声音,只是张着嘴,拼命的想要往前移动,而李察也没有一点阻止的迹象。
      “会不会娶我?”齐绵又问了一遍,泪如雨下。
      “你不要死……求求你了,你不要死……”阿辰摇着头,哭到脱水的他咬着嘴唇拼命的想要前进。
      齐绵最终还是被人按倒了,在短短的一瞬间,就被这个带着兴奋的新手砍到,再无生机。
      “会,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阿辰嚎啕大哭,齐绵却听不到了。
      其实,阿辰很喜欢齐绵啊,可是,这该死的面子,该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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