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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清姬 ...

  •   云雀恭弥的“殊雁”骤然显现在皎洁月光下。青锋一出,寸寸光耀。

      一身着黑的凤眼少年右手抽刀,一拂三迭间眼睛紧盯住中也。只见对方早已根据其刀路提前闪身,鬼魅般迅速转身,左腿提膝抬高,借着提膝蹬地的力使身子腾空,右腿正向其手腕踢来。

      云雀神情凝重,一壁把住左腕忽地一旋,一壁又屈肘格挡,刀锋转到右手后乍然跃出三尺,毫不留情地迎面向中也劈来。橘发孩童蹙眉,那一脚的力道已迫得云雀连退多步。他向后下腰躲过刀光,云雀却已趁此时左脚向前、用左手抓住了中也的右手腕,海灰色双眸中滑过一分凛然。中也“啧”了一声,空着的左手飞快扣住云雀不拿刀的那只手,右前臂则猛地向前、向左下缠压对方前臂。紧接着,中也顺势一拉、后背贴在地上,他的双腿踩在云雀被迫弯下的腰部上,控制住对手一只胳膊和衣领。二人视线短暂地相接一秒——又很快错开,云雀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唇角,紧握殊雁的刀直直刺下,几乎要刺进中也的左眼!——只差分寸。

      一刹那间,中也以惊人的柔韧性将左腿侧踢向少年手腕,殊雁蓦地从其右手落地,发出相碰的清脆声响。随即将另一条腿从外侧绕过云雀的肩部并卡在其脖子附近,此时此刻,二人间距甚至不足一公分。云雀挑眉,自知胜负已分也不多说,只冷声问道:“巴西柔术?”

      “好眼力。”中也赞道。不知因何缘故,中也的肌肤毫无血色,月光之下他整个人仿佛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了极淡的光芒,犹如美玉生辉。他松开少年的上半身,云雀站起来后一把将他拉起,又淡声说:“你这个子若说还有什么好处,怕也就是打架方便了。”

      “……快回家吧,夜里实在冷得很。”中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不想吃饼了?”
      云雀飞快答道:“吃。但你走路太慢。”这样说着,少年已将身边的小孩儿整个举起来让他坐到了自己右臂上,又轻斥道:“你坐稳些,掉下去我不管接的。”然后便带着他朝草庵走去。中原中也此生都未曾被人这样抱过,一时瞪圆了眼睛、竟不知该说什么。而同样地——待院中的若槻时广见到这二人后,也情不自禁地愣了几秒。

      “……恭弥,你还真是疼爱中也。”半晌,僧人才颇为复杂地慨叹了一句。此时端着一盘菱葩餅进来的中原中也听见这话莞尔一笑,正要开口,又听若槻时广道:“我都没吃过中也做的吃食呢。”

      云雀恭弥一向懒得处理这些琐事,一边将殊雁收回鞘中一边从盘中拣了一个吃掉。中也沉默片刻,只好开口对僧人道:“下山时偶遇云雀先生,交谈时顺便约定了他二人对决的时间……到时我可以去观战么?”

      “没有问题,”若槻时广施施然道:“中也,想必恭弥告诉你换睡房的事了吧?今天你们回来得够晚,现在快去洗漱吧。”

      中也:“……”这一茬他还真给忘了。

      “走了狸子。”云雀恭弥神情自若地走过去,拎起对方的后衣领前往左卧房,“今晚霜重,咱俩得盖两层被褥。”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是小孩子的缘故,中原中也睡得沉沉,一宿过得极快,次日还是被同枕的师兄叫醒的。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迷蒙间只见云雀恭弥今日的穿着不同以往,随即中也便立即反应过来这是原先定下的、要二人合排的《京鹿子娘道成寺》的服装,一身僧袍的云雀扮演负心人安珍,而中也扮演的白拍子花子,在剧目中则是那位被辜负痴心的清姬小姐的化身。其中花子有近一个小时的个人独舞表演,包含中启之舞、乱拍子、手舞、振出伞、振鼓等女形的各色舞蹈技艺,其翻手拈花之间,自有万般风情缠绕眉梢——至于安珍么,他确实只是个锦上添花的彩头来着。

      “……耽误你修行,还真是不好意思。”中也迟疑了半瞬,“下月十号,没关系么?”

      “日子和修行,那是两码事。”云雀跪坐下来将中也略长的橘发松松挽成一束,梳着那秀发平声应道:“于我便如同两条平行线一般——你若清醒了,将木柜上那把扇子取来看看。”

      中也伸手去取,心知这就是前些日子所说的桧扇,俯首看去,只见扇面上细细地描着华丽的朱地绘金牡丹花的图案。“多谢。”中也合起扇子、抬头,对云雀恳切道,“必不会辜负此扇的风采。”

      云雀颔首,抬起左手替中也拢了拢耳畔碎发。“时广在前院等你。”他说。言罢便牵着中也的手走了出去。僧人果真在枫树下环抱着三味线,抬头对着他二人笑道:“第一支中啓之舞是最庄严的,中也和恭弥快过来,我替你二人伴奏。”

      影随乐起。一霎时云雀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一人摄去,中也抬眸,缓缓抬起脚尖又落下,沉静而空灵的嗓音中带着凄怜与甜蜜,像是一面寂静了太久的镜子:“清露沾袖襟,思君啊,三秋兮。”

      柔若无骨的清姬轻移莲步,金牡丹扇子反复地合拢握起,手眼身法都暗合着弦声,长袖缭绕间仅露出一点皓腕。转、甩、开、合、圆、曲之间,中也纤纤云手间的桧扇带出阵阵风声,腮边两缕发丝被吹起又落下。身轻如燕一般旋至云雀身前,半蹲下来一睇凝视着他——安珍啊,清姬她一直思慕的那个人,那个她从豆蔻年华便无比渴望的人,你又是否能看到我的情愫呢?

      不惜为你化身大蛇,跋山涉水、缠||绵至死。

      你缘何负我。

      缘何负我啊。

      云雀恭弥近乎是平生第一次感到难以言喻的震颤。

      眼前的歌舞伎,匍匐在曾经的爱情前,正在血和泥中挣扎着做回那个洁白无暇的少女,清姬发愿要得到那负心人,于是白拍子花子出现,口衔手帕,举手投足间写满“人海茫茫恨悠悠,相思泪珠似水流”的哀婉情态,最终以俗世难容的痴迷爱恋和倾绝舞姿,杀死了安珍。

      “吾始诵读大般若经之日,便如千日精进的开头一般。汝须庄严己身……汝应识自本性。”

      这样细语着,身着高帽的安珍对钟外的花子作出一个法印。僧人后退一步,花子便逼近一步,直至这巨大的铜钟挡住了花子的步伐,安珍向她伸来左手:“——花子,入此钟来,入此钟来。”

      与此同时,他藏在背后的右手开始不断地结出一个又一个繁复手印,神情冷酷如天神。

      中也颤抖着伸出手,二人指尖微微相碰。

      云雀恭弥却没有立刻像平常剧目中所演的那般立即甩开清姬的手——少年攥住了中也的手腕,注视着中也的双眸清澈似水。他说:

      “我就在这儿,永永远远地陪伴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清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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