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念的》游云默

12、十二

　　在医院待了一周，还好医生说没事可以回家静养了，不然妈妈非得让林栀再住几天不可。回家的那天，夏叔叔特地来接林栀，妈妈收拾好林栀的衣物，这次是真的可以回家了。
　　到家门口，吴姨听到汽车的声音，赶忙出来迎接，身上还穿着做饭的围裙，她是四川人，性格耿直豪爽，普通话带着点乡音，其实她在这个家比林栀要久，和夏家有很深厚的感情，“小妹儿回来啦，好得差不多了吧。”林栀笑着说，“我全好啦，吴姨，你看活蹦乱跳的。”说着，原地蹦哒了几下。妈妈扶着她，防止她有什么更大的动作，“好啦，才刚出院，小心点。”
　　到客厅里，妈妈让林栀坐在沙发上休息不让她乱动，然后进厨房给吴姨帮忙，夏叔叔坐下来，朝妈妈的方向努努嘴，做了个鬼脸，“好霸道吧。”林栀看到夏叔叔顽童一般的怪表情，扑哧笑出声来，然后故作严肃地点点头表示认同。
　　现在一时半会估计不能再回小镇，晚上林栀给奶奶打了个电话，“哎呦，小妹怎么样啦，都出院啦，好啊，要注意身体啊，夏天热也别贪凉，要忌点口，在你妈那我也放心点……”林栀感受奶奶话语里的内疚和自责，语气轻松逗趣地说“哎呀，这会长教训了再也不喝那么多凉水了。”奶奶轻斥她几句，挂掉电话，屋外响起敲门声，妈妈进来了，她将熬好的银耳汤放在桌子上，坐到林栀床边，“跟奶奶打电话啦。”林栀点头，妈妈沉默了一会，“小妹，我知道对你的成长来说我的补偿来得太迟，打破了你原来平静的生活，但我不想再错过了。”林栀一抬头对上妈妈的眼睛，像一汪柔波，灯光下有闪烁的斑斓。那样的眼神使林栀的心一阵绞痛，以前她没有见过妈妈几次，但每次妈妈都是那样哀伤的眼神，是不是当初的选择也让她陷入深深的痛苦当中。久久林栀缓缓开口“妈，你今天能和我一起睡吗?我好久没有和你一起睡了。”
　　妈妈有点惊喜，她知道林栀已经在接受她了。两人躺在床上，妈妈轻轻搂着林栀，枕着妈妈的手臂，林栀可以闻到她身上淡雅的味道，很香，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这样近距离的感觉让林栀恍如隔世，遥远又真切。这一夜，林栀不安又欢喜，梦里那对母女周围的迷雾渐渐散开，她们的模样愈渐清晰，微笑地注视着自己。
　　白天很少能见到夏临，他去夏叔叔的公司实习，晚上也经常回来得很晚，夏叔叔从来不干涉他的生活，认为男孩子不能老管着，并且他也管不了夏临。妈妈知道夏临的个性也没说什么，只是每次等夏临回来，给他从新热菜，夏临也不好意思，多次拒绝。但是他一回家还是能看到妈妈坐在客厅等他，时间久了，他也不再那么晚回家了，甚至有时还能和他们一起吃个晚饭。
　　这天晚上夏临特意打电话来，让妈妈早点睡别等他，他和朋友聚会。接到夏临的电话，可以看到妈妈脸上的笑意，这是他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半夜林栀喉咙发干，摸着黑下楼喝水，咕咚咕咚一杯入肚时，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林栀顿时感到喉咙发紧，心咚咚咚地跳动，随着门被打开，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直到灯开了，夏临站在门口，他看到林栀也略微惊讶“还没睡?”
　　林栀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水，安抚刚才狂跳的心脏，瞄了一眼时钟，已经快到凌晨一点“我喝点水，哥哥，你这么晚回来啊。”“嗯。”夏临已经换好拖鞋走进客厅，靠近一点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他没和林栀多说，叫林栀早点睡，就径直上楼回房间。林栀本来也要上楼睡觉，可看见夏临的房间久久没有熄灯，可能是在洗澡吧。她又下楼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站在夏临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轻轻敲了敲门，可以听到里面的人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此时夏临已换上家居服，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开门看见林栀端着一杯的微微散着热气的牛奶，“哥哥，喝一杯热牛奶吧。”哥哥嘴角上扬，接过牛奶，“谢谢。”“那你早点睡，晚安。”林栀快速打开门回房间，背倚着门，舒了口气。
　　夏临将牛奶放在桌子上，看着白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杯里轻轻摇晃，往上升腾着缕缕雾气，微笑，转而又是轻轻的叹气声。
　　林栀在家没什么事可做，每次要去厨房帮吴姨一起做饭的时候都被无情地“轰”出来，夏叔叔妈妈和夏临都去上班了，只有她独自待在家里百无聊赖，偶尔跟殷茵打个电话才能解解闷，夏叔叔看到林栀打不起精神，让她去公司干点小活。林栀很兴奋，虽然说是干活，不过是帮夏叔叔整理整理办公室，扫扫地，偶尔填填表，算不上什么正经活，但林栀做得很起劲。
　　这天夏临来给夏叔叔送报表，透过玻璃窗看到林栀俯着身扫地，沙发底，桌子下扫得很仔细，忙活一阵额上冒出细小的汗珠。他推开门走进去将报表放在桌上，报备了这个月的销售数据，然后目光移到林栀忙碌的身影上，对夏叔叔说，“林栀就跟我一起吧。”林栀站起身来，擦拭着脸上的汗，一脸疑惑。夏叔叔也看了看林栀，轻笑，点头“也行，小妹你就跟你哥哥一起吧。”
　　林栀不知道她能帮夏临什么忙，只能跟在他身后问，“哥哥，我要做什么?”
　　夏临指着旁边的沙发，让林栀坐在那里休息，她心里其实不大愿意，那不就和在家一样嘛。但她没办法表现出来，只能坐在沙发上东瞧瞧西看看，拿起旁边的杂质随手翻看，看得太无聊的时候，抬起头看夏临工作，素净的衬衫搭西裤，指节分明的手快速地敲打电脑键盘，这个画面让林栀想起殷茵说的成熟男人的魅力。
　　到了下班的点，夏临叫上林栀，林栀以为要回家了，但他开车的方向却不是林栀所熟悉的，“哥哥，我们不回家吗?”夏临看着前方，“你跟我去见一个客户。”
　　车在一个高级餐厅前停下，林栀先下车等着夏临停好车，然后忐忑地跟在夏临身后，夏临一路上没有说话，更加增加林栀心里的慌张，电梯里她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你见客户带我不好吧。”夏临注意到她紧张的神情，“没事，别怕。”林栀只能硬着头皮尾随着夏临走进一个包间，里面的陈设简单大气，一张镶金边的白色大理石桌，黑色皮质靠椅，显得很庄重，柔和的玻璃灯光铺满整个包间。
　　夏临拉开椅子，让林栀坐在里面，然后在林栀旁边坐下，林栀手脚僵硬，双手不停地摩挲着，圆圆的眼睛盯着夏临，问“哥哥，等一下我要做什么啊?”
　　夏临笑，闪亮的眸子注视着她，“好好吃饭。”
　　正当他们交谈之时，服务员领着一个女人进来，夏临随即站起来，林栀也紧跟着急忙站起身来，女人身着一件红色碎花吊带裙，外面是白色的西装外套，脚上一双细高跟，一头亚麻色波浪卷斜搭在一侧肩膀上，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身上散发着奇异的玫瑰花香水味，看到林栀，她精致的面容上秀眉微皱，透露出一丝疑惑，但还是很自然地与夏临握了手，然后夏临介绍，“这是我妹妹，刚放学。”听到是妹妹，女人的眉头才微微舒展，笑着跟林栀打招呼，林栀拘谨地回礼。
　　三人落座，夏临将菜单推到女人面前，说“米斯姐，你点吧。”女人没有推辞，“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叫我米斯就行了。”语气有些嗔怪。夏临笑而不语。
　　服务员将菜端上来，有三文鱼，鹅肝酱煎鲜贝，法式奶油龙虾汤，香培青豆汁浓汤，还有一瓶红酒，女人举起酒杯，在她柔畅的下颚旁轻轻摇晃，示意夏临，两人轻碰了下杯，灯光下酒在高脚杯里透露着神秘的橘调砖红色。夏临将酒杯放在唇边，小抿一口，然后放下酒杯，闷在一边吃饭的林栀暗暗观察了一下，女人的眼神总是围绕在夏临身上，闪动着暧昧的光芒，但夏临却没有接她的眼神，一边给林栀夹菜，一边跟她说生意上的事，女人的心思显然不在他口中严肃冰冷的数据上，“夏临，我说了今天不是来谈生意的。”夏临顿了一下，继续说，“当然，这次合作多亏您的帮助，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夏临举起酒杯，女人的脸上有些失望，却很快用精致的笑容掩饰过去，看到旁边静静吃饭的林栀，“妹妹长得真可爱，在读高中吗?”女人娇柔的声音让林栀这个局外人一惊，还没来得及吞咽下嘴里的食物抬起头含混不清的回答“嗯嗯。”本想简单应付，但怕不礼貌，又补充“我读高二，姐姐你也很漂亮。”
　　夏临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女人很敏锐地抓到夏临脸上的微表情，以为他对林栀的话也表示认同，脸上露出娇羞的笑颜，继续展开话题，并意图将话题引到夏临身上，“妹妹，你哥哥有女朋友吗?”这一问，林栀惊得直接停下手中的筷子，她吞吐语塞，转而看向夏临，虽然是在问林栀，其实是在暗示夏临，并且已经很直白露骨，夏临依然是礼貌的微笑，“发展当中，谢谢米斯姐的关心。”这一回答显然大大打击了女人的热情，此后也没有多开口。
　　结束饭局，在车上林栀几次忍不住转过头看夏临，他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余光撇到林栀欲言又止，“有什么问题吗?”林栀犹豫一下，终于摇了摇头。夏临看着她的样子浅笑。

作者有话说

　　望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