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是偶然吗 ...
-
这座小城的天空异常地透亮,像是动漫中地那种充满了活力与生机的样子,给人带来对未来的希望。
空气中泡入了咸湿的海风,被稀释过的,一点一点降落在安忆的身上。
她感到自己的肩膀凉飕飕的,转头一看,自己的镂空毛衣滑下来了一角,赶紧把它拉了上来。
淡淡的金黄色的阳光,像被打散的奶油一样,倾泻在她的皮肤上。一阵微风吹过,肩膀上的绒毛轻轻摆动着。
隐约风从远方传来孩童们用闽南语,唱着赞美诗的歌声。静谧中,楼下骑自行车路过的人按着铜铃的响声。
“叮叮......”
就是这一声,好像突然唤起了安忆心底仿佛已经沉睡了许久的对外部世界的好奇心。
安忆拿起自己的单反,检查了下电量。
满格,出发。
第一站是岛上的一所教堂,这个小城在八国联军侵华战争中沦为了外国的租界。说是租界,其实完全被外国人所占领。因此岛上的建筑风格,大都为各式轻佻颜色的西式小洋房。房屋旁通常饰有实在夺目的热带植物,颜色亮得仿佛要从那深深的绿色中,挣扎出来。
安忆凑近看那一道道铁门,大都已经生了锈。
阳光实在是太强烈了。安忆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抬头仰望自己大概还剩多少路程。
一座纯白,露着许多锋利角如进入了野兽深渊巨口的哥特式巨大建筑物映入了安忆的眼帘。
再凑近,却发现那并不是一座别墅。而是一座低调的过头的教堂。
想必是那些在这里居住的外国人建造的,为了坚持自己的信仰。
安忆走进了这个看起来十分冷清的处所,抬头发现了二楼有一架庞然巨物,是安忆的老朋友了。几乎每到一处新地方,如果有钢琴,安忆都会坐下来弹奏一曲。类似于自己曾到过这里的一个标志。
这所教堂的钢琴,使安忆心生敬意,小心翼翼地欣赏。厚重的紫红色丝绒毯盖着它,时光的尘埃静静躺在上面,偶尔有风吹过,在光线下起舞。
整个教堂只有一个狭小的窗户,小心地透进来微弱的光。安忆突然很喜欢这个教堂的气氛。神秘、庄重,同时又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空间。
如果将来自己举行婚礼,一定会在这个地方吧。
不知道为什么,安忆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那天早晨所遇到的,年轻男生的脸。到现在,他还侵占着她的心。
是太惊艳了吗?为什么一直无法忘记。
安忆忍不住摇了摇头,自己在心里嘲笑着。
身后传来一阵年轻学生的笑闹声。她能感受到身后有一个人慢慢地踱进了教堂,她转过身去。
是一个身材瘦弱,中等以上身高的年轻男学生。脸色苍白,瘦而尖的下巴显得他整个人更加单薄了。但也仅仅打量了这一眼,她便离开了。
黎佳杰看着这个女孩子,教堂的唯一一扇窗投下来朦胧的光线,正好打在她的脸庞上。从她高高的鼻梁上滑落下来,落进她的眼睛里,一个没有侵略性的,似乎对什么事物都已经看淡了一般,没有一丝欲望的深潭。
他本来是和同学趁着放假一起出来玩的,本来他并不打算要出来玩,但是迫于他们一再邀请。
一路上的景致并没有特别吸引他的地方。一行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耳边传来美得不像话的钢琴乐声。他像是着了迷一般沉醉其中,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声声入心。
旁边同寝室的小胖推了推他,用戏谑的口吻调侃道,“呦,我们佳杰,又动情了?”于是旁边的同学都一同大声哄笑起来。
黎佳杰涨红了脸,只是一言不发。
与周遭人带给他的冰冷感受不同,那个乐声仿佛是小时候妈妈抱着自己的臂弯,僵了许久的心正在慢慢化开。
就这么沿着小巷走着,乐声越来越响。
黎佳杰低着头,看着自己走过的地砖的模样,发着呆。
不知何时,身旁的小胖扯了一下他的外套,“从这里传出来的。”
黎佳杰猛地抬起头,只见是一座不大也不小的教堂。但是,乐声在此时突然停止了。
他像是中了魔一般,不顾旁边同学的目光,只身一人推开栅栏,走进了教堂,寻找那声音的来源。
整个教堂几乎只剩下空气,还有隐约的花香和受潮的木头散发出来的味道。时间在那一刻似乎是突然静止了一般,他望着她,不自觉地心颤了颤。
可是他有点失望了,与她带给他温暖的歌声完全不同。她整个人散发着不容人靠近的信号,目光像是冬日松林呼啸而过的风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最后,她离开了教堂,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安忆步出教堂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自己再怎样也是马上要考虑工作的人了,怎么还总是想那些看起来太过于虚无缥缈的爱情呢,更何况还是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难道是因为自己单身的过于久了?
一阵风吹过,安忆有些发冷起来,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离开了教堂,安忆对游览建筑已经失去了兴趣。到处都是同样的小巷,除了戴着夸张服饰的游客们,鲜少能够看见本地人的身影。偶尔回眸,有那么一两个高挑的女人的背影,水红色的棉布背心,摆动的黑色裤脚,梳着高高的发髻,走起路来别有一番风味。
走了半日,腹中也感到了饥饿。
根据导航,安忆作为一个路痴也成功找到了当地有名的钟记手工鱼丸。炸过的葱花漂浮着,她尝了尝一个劲向上冒着热气的汤,味道实在是太香了。
安忆捞出了一颗鱼丸,狠狠地咬了一口,却烫的舌头发麻,正感叹着美味,后背却被人使劲地推了一下,本来凳子就没有靠背。安忆的那一张白白净净的脸直接冲向了今天的幸福来源。
鼻子不小心也吸进了汤水。
安忆忍不住使劲地呛了起来。
除了那股浓浓的猪肉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雪松香。一双细长又白的可怕的手已然转了过来,手上抓了一把厚的夸张的餐巾纸,递给他。
安有些恼怒的瞪了那个罪魁祸首一眼,只看到一张极为标志的瓜子脸,配着清秀的五官。那人垂着眸,长长的睫毛更加显得他乖巧可怜。他身旁的胖子还在用力推他,边推边阴阳怪气地学着女声嚷道,“黎佳杰,我爱你......”
他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坑,背过身任由那人推他。
安忆默默拿起那些餐巾纸,此时已经没有那么呛了,但是愤怒实在很难抑制。她只是一声不响地擦拭着。
只听那胖子继续大声说道,“别想了,那女的从始至终就没喜欢过你。人家就是玩玩而已,你天天摆出这种样子给谁看呢。”
安忆本来就已经很生气了,这一下,直接拉开那瘦弱男生,怒视着那个气焰嚣张的胖子。
“欺负别人是不是挺来劲的?你在公共场合推人,把我搞成这个样子,还没道歉呢,先在这训起人来了?”
这个看似文静且一直未出任何声响的女生,突然发起飙来,倒让胖子愣了愣。
安忆感觉鼻孔都在往外冒气,自己可真是倒霉透了。结了账之后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毕竟她一向不是什么爱八卦的人。
沿着小巷一直走,不知不觉便到了海边。
这是安忆人生中第一次看海,却发觉海也没有故事中说的那么大。静静的海躺在喧闹的海湾中,像一个熟睡的婴儿躺在母亲的怀里,偶尔的海浪涌动的声音,像婴儿恬静的呼吸,有规律,让人产生一种心安感觉。
路的尽头是一家无聊的纪念商店,无非是贝壳,海螺,劣质手链这些玩意。安瞅了几眼,都没有什么意思,便原路折返了。
坐上游轮回到城区已经是傍晚了。
安忆突然想到自己前几天在微博上刷到的一个,比较小众而又雅致的甜品店。既然到这里了,再累也得去看看。
到半路,脚底板走地直发痛。
天色却十分不给面子的立刻黑暗下来,这个城市本来就让安忆感到十分的陌生,这样一来,她感到更加害怕了。
到处是闪着暖黄色灯光的高大洋楼,和披着许多小灯泡的大洋槐树。入秋了,许多树叶已经掉落,对着稀微的灯光,安忆能够看到那些叶子已经被虫咬出了许多洞。
就这么茫然地向前走着,查看地图找寻自己的目的地。黑暗中如灯泡一样,晃得眼睛难受的手机屏幕让她感到十分疲倦。
安忆大概凭着自己的感觉向前走着,随着黑夜的降临,寒冷也开始一点一点地从她的袖口、衣领处钻入。
黑夜是多么的冷。
安忆根据之前自己所观察的地图,迷迷糊糊地走着。
脚底板的疼痛让她几欲想哭出来,但是知道不能,这么大的年纪了,有时候哭泣是一件十分丢人的事情。
路上经过了一个很大很旧的集市。大概像安从前看过的画报上的80年代上海菜市场那样。
各色小商铺,挂着不显眼,并且颜色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褪尽的牌坊。店铺里面散发出来的白色的灯光,冷酷而又无情,像是要把这个陌生的旅客完全排除在这个城市之外。
安忆尝试着走进了一家卖杂货的小店,门口堆着一些脸盆、肥皂盒、衣架,甚至还有最原始的那种扫帚。
安忆朝店里探了探头,看到一个戴着黑框老花镜和深棕色毛线帽子的老爷子,正伏案写着些什么。
“你好,请问这儿卖拖鞋吗?”
老爷子的头并没有抬起,只是眼睛向上翻了翻,然后死盯着安忆的脸,回答道,“有的。”
“我想买一双。”安忆有些尴尬,搓了搓自己的手,眼睛望向了地板。
老板两只手撑着桌子,看起来颇为吃力地缓缓站起。然后在一堆杂货中勉强挤出的一条过道中,往里走着。过了一会儿,拿出了一双在白色的灯光下,粉的更加夺目的洞洞鞋。
安忆又望向了自己的板鞋,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让自己的脚免受折磨了。
就这样走着,竟然已经到了那条熟悉的图片中的老街。虽然街道已经很老旧,但是开着的商铺都是新的。
安忆的目光在各色店铺中慢慢搜索着。
终于看到了那个自己搜寻了许久的名字。
复古的花砖,木质的门窗,和写着店名的白色门帘。
晚风中带着一丝静谧而又温暖的感觉,是许久没有感受过的了。
她推开门,步入店中,在菜单上随意点了两样自己感兴趣的,便累倒在一旁的沙发上。
潘智音掀开门帘时,看到了一个令他感到尴尬的熟悉面孔。
今天凌晨,本来约好了和堂妹堂弟一起登山,结果却把眼前这个娇小女生的背影认成了自己的堂妹。
说实话,他是第一次看到气质那么特别的女生。至少在他眼中,她是最特别的一个。
如果可以用花来形容的话,那么这个女生就是一树初秋的桂花,香味并没有那么浓郁,是恰到好处的,令人心旷神怡的香。
但她显然有点累,一直用手撑着桌子,垂着头,好像能立刻睡着。
他轻轻把覆盆子酸奶放到安忆的手肘边,却没想到她突然起身。
“嘭”的一声,那杯酸奶整个倾倒在木桌上,虽然酸奶的流动速度是缓慢的,但仍然无法挽救了。
安忆在那一瞬间感到心脏漏了一拍,自己今天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啊......”
“没事,我给你重新做一杯。”男生低头看着安忆。
安忆这时候才近距离看清楚服务员的脸,却很不合时宜地对他的脸发起呆来。
安忆以前从为自己不会再为某一个人而心动。他却破了这个自我认识,而心动的人,又怎会只心动一次呢?
是他,那个在冰冷的空气中,牵着她的手,同她共度山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