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与她的疯犬骑士》w治愈

9、第九章

　　我的名字，是贝奇，我很想说自己只是贝奇而已……我厌恶自己的那所谓的高贵姓氏。

　　我的母亲是个空有姿色的穷苦女人，被阿尔亚家主那已有家室的弟弟看上后，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两人偷情的产物就是我。

　　母亲是个容易让人腻烦的女人，因为她没有文化，不识字，也很愚钝，容颜也在爱人离去后迅速衰老、憔悴，并且一病不起——除了我，她已经是一无所有。

　　但是我不同，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似乎继承了母亲优秀的外貌，以及阿尔亚家族断代多年的精英商业头脑，甚至我想，自己就算被说成是天才也不为过。

　　自从在肮脏的酒馆里偷偷学会了识字以来，我到处偷窃书本，那些知识是我能接触到自己所在的狭小肮脏世界之外的唯一途径。

　　我很向往，干净的世界。人们穿着体面的衣服，走在热闹的街上，光是这样，他们周围似乎也散发着美丽优雅的光芒。

　　而我，只能每日每夜地呆在地下的小房间里，与窝在占据了大半空间的床上的母亲一起度日。

　　她是个充满幻想的女人，不切实际，天马行空，我有时觉得她可能已经疯了。

　　她总是抚摸着我的长发，不允许我剪，说这是高贵血脉的象征，说凭借这个，总有一天，父亲会把我们再接回那个家族，享受应有的待遇。

　　多么愚蠢的女人。

　　但是，活在幻想里的母亲应该是幸福的，总比我这个小小年纪就要打工赚钱的人幸福多了。

　　我很庆幸自己是个天才。

　　所以可以和大人们互相利用着赚钱，虽然他们总是用暴力强行搜刮走我的那部分财产，但是，我太弱小了，所以光是还有能拿到手的钱就谢天谢地了。

　　我给母亲买药，做饭，照顾她的一切，虽然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想买什么买什么，但是在日常生活方面，我已经把她照顾地跟个贵妇人没什么两样了。我想自己就像个低贱的，只负责服侍她的佣人，只不过又正好是她的儿子而已。

　　我厌恶她看着我，却从未看见我，只看见那个与我发色相同的男人；厌恶她每天都挂着空洞的幻想微笑；厌恶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对我说着一听就是由虚伪编织的话语。

　　我厌恶这个女人，也想过，为什么这个人要把我生下来，我一点也不想成为这样一个人的孩子。

　　我为她到处奔波，就好像我的人生都是为她而活——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然后就在那一天，蛮不讲理的“合作伙伴”又是把我一顿痛殴，夺走了明明是因为我的提案才能赚到的大钱，这次，他们给我的更少了。

　　我蜷缩在角落抱着头，像一只肮脏的臭虫，只因这个姿势最能保护到我的头部，毕竟要活下去我只能靠自己的脑袋了。

　　“就是这小子吗？”

　　嫌恶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那是我已经无数次听到的语调。

　　浑身都很疼，但是我得快点起来才行，不然那个人的晚饭，就没有的吃了，本来身体就已经很弱了，要让那稀少的药品发挥作用也得有个比较健康的身体才行啊……

　　我扭动着，准备站起身，但是对面那个人却粗暴地把我拉了起来，我的胳膊很痛，但我没有叫出声，因为我知道，叫痛根本不是我有的权利。

　　“难以置信这个脏兮兮的小子就是帕斯大人的私生子……头发也很脏，啧。”那男人一手拽着我的头发，一手用拐杖抵着我的下巴，不耐烦地命令身后的手下，“带走。”

　　我被人抗了起来，然后被像货物一样扔进了一辆马车。

　　……但是，我不能走，那个人的晚饭，还没有做好啊……

　　后颈突然被人狠狠敲了一下，我还没起身就失去了知觉，依稀只听见模糊的“别敲坏脑袋……蠢货……那可是上头命令……钱树……”

　　我陷入了黑暗。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躺在一张华丽的床上，身上都已经被包扎完毕了，整个人都被严严实实地裹得像个木乃伊，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供我查探周围。

　　这里，是哪里……

　　“啊啊贝奇！我的儿子！”那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那同样华丽的大门处出现，我看到她推开门，穿着奢华的，闪闪发亮的裙子，脸上闪着光芒，就连那容颜也不似之前一般衰老了。

　　她扑过来，抓紧我的手。

　　——好疼。

　　“贝奇，你受苦了，我的孩子。”那个女人用手帕抹着泪，但我知道的，其实那下面并没有泪水，“但是已经没关系了，你的父亲，帕斯大人接我们回来了，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去了！”

　　她欣喜若狂地颤抖着，因为这激烈的情绪，终于掉落了几滴泪水。

　　我只是看着她，想着「啊……看来晚饭，已经吃过了吧。」。

　　可能是因为我的默不作声让她有些尴尬，女人只是继续用手帕挡着脸，继续那拙劣的演技——直到那个男人出现。

　　“贝奇，我的孩子。”和我有着一般发色的男人走近那个女人，揽着她的肩膀，对我笑着，“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们，我的妻子，与孩子。”

　　我看到他揽着女人的那僵硬的动作，和正常人一眼就能看出的虚伪透了的笑脸，我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这里的一切，一切，都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

　　但是那个时候的我没有表现出来，仅仅只是沉默着，看着他们，就像是在看台上的一出垃圾到不能再垃圾的戏剧。

　　男人的笑脸有些扭曲了。

　　“我想，我们的，孩子……应该不是个哑巴才对吧…？”他骤然捏紧了那个女人的肩膀，看样子力气应该挺大，因为她发出了痛呼。

　　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喊疼是最没有用的事情，但是……

　　“……有，什么事吗？”

　　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远远地传入耳朵，就像是别人的声音。

　　女人松了口气，男人则是彻底笑眯眯地凑了过来，与我说起了自己毫不掩饰的目的。不，或许他的确有在掩饰了，拐弯抹角的，一会儿拿出父亲的身份与威严，一会儿与女人一起打出父母的感情牌，一会儿又卑微地跪在地上，好像在祈求着什么原谅。

　　但是这些伪装，让他像小丑一样，根本就不堪一击。

　　简而言之，听说了我这个私生子拥有着世间少有的头脑后，以让我与那个女人一辈子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为条件，让我为阿尔亚家族提供幕后的脑力劳动。

　　我答应了，然后他们就将我带到了这个地方，白色的，空无一物的空间，感觉就像是我内心的写照，那么地空虚。

　　我一直在里面不知疲倦地工作着，不知不觉中，我似乎沉浸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中，我突然觉得，工作十分地快乐，不觉得饥饿，也不觉得难过，只是一味地伏案工作，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我很喜欢这个状态。

　　它让我忘记了那个女人，忘记了我是一个不被任何人爱着的存在，忘记了我还是一个十几岁的，本该肆意撒娇的少年……

　　但是，即使那个女人只把我当做挽回男人的工具，即使她从未做过任何身为母亲该做的事，即使，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来看过我……

　　但是，我，果然还是……

　　在这片白雪皑皑之中，不知为何，感觉到了温暖……那团红得发黑的火焰悬浮在我的面前，明明是不祥的颜色，我却感到一阵从未体验过的感情，就像是温水浇上被冷风吹痛的皮肤，像是冬天迎来的第一抹春风……也像是，我曾无数次幻想过的，那被人拥入怀中的温暖……

　　不停书写着的笔停住了，我抬起手，下意识地想要去触碰这团火焰，就好像我本来就知道，它不会伤害我。

　　——我碰到了，然后火焰骤然席卷上我的全身。

　　……

　　周围的白色荆柱突然全部停下，埃斯特与芬同时落地，对视一瞬，各自收回了武器。

　　他们看到那个少年像是脱了力一般倒在丽丽阿娜的怀中，羽毛笔从桌上径直滚落到地上，溅出墨水。

　　丽丽阿娜抬手，触摸上少年精致的脸颊，缓缓擦拭他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晶莹的泪珠。她樱粉色的卷翘长发散落在怀中少年的身上，散发着圣洁，而又温柔的光辉。

　　“这孩子就是阵眼吗？”埃斯特收剑，向丽丽阿娜走去，“是觉醒的象征吧……殿下要找的人可真都不简单。”

　　“如果人已经找到了，我们也应该找方法离开了。”埃斯特伸出手，想要接过少年，但是丽丽阿娜没有动作，半晌后，她抬眼，埃斯特看见了女人嘴角的那一抹微笑，带着危险的讯号。

　　“你在说什么呢，我的骑士长。”

　　“……？”埃斯特沉默，他能感到一边的芬也默默走上前，与他并排站立。

　　丽丽阿娜将少年抱起，垂首轻吻了他的额头，眼里有光芒在闪烁。

　　“把这令人作呕的拍卖会，毁掉吧，就在这里，我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