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忱》憨狐狸

29、墨冗沈弦初见

　　裴焓回归青丘，青丘上下同庆。故而青丘全体子民几乎一夜未眠，在淳朴的青丘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所有人都到了。篝火的旁边年轻一代在欢乐跳舞，老一辈都坐在不远处，满面笑意的看着孩子们。

　　裴焓也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展露过这样的笑颜。他看着他们，就好像在看着青丘的希望。

　　到了后半夜，百姓大多都喝醉了。裴焓悄声起身，远离了东倒西歪的人群，他手里拿着的，是万民请愿书。

　　——青丘的子民们希望，裴焓称帝，因为只有裴焓，能带领青丘重回当年安居乐业的模样。

　　“怎么了？”
　　“我……不想称帝。我想自由自在的，还做当年那只小狐狸，和你…在一起。”

　　裴焓垂首看着手中的信，眸中的忧伤和犹豫显而易见。沈霭侧过头来看着裴焓，他能看出裴焓心怀青丘，心怀他的子民。
　　可沈霭也知道，如果裴焓称帝，他一定会带领青丘脱离妖界，独立于六界纷争之外。而沈霭身为神界雨神，四神之一，必然要与裴焓保持距离，否则有心之人定会借此非议青丘意图归神界麾下，届时妖界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旦起战，伤到的就是青丘的百姓。

　　沈霭知道他的犹豫，可是裴焓白日里怒斩狐王的模样，真的让青丘子民看到了希望，也早已让沈霭坚定了自己的心。

　　——他要送裴焓，坐上青丘帝皇之位，这是本该属于他的身份，也是千千万年前，沈霭欠裴焓的一个皇位。

　　沈霭后退了半步，裴焓转过身来正对着他。

　　“怎么了……怎么突然……？”

　　不等裴焓说完，沈霭就单膝向裴焓跪下。他行的是青丘朝拜帝王的礼数，面对的，是未来青丘的新皇。裴焓愣了一下，但他没有去扶起沈霭。

　　“神界雨神沈霭，参拜青丘新主。”
　　“华年……”

　　裴焓伸手，想去扶起沈霭。但是沈霭没有起身的意思，裴焓弯腰的姿势保持了一会儿，待他再直腰，眸中的情感已经完全变成帝王般的威压。

　　“请起。”

　　沈霭起身，他面对着裴焓。

　　现在的裴焓，是称王的模样，是沈霭唯一错过的模样。下一刻，沈霭把裴焓紧拥怀中。沈霭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他只知道至少此刻，未来的青丘帝皇还只是他一个人的小狐狸。

　　东方渐渐升起初日，裴焓下月继位的消息就这样随着日出传遍了六界。

　　身在妖界帝都的沈弦自然也知道了，他火急火燎的赶去找墨冗，最终在妖界皇宫唯一一处破旧的宫殿前找到了他。

　　“世知，我听说……”

　　沈弦跑到他身边，墨冗向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沈弦转头看向宫殿内，他猛然意识到这里竟是朝凤宫。

　　——朝凤宫。原是妖界□□最繁华的宫殿，也是沈弦之前居住的地方。

　　沈弦现在七尾，在他第二尾历劫时，他遇到了墨冗。

　　那是人界年夜的一个晚上，沈弦情劫结束，他失魂落魄的来到一处荒山，他坐在荒山的最高处，俯视着世间万千。
　　任凭鸟兽蛇虫的叮咬，沈弦也只是定定的望着人界北边的方向。

　　那天墨冗带兵平叛，大胜而归，正好路过这个山头。士兵们浩浩荡荡的向前挺进，只要进了山洞，进了传送门，就进了妖界地界。
　　墨冗慢慢退到队伍最后，他看着所有士兵进了妖界传送门，自己却离开了山洞。

　　“嘶……不愧是巨齿虎一族，这伤又要养许些年了。”

　　墨冗躲在荒山的半山腰，他不敢让妖界任何一个人知道自己负伤，否则那些刚镇压的妖兽们又要做法。

　　——妖界每万年都会有一次妖□□替夺权，每次都会威胁到墨冗的统治。墨冗这次遇到的更甚，因为当年妖庭的最强者回来了，他假意加入墨冗的妖界，实则要夺了墨冗手中的妖皇之位。

　　墨冗运功为自己疗伤，但是伤口实在太重，他的灵力无法运转，只能选择先修养。
　　可墨冗起身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了几声虎的低吼。

　　山顶的沈弦也听到了，他灵力勘测到了负伤的墨冗的存在，便立即向半山腰赶去。

　　墨冗提起警惕，但是他清楚，如果现在巨齿虎扑过来，他根本无力抵抗。因为他现在失力，连普通的剑都拔不出来。

　　巨齿虎出现，正当它扑向墨冗时，沈弦赶到。

　　沈弦的尾巴卷住了巨齿虎的脖子，他微微一拧身子，巨齿虎被他甩到一旁石头上。沈弦尾巴没有松开，他紧紧卷着巨齿虎的脖子，就这样，沈弦不断的用力，巨齿虎一开始还可以挣扎，那巨大的爪子拍打在沈弦的尾巴上。

　　这样勒死巨齿虎的方法是耗时最长的，却也是两尾沈弦唯一抵抗八万年巨齿虎的办法。
　　到最后，巨齿虎终于失去了气息，再也不会挣扎。

　　沈弦见巨齿虎没了动静，慢慢的收回了负伤的尾巴，强忍着疼痛来到墨冗身边。此刻墨冗已经疼晕了过去，沈弦检查过他伤口才知道，墨冗用错了药，此刻伤得更重了。
　　好在沈弦最擅长医术，也因为是雨神之子，他稍微有些控水的能力。他控来山里的清泉为墨冗清洗了身子上的血迹，然后细细的为墨冗处理伤口。
　　墨冗中途迷糊地睁开了几次眼，不过看到的都是沈弦的轮廓，看不清他真实的样子。

　　最后，沈弦给他处理完，自己也因为尾巴上的伤发炎，晕了过去。等墨冗醒了，身边是晕着的沈弦，身上是处理得当的伤口。
　　墨冗现在有了力气，他摸到袖中的短刀，并拔了出来。

　　——身为妖皇，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重伤在身，他必须灭口。
　　——但是，身边这个小狐狸确确实实因救他差点断了尾，差点付了命。

　　墨冗万般犹豫，刀逼近沈弦的脖子又远离，犹豫了一会儿又逼近沈弦心口，最后还是撤开。到了最后，墨冗看着沈弦血肉模糊的白尾，最后选择带着他去冥界。
　　给他自己疗伤，也给沈弦疗伤。

　　戚年一边吐槽一边给墨冗和沈弦处理伤口，妖界最近动乱，冥界也没闲着。墨冗妖界动乱的妖逃到人界，烧杀抢掠，弄得戚年的冥界迎来了不少“客人。”
　　六扇门也是忙上添乱，每日都要来找故去人的灵魂问一些事，一问就问上许久，给轮回路旁的孟婆等工作人员造成了不少工作负担。
　　最后还是冥界和六扇门签了约，六扇门现在才不去找已故的灵魂询问。

　　“这伤实在重，先在冥界修养几日吧。”
　　“我还没伤成这样吧，能让你破天荒的开冥界让我住？”

　　墨冗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又抬头看看戚年。做出一副好像知道自己得了绝症的模样。戚年轻踹了墨冗一脚，指了指奄奄一息已经化了狐的沈弦。

　　“我说的是他，整个神界捧在手心的雨神长子，他现在才两尾，人还没成年，你也敢放手让他去战八万年的巨齿虎？好在尾巴没断，不然我看你怎么跟神界交代。”

　　墨冗愣了一下，然后又看看沈弦。戚年后面的话墨冗没听进去，只是他突然觉得这只狐狸太傻，也配做雨神的儿子？

　　后来墨冗带着渐渐恢复精神的沈弦在冥界小住，但实际上墨冗根本没照顾过沈弦，反而都是沈弦在照顾墨冗。
　　起居住行，吃喝拉撒，就连束发都是沈弦帮墨冗束的。墨冗好像找到了一个乖巧听话甘愿被欺负的小奴隶一样快乐，但其实墨冗自己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在无形中依赖上了沈弦。

　　甚至……产生了不该有的爱意。

　　“小狐狸，妖界动乱，我要回去了。”
　　“回……回去？”

　　沈弦傻傻的看着墨冗，他还不知道墨冗是妖皇，他一直以为墨冗是冥界的人。

　　“我啊，我是妖皇。怎么了？这几天收拾东西的时候没看见我的令牌？你身上流着的是青丘的血，青丘又属于妖界统辖，你怎么可能没见过妖皇令？”

　　墨冗仍然惬意的躺在床上，嘴里吃着沈弦剥好的葡萄。沈弦垂头继续剥，但显然赶不上墨冗吃的速度。

　　“我在神界长大，没去过青丘的。”

　　沈弦淡淡的说着，其实那时候沈霭已经开始苦苦寻找所谓的裴锦瑟，而所谓的裴锦瑟，那时还杳无音信。
　　但沈弦并没有表露出忧伤，即便他没见过母亲，也没怎么见过父亲。

　　“跟我回妖界吧，小狐狸。”

　　沈弦本已剥好了一个葡萄，正准备送到墨冗嘴里，但被墨冗攥住手腕。沈弦抬头，他看着墨冗坚定的眸子，那淡黄色的虹膜，让沈弦想要陷进去。

　　“回、回妖界？……妖皇回妖界定会日理万机，我在妖界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不给你添麻烦了。”

　　沈弦低下头，本要挣脱墨冗的手，但墨冗反握的更用力。

　　“不麻烦，怎么能算麻烦？此番回妖界，认祖归宗，我要娶你。”

　　墨冗握着沈弦的手腕，让沈弦的掌心贴上墨冗的胸膛。那是一颗跳动的心脏。沈弦感受得到，那颗心脏跳动的很快，只是现在沈弦分不出是墨冗的还是沈弦自己的。

　　一时间，沈弦好似只能听到自己和墨冗的心跳，好似远方吵的他几天睡不着觉的鬼的哀嚎，已经不存在了。

　　“好……”

　　良久，沈弦缓缓吐出这个字。墨冗勾唇笑笑，眼里写满了兴奋。

　　而墨冗的兴奋，先从行动开始。

　　他连一晚上都没撑过，沈弦答应后没过半个时辰，墨冗就急急的要带着沈弦回妖界。

　　“好不容易收留你，没待几天又要走。”
　　“着急着急。”
　　“着什么急，洛褚不是已经帮你镇住了妖界妖兽作乱？怎么不等他从神界赶过来。”
　　“等不了等不了，着急回去娶媳妇。”

　　墨冗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完这句话，就抱着脸通红的沈弦上了戚年给他们备的马车。马车扬长而去，留下满脸无语的戚年，和憋笑的裴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