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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贿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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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通报太子殿下,吴侯献礼。”
说的是吴侯献礼,在帐外侯见的却是个妇人。
穿得华衣锦服,珠玉盈其身。
世人都见身外物,也就不怪这容貌略输了。
吴妃也是无奈,吴叡于她而言是很好利用,很好拿捏,但是实在也,懦弱无能。
什么主意都拿不出来。
不问,不闻,就做个吃饭的装聋作哑人。
以为这样能无视了处境似的。
吴叡能这样活着,在圣营里委曲求全,一再顺服……她却不能。
而今之境都是凤子歌那个贱人干的!
好好地与圣国合兵攻元……本该会有一个降王的封号,接他们去朝阙继续享受荣华的!
都是凤子歌一家吃饱了撑的,在节骨眼上反抗作死!
要不是她使凤子歌在泻月峰坠马,这圣吴战局说不定就叫这蹄子翻转过来了!
到时候扬了凤家名,圣国找的却是他们的麻烦!
这一家子反骨……真是武夫异心!
还好,还好当年削了凤家的权,要不更不可想……
吴妃深吸口气,平复心情。
圣国太子兵行奇诡,为人更是喜怒无常,这番得罪,必得偿还才是。
不过,男人喜欢的,不也就那几样么?
声色犬马自然能换心猿意马。
世人都是要脸要皮地行走世间,但越是权者,那层人皮遮掩下的东西就越可怕,就越见不得人。
这是常理。
她嘴角微微带了笑意,是隐匿的自以为胜券在握。
原先只听闻圣国太子治军甚严,怕是未开窍。
但这时节,又听说纳了个军中宠囚,还甚是沉湎意味。
这就该是通人事,经风月了。
那么这份礼,也就送对了。
她可不信,能有什么男人会拒绝卫国私奴。
......
这个逻辑本没有错。但曾经沧海难为水,这礼物现今怕是有些拿不出手。
而且,上位之权者是何模样,可不是吴国小君能比拟的。
她之所想,为眼界所限,为心襟所束。
虽是猜定笃定了常理: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也自信,她所献的,不是一般的女子。
但世上常理,也常常因遇见不同之人而失灵。
帐内一片宁静,圣洇流批军报,娇栀在一边吃点心。
娇栀可能有点担心自己的牙,所以忍痛拿了一块递到圣洇流面前。
圣洇流觉得受宠若惊,这小猪平日对吃的可一点不舍得…
便连带着看她眼神都含着一星感动。
娇栀:“……”
娇栀揉揉脸颊,牙有点疼。
圣洇流这才知道她是因为牙疼才舍得。
两人无言对看,圣洇流嗔她,“这回点心真该停一段时日了吧。”
娇栀捂着脸眨巴眼睛看他。
圣洇流笑,“张嘴,孤看看。”
“我是咬着脸颊边的肉了。”娇栀争辩,“是真的。”
“那你张嘴。”圣洇流忍笑。
娇栀:“……”
通报就是这时候传进来的,娇栀还没被彻底拆穿,但圣洇流已经决定断了她点心……
娇栀不死心,抓住这不知道救不救命的稻草,立刻出声道:“什么献礼,我要看我要看!”
于是吴侯夫人便带着一箱礼物进来了。
娇栀小心远离圣洇流,就是不叫他确定疼的是不是牙。
圣洇流看娇栀在案边越移越远,像是就要跑到后帐的势头…
他轻笑,暗暗踩住她脚镣。
娇栀就拔不动腿了。
娇栀:“……”
“过来坐着。”圣洇流唤她。
“不要。”娇栀不过去也跑不了,“是给你的,又不是我的。”
圣洇流没说话,脚下一勾,娇栀就向他倾倒。
他接了个满怀,对着生气的娇栀赶忙安抚,“若是栀儿喜欢,自然就送给栀儿。”
娇栀认真想了想,原谅他,“那好吧,我就看看是什么。”
就坐在主座上,又警告圣洇流:“不许再踩了!”
圣洇流认错,“是。”
但他又没说改。
这景象让吴妃惊疑不定,心想这送的到底对不对,但事已至此……
又笃定男人本性贪婪,谁会介意多一个可人呢?
再漂亮的人,只能看不能吃终究是会叫人看厌的。
这姑娘虽美,但一看就是懵懂稚嫩。
这在世俗尤物面前就是显得单薄空洞,是留不住长久的。
就坚定了之前想法,依规矩行礼。
“箱子里是什么呀?”娇栀其实也不是很好奇,问得有几分审视意味。
吴妃不知如何答,更不知如何称呼,又看上首圣太子丝毫不以为意,却是威重。
便心慌得汗湿一重衣,道:“是给殿下的礼物。”
娇栀又问,“这里面装着什么?花?簪钗?衣服?还是吃的!”
听及此圣洇流笑起来,栀儿想要的只怕也就这些了。
娇栀听他笑,不高兴地看向他。
圣洇流:“……”
他只得尽力忍了笑,道:“打开。”
“这…” 吴妃脸色十分难看,这是要送到内帐给太子一个人看的…
这众目睽睽之下,这…如何是好?
圣国执行力就比吴国强,而且对象是太子,自不敢拖拉,没几下就打开了箱子,里面竟是个全身赤裸缚着红绳的美人?
“盖上!”圣洇流近乎大喝,一手捂住娇栀眼睛,恍若箱子里有毒虫猛兽。
“来人,带姑娘去把眼睛洗洗。”
吴妃:“……”
“殿下你怎么不洗?”娇栀不满,她只看个大概,还没看清楚呢!
“孤处置了待会就来。”圣洇流回头宽慰娇栀。
“快点哦!”娇栀被馥姝牵去了内帐。
吴妃:“……”
“大胆!”圣洇流一喝,吴妃和抬箱子的人都吓得跪倒在地。
“那个箱子,扔出去!”
圣洇流气得不轻,好好的兴致,岁月安闲着漫过…就出这样恶心事情来败兴!
“殿下,你怎么还不来?”
“等一会,你先乖乖听话,孤马上过来。” 圣洇流温声回话。
“快点哦。”帐内传来小声。
“好,”圣洇流转过脸,又是雷霆之怒,“吴妃。”
“殿下…这”吴妃头向下压在手上,双手交伏跪在地上。
她想辩解,这事…这事她本就无过啊!
谁知道圣太子竟是这样态度……
那姑娘……那姑娘好像是被锁了链子的。
那这圣太子装什么正人君子!
“告诉吴叡,如果他想换个夫人,孤很乐意成人之美。”圣洇流冷冷注视地上跪伏的人。
“若是他的主意,孤也不意多杀几个为他陪葬,陪他地下风流!”
“殿下,殿下,臣妇错了,臣妇不该猜错上意,殿下…”吴妃只能不住叩头。
“不要脏了孤的地!”圣洇流手一挥,便有两人架她出去。
“今日,让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下次你就连跪在这里的身份也没有了!”
“二十军棍,通知吴侯观看,孤觉得他会很乐意。”圣洇流沉声道。
“是。”
“殿下!”娇栀的声音从内怅传来.“还不过来!”
“这就来了,别急。”圣洇流一瞬变脸,飘一般地进了内帐。
满帐的人面面相觑。
“我洗过眼睛了。”娇栀凑到圣洇流面前,眨肥眨巴眼睛,看得圣洇流忍笑。
“有没有变亮?”
“有。”圣洇流捧场。
“为什么看了要洗眼睛?”娇栀不解,“那个女子长得漂亮吗?她身上怎么有那么多绳子?她是被抓的?她为什么不穿衣服?”
圣洇流被这一串问题搞得头痛,把娇栀带到怀里循循教导:“那个不好,我们不提它。”
“为什么不好?”娇栀依旧在问。
圣洇流:“……”
他都不好意思让娇栀知道,更不好意思解释啊!
这都是那个吴妃,正事做不来,旁门左道倒是门清,真是不愧是宫廷里爬出来熬出头的,这谄媚功夫,谁能有她抛的开?
还弄了个卫国私奴……真是恶心够了!
“那人是……”他不知怎么说,又想了想,道,“馥姝是陈国人,她知道卫国吴国的勾当,让她与你说吧。”
他生怕娇栀再来一句,“为什么你不说。”
还好娇栀没提。
兴奋地唤了馥姝来问。
圣洇流警告性看馥姝一眼,馥姝心一沉。
但圣洇流也很快出去了,馥姝松一口气。
娇栀道:“我记得,当时那一堆陈国贵女被贺连山押在主帐之前的时候,有人说‘不过是个卫国私奴’。”
馥姝心一紧,这还记得?
这都能听见?
那时候……那言语那么多,她都记得?
“这是什么意思?”娇栀神色凝重,“三册我的确未曾深入探看,怎么还出了这等事?”
馥姝叹气,无暇想这话里透露的讯息。
她道:“姑娘,这不是这几年的事,这从前二十年,或者更久,前三十年,四十年就已经有了。”
“我母亲,就是卫国私奴。”
......
三册原身为册剑,三家分册吴卫陈。
唯有陈国得册剑传国玉玺,但也是被元国劫掠数回夺走……也有说法是在六年前陈帝被迫在元国写风时就被元国扣下来了,因为自从陈目千元地写风后,就没有玉玺用印的规制了……
陈国都是如此,其余分陈而裂出的吴与卫就更难过了。
卫国私奴原本是专供三册贵族的玩物,原本就是奴籍。
但因为卫国伶乐越发得幸于君王,引得君王贵族沉迷皮相……上有所好,下竞行之。
有些商贩就干起了人肉买卖。
出钱买下青楼妓馆的花娘,或者南风馆的男妓……只为得出长相漂亮的子嗣。
这根本就像牲畜改良品种,这样诞生的美丽只是阴柔与脆弱。
一看就是卑怜。
但要的就是卑怜,要的就是脆弱和顺从,美丽与苍白,精致如同玩偶,但与高贵没有一丝干系。
她们通常都不被作为妾侍,甚至不被作为奴宠,只是作为工具和物件,是可以随意毁断,任意更改形状的。
她们也不需要穿衣服,她们生来就是为了供贵族泄欲。
但也有私奴在这场屈辱里争到了主导,以将自己家族与权贵交易的代价。
那就是私奴里的沛氏,他们将自己家族的美人教以秘术,让贵族离不开她们的床,也叫整个三册上层都离不开沛氏。
但即便如此,入得王府宫廷也是难有善终,更别提子嗣。
哪怕极少极少的在王侯后院被准许诞下子嗣,那也是没有贵气的。
馥姝记得她的母亲,在小小的一间院落活着,还感念主君的仁慈。
仁慈地留下了她,这个私奴生的孩子。
馥姝不愿被认成供人指点血统的贵女,那还不如做一个洒扫婢女。
因为堂堂正正。
她不愿对娇栀说这些。
这个小姑娘光华潋滟,不该听到知道这等污浊之事。
所以馥姝只说:“姑娘,这本就与你无干,就只听听罢了,千万别再提了……”
她都替娇栀晦气。
“这是三册上层心照不宣的勾当,一开始是卫国兴起伶乐,重看皮相才有,然后,整个三册都是……”
“陈国虽然皇帝爱书画,但书画这东西不是谁都能附庸风雅上的,多的还是色欲皮相……康王和一众皇亲国戚,家里都蓄的有私奴。陈国百芳,也就宫中没有。”
“陈国文宗画泽,都是如此,吴卫两国更是可想而知。”
馥姝又提醒娇栀:“这回是吴妃动了贿赂太子的念头,还好太子不为所动。”
娇栀还是听不到自己所疑惑的,“所以,私奴是什么呢?”
“就…就是私有奴婢,也供…”馥姝小声道,“泄欲。”
不过娇栀也听不懂,眨眨眼睛,费解,又换了个问题:“你前几日看我那种眼神,什么意思?”
“我就摔了一跤,有那么惨么?”
馥姝惊讶:“您真的只是摔了一跤?”
娇栀:“……”难道要她把那种倒霉事解释给她听么?
这有什么惊讶的。
谁知馥姝竟长出一口气,像是心上巨石落地一样。
然后就开始对她说教:“姑娘,殿下待您这样好,您可得乖些,别太忤逆殿下了…”
娇栀:“……”
“给我闭嘴!”娇栀不耐烦。
还夸起圣洇流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馥姝垂头,不敢说话了。
这可不能真惹着了。
娇栀又问:“那你,知道凤子歌么?”
“子歌。”
凤子歌在圣营拨给她的独帐静坐,听见一声唤。
吴叡进了来。
他又叛了一次国。为敌人做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