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神明的游戏》m24

14、海月徒生

　　赤罗还看到有两几个人抬着一头巨大的、像是老虎的动物往安全区里面走，赤罗观察了半天，认为那应该是副本怪物「篪驺」。

　　最让赤罗惊奇的是，她很确定那是篪驺的尸体——毕竟就算是副本怪物，也没办法在心脏处完全炸开的情况下存活。

　　但问题来了，所有人都知道，副本怪物一旦血量低于某个值就会完全消散，赤罗从没听说哪个怪物留下过尸体。

　　赤罗太好奇了。

　　她偷偷开启技能「抹除」，潜入了安全区。

　　闻玖面前是一个深渊。

　　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如果闻封秀在的话就会发现，这个地方跟最后一个房间很像。

　　但闻封秀还没有醒，甚至因为太过靠近这里而睡得越发昏沉，甚至不时发出几声连闻玖都听不懂的呓语。

　　眼睛一直在尝试唤醒他——刚才闻玖的问题它并没有回答，它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服对方，尤其是在他们俩很难交流的情况下。

　　而且已经接触人类社会这么多年的眼睛，清楚自己并没有立场去劝说闻玖。

　　眼睛曾经跟闻封秀说过，它觉得闻玖之于闻封秀，就像是自己之于神明，但现在它发觉他们之间的关系完全不同。

　　眼睛对于神明而言只是无聊时消遣的造物，是自己的附庸，对于眼睛来说，神明也只是一个和自己有些联系的高高在上的家伙，眼睛跟神明甚至没有跟闻封秀亲近。

　　但闻玖不是，闻玖曾经是闻封秀的全部精神寄托——闻封秀是把闻玖当成独立的个体来用心对待的。

　　“心脏在这里？”闻玖注视着深渊道。

　　“√”，眼睛打了一个对勾示意他。

　　闻玖点点头，直接背着闻封秀跳了下去。

　　“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任何意外，我希望你优先把我哥带出去。”闻玖最后道。

　　“「壁垒」！”诺克斯的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他今天使用了太多次技能，他们这个小队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已经折损了数名队员——这还是在有详实计划、充分准备的情况下。

　　在怪物们上一波的进攻中，苏青禾把一辆装甲车都给炸了，他们才得以稍作休整。

　　更雪上加霜的是，诺克斯发现自己的技能也不如以前好用了。

　　苏青禾也感觉到了，她与诺克斯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的意思——神明完全变成了人类，不止道具在失效：怪物被现实法则同化，他们这些被神明赠予的技能也在逐渐失效。

　　“快到了。”始终被众人围在中间保护的少年开口道，他棕色的瞳孔看着外面与怪物奋战的人们，目光竟是有些悲悯。

　　那眼神被离他不远的苏青禾捕捉到了。

　　苏青禾是这边防卫的主力，一时分不出心思去思索那眼神中的含义，只是心底飘过一丝念头——神明也会为我们悲伤，祂真的变成了人。

　　在神明刚对苏青禾提出要吸引怪物送到「避难所」的时候，苏青禾并不安全相信他，不说苏青禾本来就是多疑的人，有谁会相信造成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突然改过自新，要帮助人们度过灾难呢？

　　尤其是祂曾经那么高高在上，把人类当成玩具一般操控于鼓掌之中。

　　只是那时苏青禾没有选择，导师提出的计划太过诱人，如果成功了，安全区这边的人们将获得足够的、喘息的时间。

　　所以苏青禾做了两手准备，在来之前她单独找到诺克斯谈话：“你的技能能最大限度地保证你活下去，所以，如果到了最后的时刻，你要盯紧导师，一旦他有什么不对……杀了他！”

　　闻封秀感觉到自己在下坠……明明刚才还在跟朋友们打游戏，那帮小子技术根本不行，没有他赢不了……

　　「我努力了，但他直接跳下去了，当然我觉得就算你醒着也不可能阻止的了他……」

　　是谁在说话？我……这是在哪里？

　　「他有点偏执，尤其是对你……看来你之前把他扔在最后一个房间外的事让他印象很深。」

　　他在说什么？不对，不是他……是她？还是，它？这声音……好奇怪。

　　「总之，他没有进入‘无’世界的经验，现在他的身体一动不动，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你没醒，我也不好入侵他的精神海。」

　　「‘无’世界是祂创造的，这里全是祂的气息，没你的帮助我也找不到心脏，更别说吞食掉心脏了，所以你快点醒过来吧！」

　　「再不醒你弟弟要不行了！」

　　我哪儿来的弟弟……闻封秀迷迷糊糊地想着，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在一个他没有印象的城镇里，他身边站着一个身高与他相仿，却怎么看也看不清脸的人，周围一片寂静，他握着那个人的手，好像在戒备什么……

　　“这个副本有点诡异，要小心。”闻封秀感觉到自己在说话：“上次给你的一次性道具「建筑手册」还在吗？拿出来，遇到危险立刻用掉。”

　　“嗯，在。”另外一个人说，声音非常耳熟，听起来却有些呆板。

　　副本、道具？是游戏吗？

　　“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闻封秀听见自己说。

　　“嗯。”这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这声音紧接着闻封秀的声音后面，让他一下子就听出来，这也是他自己的声音，但他非但没有害怕，甚至感到一丝欣喜。

　　那个声音沉默几秒，轻唤了一声：“哥。”

　　闻封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叫谁，直到他感觉到自己回过头应了一声：“我在。”

　　始终笼罩在闻封秀与另一人之间的迷雾随着这一声“我在”终于散开，闻封秀看到了属于他自己的脸。

　　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断开，闻封秀的脑海中一片清明，他终于想起先前的声音来自谁，于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闻封秀终于睁开了眼睛！

　　「诶？你醒了？！」眼睛兴奋道：「你终于醒了！」

　　闻封秀几乎在清醒的一瞬间就知道了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回想起半睡半醒时眼睛说的话，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你没事！闻玖有没有事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还绑在你身上呢，身体肯定没事！」眼睛像是邀功一般雀跃道。

　　闻封秀一醒，它有些兴奋过了头。

　　「先把阿玖拉进来。」闻封秀说，在“无”的世界里他也没办法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只能与眼睛在意识里交流。

　　「除了你我还没有尝试过入侵别人的精神海，而且当时你的情况又很特殊。」

　　当时闻封秀整个人完全是精神崩溃的状态，眼睛没费一点力气就进入了他的精神海，相比之下，把闻封秀破碎的精神海拼凑到能跟塔对话，更耗费心力。

　　「没事，我可以对你开放一部分记忆……」

　　牺牲人数比情报部最开始预计的还要多，许多甚至连诺克斯都没有见过的怪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融进了浩浩荡荡的怪物阵容中。

　　虽然常规武器也能对怪物生效了，但这一路不断有怪物被导师的气息吸引，加入进来，数量太多，难以抵挡。

　　明明在人类的防线前，一批又一批的怪物死去，但后方的怪物仍然会踩着它们的尸体往上冲。

　　诺克斯看导师的眼神都不对劲了，他已经知道导师就是副本世界的创造者，那个「神明」，但也知道了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类，诺克斯不明白他究竟有什么吸引力，让那些怪物不惧死亡前仆后继。

　　“它们并没有‘死亡’这个概念，它们只是以为吃了我就能拥有神的力量。”看出诺克斯的疑惑，棕色眸子的导师淡然开口：“不过当然是假的……我已经是人类了，神的力量也送给别人了。”

　　导师越来越像人了，苏青禾想，她的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有的还流着血，在早上的时候，她为了解决一条偷袭的怪物，半条胳膊的肉都被撕咬地差不多了。

　　苏青禾因此得到了暂时休息的机会。

　　诺克斯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那条不太趁手的义肢早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现在两个人正躺在导师旁边接受导师的治疗。

　　虽然属于神明的力量没剩什么了，但道具还有一些没有完全失效的可以凑合用。

　　说实话，在今天之前诺克斯完全没有想过，这位冷漠的前.神明，居然会亲自为他们疗伤。

　　就好像真把他们当做同伴一样。

　　“快到了。”

　　导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要坚持不住了。

　　护卫队人员十不存一，活下来的人身上也满是伤痕，从前天开始就陆续有人员叛逃……苏青禾甚至连拦住他们的心力都没有了。

　　哪怕是玩家，也不是谁都能面对同伴的惨重伤亡而无动于衷的。

　　昨天甚至还有人试图偷袭导师，被诺克斯拦了下来，导师的身份在护卫队里已经不算是秘密了，能活到现在的玩家哪个不是人精？导师自己也能看出队伍里某些人偶尔看过来时眼中的憎恨。

　　怪物们的进攻越发猛烈，加上这几天里技能的效用越来越弱，仅剩的四五人就快要扛不住了。

　　“「壁垒」！”诺克斯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喊出这两个字了，但曾经无坚不摧的保护现在脆弱的还不如车外面那层铁皮，怪物踏过来时只能阻挡一瞬就碎了。

　　但诺克斯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了。

　　事实上在今天早一些的时候他们已经把最后一辆车炸掉了，这有效地拖延了怪物们追上来的时间，同时也导致他们赶路的时间大大增加。

　　导师看了一眼海面，握住诺克斯的手臂，对苏青禾道：“距离足够了。”

　　被诺克斯背在背上、失血过多、虚弱得不行的苏青禾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道：“记住你答应我的。”

　　脸上的血和已经麻木到难以牵动的肌肉让这个笑看起来有些狰狞，诺克斯看着她，总觉得有一种古怪的预感——好像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诺克斯忍不住道：“等等，你……你的伤……”

　　苏青禾却毅然推开诺克斯，从他的后背上下来，踉踉跄跄地往大海的反方向走去。

　　诺克斯想阻止她，却被导师紧紧抓住，他的右腿现在仅仅靠一根半路捡的粗树枝撑着，稳定性还不如之前的义肢，无论如何也甩脱不了导师，抓不住苏青禾。

　　副本世界所有玩家都会拥有三个技能，诺克斯的是「音踪」「壁垒」和「跃迁」，苏青禾自然也不例外。

　　但即使是和苏青禾合作过的高级玩家，也没有见过她的第三个技能。

　　那是导师设计的技能中，群体伤害最高，发动条件最苛刻，可能也是发动时最好看的技能——「海月徒生」。

　　风声、海浪声，还有怪物们的嘶吼声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所有人的意识里都只剩下那从海面上缓缓升起的轮盘一般的圆月。

　　那圆月一半藏在水中，一半露出水面，但水面上的一半又与自己的倒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圆月，加上现在的天色也是与海水相似的深蓝，一时竟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诺克斯看呆了。

　　导师棕色的眸子里也映着一团圆月。

　　人与怪物们都仿佛静止了，于是也没有谁发现，水与天悄然倒转，交换了位置。

　　“诺克斯，跃迁！”导师猛地抓住诺克斯的胳膊把他甩出去，同时嘶喊道。

　　下一秒，海水从天而降，倒灌向那些怪物！

　　与此同时，一道像是竖瞳的门霍然张开，诺克斯愕然地看着导师坠入那道门，怪物们感知到了门里传来的危险，想要逃离，却被海水倒灌的巨大力量推了过去！

　　苏青禾矮小的身子毫无声息的飘浮在水中，随着无暇顾及她的怪物们一同被冲向了门。

　　诺克斯没有时间多想，他伸手抓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仅剩的同伴，发动了技能「跃迁」。

　　【出发前的谈话】

　　“你有多少把握。”苏青禾目光锐利指向坐在窗边的少年。

　　“「海月徒生」在你手里。”导师说，那时他的眼睛还带着一点仍未消散的红。

　　“所以只要到海边就可以。”导师道。

　　苏青禾沉默片刻后，又道：“我们不可能带太多人去跟你送死。”

　　导师毫不意外地点点头：“二十人足够……不过，大概只有一两个能活着回去。”

　　“一两个？”苏青禾忍不住问道，对于「复活日」后的人类来说，这代价着实是有些难以承受了。

　　但如果能换取整个安全区地域的绝对安全，给安全区的人们创造足够的休养发展的时间，那当然是值得的。

　　“一两个。”导师重复道。

　　“你和我？”苏青禾语带嘲讽道。

　　“不，”导师认真道：“我创造的怪物对「门」有感应，不会轻易进入，作为诱饵的我和发动海月徒生的你都必须进门。”

　　可到了门里，就是他们两个人面对数不清的、来自两个区域的怪物们了。

　　那是必死的局面。

　　“不过我留了后手。”导师最后道，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如果另一边进展顺利的话，或许新神还来得及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