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神明的游戏》m24

12、希望

　　这个地方只有闻玖和闻封秀两个人，所以眼睛完全放开了，好几条小触手欢快地摆动，还时不时戳戳闻玖。

　　他们正在「复活日」前的商场里寻找还能吃的食物，虽然以闻封秀的生存状态来说，吃饭与否无所谓，但闻玖还是个纯粹的人类。

　　先前他们来的时候，这个商场里盘踞着一只驺虞，虽然与仁兽同名，但并非真正的仁兽，现在已经成了眼睛的食物。

　　“哥。”闻玖突然叫了一声。

　　闻封秀回过头看向他，大部分情况下他们都能第一时间看懂对方的意图，但这一次，闻封秀并没有看出闻玖想要说些什么。

　　“为什么要找到神的心脏？”闻玖问道，他跟闻封秀共用一张脸，平常站在一起时还能看出来气质不同，但在他没有什么表情的时候，他们俩就尤为相似了。

　　小触手都不敢戳他了。

　　闻封秀有些意外，他从没有想过闻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以为他们俩应该是一致的……在各个方面。

　　“只要我们获得了那部分力量，就能让现实世界回归原本的样子……你不想看看吗？”尽管疑惑，但闻封秀还是给出了解释。

　　他给闻玖描述过曾经的世界。

　　那时闻玖刚被创造出来，而闻封秀迫切地想要跟人交流，他非常想念现实世界，想念自己的家人。

　　那时候的闻玖对于闻封秀而言就像一个树洞，闻封秀会把所有脑子里想到的事情对着他说出来，虽然很多时候闻玖都不会给出反应。

　　在闻封秀的描述里，现实世界是平和、繁盛且温暖的。

　　闻封秀以为闻玖也渴望能够亲身感受那个世界。

　　“想。”

　　闻玖垂下眼睛，右手握住了左手的手腕，闻封秀清楚这个动作往往出现在他们产生忧虑的时候。

　　但他不知道闻玖此刻因为什么而感到忧虑。

　　“对不起。”闻玖说。

　　“对不起什么？”

　　“我在害怕。”闻玖坦诚道：“我怕哥得到了神的力量之后……会成为新的神，和祂一样，那还……还算是你吗？”

　　闻封秀沉默了。

　　他们已经出来三天了，神明——那个少年自己都不知道身体散落之后，心脏掉到了什么地方，闻封秀和眼睛只能仗着有「未竟图书馆」，尽力寻找相关的信息，以此来推断大概的位置。

　　其实在这个过程中闻玖并不能帮上他们什么忙。

　　但闻封秀还是把他带了出来，一是因为如果闻玖留在安全区的话，「柯罗诺斯」的力量很难“混淆”众人的记忆，让“闻封秀”的失踪不引起他人的怀疑，二来从诞生起，闻玖就没有离开过闻封秀，他们两个人心里都清楚，他们不可能分开。

　　这三天里，闻玖一直都没有问过闻封秀这样的问题。

　　而更难办的是，闻封秀并不能给闻玖以肯定回答。

　　无论是闻封秀还是眼睛，他们都不清楚神明究竟留下了怎样的力量，他们吸收那份力量之后又会变成什么。

　　闻玖害怕闻封秀变成神那样高高在上、冷酷无情、视天底下的一切为玩物的样子。

　　「你担心得太早了。」小触手安慰似的蹭了蹭闻玖的手臂，但信息却只能传递给闻封秀：「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也是祂呢，但是我可没变成那个样子。」

　　闻封秀笑了笑。

　　「祂诞生得太早了，早到没有人教会祂那些感情，但是我们不一样。」眼睛眨了一下：「而且如果真走到那一步……我会让你从我身上分离的。」

　　都拥有神的力量了，当年祂生造一个世界都轻轻松松，小眼睛还不能给闻封秀造一个正常的人类身体吗？

　　闻封秀把眼睛的意思传达给了闻玖。

　　闻玖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因为闻封秀而存在的，如果闻封秀变成了「神」，闻玖会觉得自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这是闻封秀不知道的，闻玖的秘密。

　　闻封秀一直以为他之于闻玖和闻玖之于他，是同等重要的。

　　安全区忙碌了起来。

　　帷幕已经有消散的迹象，周围的怪物开始有组织的攻击守在帷幕外围的联合政府玩家。

　　与此同时，首脑答应了导师的条件，少年导师会用自己仅剩的力量将怪物们引向避难所，而首脑这边要接纳从避难所过来的人类。

　　导师在避难所那边留下了印记，和校区的那个是一样的，保证避难所的人能顺利到达安全区。

　　那已经是导师仅剩的空间力量了。

　　控制怪物的力量也所剩无几，让鲲搭载他们一群人回到安全区就已经是导师的极限了。

　　“……综上所述，我们将会从诸位精英中挑选二十人组成护卫队，负责引渡过程中「导师」先生的生命安全。”苏青禾扫视过排列整齐的联合政府精英玩家们，停顿片刻又道：“由我带队。”

　　只有导师能引起所有怪物们的追逐，但他现在几乎已经是个普通人类了，没有多余的力量去防护自己。

　　可想而知，这个任务非常危险，护卫队要在成百上千的怪物中保护好导师，至少要确保他活着走到「门」前。

　　“诸位，”苏青禾语气有些沉重，这个并不高大的女士用锐利的目光看向每一个联合政府精英：“从临时政府建立的那一刻起，我与诸位就只有一个目标——消灭所有怪物，回归正常社会。”

　　苏青禾在“正常”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现在，实现这个目标的机会正摆在诸位面前，”苏青禾沉声道：“无论成功与否，历史上都会有你们的名字，政府和人民都会记住这一天。”

　　“联合政府建立以来，死于区外探索、搜救、调查的玩家数以百计，每一位员工都应当有为达成目标牺牲一切的觉悟。”苏青禾看着精英们眼中的动容，最后道：“诸位共勉。”

　　一直跟在她身边参与了整个事件的常悦走上前一步，举起自己的右手道：“护卫队的选举采取自愿原则，其危险性不再多说，希望各位慎重考虑。”

　　底下的人起先是沉默，不知道是谁先举起了右臂，后面便零零星星有几个人跟着，再后面没有举手的人在他们当中倒显得显眼了。

　　导师就坐在离苏青禾不远的地方，在这个位置，他可以轻松地看到整个会场的人。

　　他眼中的红色正随着举手的人越来越多而逐渐褪去，看起来几乎是澄清的银色了，然后像是浓墨滴进瞳孔中一般，墨色由眼底晕染开，逐渐占据了整个瞳孔——除了对怪物们天然的吸引以外，他已经是完全的人类了。

　　少年叹了口气，这比他预计的要早了些，他没有想到长期处于人类社会中，情感转化居然这么快。

　　原本在「避难所」的时候，虽然也是身处人类当中，但因为是他建立了避难所，并且向人们展示了他的力量，因此那边的人都把他当做信仰一样尊敬，没有什么已经变成人的实感。

　　但来了安全区以后，见过这些在他带来的灾难中努力生存的人类，见过他们的信念和牺牲，少年感觉自己好像也被这种氛围同化了。

　　苏青禾从举手的人当中挑选了二十个，然后由常悦带着这些人去挑选可以用的道具。

　　苏青禾叫人把这些人的资料——包括她自己的资料——全部送到了会议室，在会议室那边，有数名安全部的专家在等待，他们会根据这些人的资料制定作战计划，确保将伤亡降到最低。

　　本来苏青禾也应该过去的，但导师叫住了她。

　　“我已经没有力量了，”棕黑瞳孔的少年对她说：“帷幕随时会消散，没有帷幕的阻隔，失去力量的我在怪物们眼中就像是一块肥肉。”

　　少年现在说话已经很流畅了，但语气依然像之前一样平板：“我不能保证我们的队伍能坚持到找到「门」。”

　　苏青禾静静听着。

　　“如果我失败了，也请你们坚持下去。”少年说道：“还有另外的人……或许他们才是你们真正的希望。”

　　「图书馆里能找到的线索太少了，它只收录知识，但心脏的位置连祂自己都不知道。」

　　「我以为你会跟祂的心脏有什么感应呢。」闻封秀只能带着闻玖在大概的区域里漫无目的地搜寻。

　　「理论上应该有才对……」眼睛也觉得很费解，它对来自于祂的力量向来敏感，这次却没什么反应。

　　闻封秀用了几次「跃迁」才带着闻玖来到这个地方，这里是一片丛林，潮湿闷热，「复活日」前就无人居住，倒是各种野兽怪物的天堂。

　　好在野兽都被此地盘踞的怪物们吃得差不多了，而有眼睛在这里，怪物们是不会轻易靠近的（之前抓地鼠魔狼都是靠「跃迁」过去，就是怕它们反应过来逃窜）。

　　还不算很危险。

　　闻玖沉默地跟在闻封秀身边，他听不到眼睛与闻封秀交流的内容，但以他对闻封秀的了解程度，也差不多能猜出一二。

　　“还是找不到？”闻玖问道。

　　“嗯，眼睛也感应不到。”闻封秀有些无奈。

　　只能再往丛林深处走一走了。

　　「就算找到……」眼睛有些迟疑：「我还是建议你，先不要去。」

　　「为什么？」

　　「……我不知道吸收那些力量需要什么条件，但我清楚不会像吞食怪物那样轻松，或许，我是说以祂的恶趣味……我们可能会陷入和在那个房间里一样的情况。」

　　那时候即使有眼睛在，闻封秀的精神状态也险些没有缓过来，后来还是因为有闻玖，才好了许多，但闻封秀的性格也改变了许多，他开始长时间的失眠，常常睁着眼睛度过一整个晚上，变得冷淡烦躁，偶尔还有些厌世情结。

　　眼睛很害怕如果再回到那样的情境里，闻封秀会直接崩溃掉，而它会因为吸收力量无法分神没办法给予他帮助。

　　闻封秀没想到眼睛在担心这个，他莫名感到有些欣慰，他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触手们安抚道：“你和阿玖都在，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