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之歌gl》薛在

5、有心人

　　白昼到来，清晨间，平邑山上的鸟鸣清晰可闻。

　　刚晨跑完毕的徐艺洋来到下坡的路段，汗水打湿了她的运动背心，她正在用毛巾擦汗，看了一眼腕表，还有多余的时间赶到警局。这时候，bb机响起。

　　她接过，那头是局长的声音：“艺洋，你现在赶紧来局里。”

　　“是。”徐艺洋将bb机挂在腰间，心里寻思着得赶紧离开了。

　　突然，一道人影飞快地掠过她，差点被撞到的徐艺洋微愣，看着一个寸头男人朝下方跑去，手里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小偷！”这时，她背后传来一道女声。

　　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挑女人，她踩着高跟鞋吃力地追赶，喘气道：“我....我的包！”

　　徐艺洋立刻反应过来，目光锁定那名逃窜的寸头男人，撒开步子奔跑而去：“站住！”

　　寸头男人连忙回头看，看见徐艺洋健步如飞，他睁大了眼睛，突然跃进一旁的草丛，避开人行道，往斜坡的小树林里奔去。徐艺洋毫不含糊地跨过草丛，穷追不舍。

　　“奶奶的....”寸头男人心里吐槽着这个女人倒还有些身手。他紧紧抓着手里的包，拼命地想要摆脱徐艺洋。

　　徐艺洋瞥见旁边一块残破的木板，刹那间，她抬脚将木板踹下，借着缓冲的力道，木板快速往男人的方向冲去。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连忙调整身子，抓住旁边的一棵老柏树，绕到它后边去，看见木板撞击在大石块上，他松了一口气，刚回头，忽然对上徐艺洋冰冷的脸，短短瞬间，徐艺洋抬起拳头不由分说地打中了他的脸，在男人摔倒时，她将包拽了过来。

　　“饶命饶命！”男人不等她拿出手铐，自觉地滚下山头。

　　那名高挑女人还在刚才的地方撑着双膝等待着，皱巴巴的西装上满是灰尘。

　　“给。”随着一道清冷的声音，包已经出现在女人面前。

　　女人接过，站直了身子，看见了徐艺洋，笑道：“谢谢。”

　　听着温和而稳重的声音，徐艺洋道：“不客气，看看包里少了东西没。”

　　女人打开包，翻找一番，庆幸道：“一件都没少。”

　　“那就好，下次注意点。”徐艺洋平静道。

　　女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徐艺洋很快地转身离开了。

　　“现在做好事不留名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女人望着徐艺洋的背影称赞道。

　　这时，她的bb机响起，她接过：“对，我是王艺瑾。行，我现在就来店里，麻烦您先等一等好吗？我这就过来。”说罢，她收拾好东西，也很快离开了。

　　回家换了衣服的徐艺洋赶到了警局，门口的几个警察对她问好：“徐队。”

　　徐艺洋点点头，大步流星地迈入了警局大门。

　　大厅里都是忙忙碌碌的警察们，电视上正在播放着昨晚的新闻，徐艺洋联合舞厅老板娘姜贞羽逮捕了罗德延，但罗德延之后表明那并非毒品，很快被无罪释放。

　　“这都什么事啊？太不把我们警察放在眼里了！”

　　“得了吧，坐燕尾市的警察还不是得处处看□□的眼色，哪还有什么地位？”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罗门最不缺的就是钱，不知道这次拿了多少给罗德延开罪。”

　　“别泄气啊兄弟们，虽然罗德延被放出去了，但大部分□□在咱们的打击下也遭了秧，现在只剩下罗门，下个月等国旗交接的时候，还怕这些混蛋会逍遥法外？”

　　“难说，咱们副局现在正在大发雷霆。”

　　“怎么了？”

　　“据说就是因为昨晚徐队私自带人......”

　　.......

　　大厅里的警察们一边忙活准备出队巡查一边议论着。

　　这些议论尽数落到徐艺洋耳中，但她很是平静地往办公室走着。

　　看见徐艺洋路过，警察们纷纷打起精神：“徐队！”

　　这时，副局长带着几个警察怒气冲冲地走来。

　　徐艺洋看见了副局，也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徐艺洋！”副局停住脚步，呵斥道，“到我办公室来！”

　　在一干警察的注视下，徐艺洋跟上了副局长，去到他的办公室。

　　“看什么看！工作去！”跟随副局长的那名警察趾高气扬道。

　　众警察立马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办公室——

　　副局长一屁股坐在了旋转椅上，望着对面的徐艺洋，眉头皱成了“川”字，他严肃极了：“徐队长，你知道你昨晚私自带人抓了罗德延犯了多大的忌讳吗？！”

　　“抓贩毒的人，我做得没错。”徐艺洋直直道。

　　“没错？”副局长拍桌而起，怒道，“你越职调动刑警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居然威胁各大报社的人，让他们跟着你去报道罗德延的罪行，徐艺洋，你可真有本事！”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我不知道副局你在谁嘴里听说我威胁了那些报社的人，当时我让他们跟我一起去的时候，他们可是满口答应，但是到了现场，他们一个人都没到，与其说是我威胁，倒不如说是罗门的人给了他们好处，令他们调转方向，反过来污蔑于我。”徐艺洋冷静极了。

　　副局长冷哼一声，道：“都说你徐队长不善于讲话，但现在看来，倒会狡辩得很。”

　　“副局应该知道，现在燕尾市只剩下了罗门，将罗门一网打尽难道不是我们做警察的任务吗？”徐艺洋盯着他，冷冷开口，“好不容易抓住罗德延，又令他逃出，我真不知道是谁同意了，也不知道副局对这事是否知情。”

　　面对与他争锋相对的徐艺洋，副局长沉默片刻，看向她：“你是在怀疑我？”

　　“我没这么说过，但警局如果有内鬼的话，副局长将他拎出来应该是有必要的事。”徐艺洋淡淡道。

　　“徐艺洋，你越职查办，即刻起停止处理，从长计议。”副局长毫不犹豫地开口。

　　徐艺洋心中怒火不断涌上，她望着面前的副局长，一字一句道：“怎么？难道我说中了副局的痛处？”

　　副局长来到她面前，因为个子矮小的缘故，只能与她平视，他冷声道：“如果我不将你停职处理，你可知道燕尾市的人会怎么看待警局？”

　　“要是为了威信而冤枉好人，这样的地方，无论谁也会待着委屈吧？”徐艺洋冷笑了一声。

　　“徐艺洋，以前有刘些宁罩着你，让你变得无法无天，现在她不在警局，我看谁还能让你胡作非为！”副局长咬牙道。

　　提到刘些宁，徐艺洋的身子固定在了原地，她此刻眼睛尚有血丝，冷然的模样令这位副局长也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

　　“请进。”

　　推门而入的赫然是局长。

　　“艺洋，我有事找你。”局长直接无视副局长，对徐艺洋道。

　　“局长，您来得正好，徐队长越职办事，我刚让她停职查办。”副局长对局长开口道。

　　“停职？”局长看向副局长，道，“我没法同意，现在我有事找徐队长，正好报社的人又来了，辛苦副局长你亲自去一趟，在无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随意冤枉自己人，说出去恐怕是个笑话吧，请你好自斟酌。”

　　说罢，他便领着徐艺洋离开。

　　副局长无可奈何地直跺脚。

　　来到局长办公室——

　　“艺洋，坐。”局长坐在单人沙发上，示意他坐下。

　　徐艺洋坐在他旁边的长沙发上，对局长道：“刚才谢谢您。”

　　“小事一桩，”局长端起茶杯，吹了吹，轻抿一口后道，“你也别去怪副局，他近日为国旗交接仪式忙昏了头。”

　　“国旗交接仪式是在下个月吧？”徐艺洋的眼睛有了亮色。

　　“具体来说是在零点，六月三十号到七月一号，必须准时，”局长像是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整个燕尾市参与仪式的人员多多少少会变得有些神经质。”

　　“但这是好事。”徐艺洋笑道。

　　“回家当然是好事，”局长微笑着，苍老的脸上多了份期待，“到时候燕尾市会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将重新开始。”

　　“我记得您是七月一号退休。”徐艺洋若有所思道。

　　局长道：“我很期待那天，不过在那天到来之前，罗门这根刺必须拔掉，这是我的愿望，也是燕尾市的愿望。”

　　局长看着她，缓缓道：“这也是些宁的愿望。”

　　徐艺洋微怔，她垂眸干笑道：“我知道，她的愿望跟我一样。”

　　局长又喝了一口茶，注视着徐艺洋道：“你还是不相信她已经死了。”

　　“是。”徐艺洋一向视局长若亲父，也开始跟他坦白一切。

　　“三年时间，我还是没法相信，”徐艺洋对他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我昨晚遇见了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她在罗德笙身边。我其实有想过，她会不会是在罗门做卧底，但是......自从昨晚，我相信她只是阿凝。”

　　局长缓缓起身，从办公桌上拿起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了什么东西，将它递给了徐艺洋。

　　徐艺洋接过，赫然是一张被烧掉一角的照片，她睁大了双眼——不是她跟刘些宁又是谁？

　　“您....您怎么会有这张照片？”徐艺洋颤抖着手。

　　局长平静道：“这是在火灾现场外找到的，三年来我把它忘在了角落里，很抱歉艺洋，现在才给你。”

　　“这是不是说明些宁她.....”徐艺洋有些激动。

　　“她已经死了，”局长遗憾道，“尸骨全无，这是她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徐艺洋的目光突然间宛若死灰。

　　“有些事必须放下了，艺洋，”局长拍拍她的肩膀，“新世界就要来了，人也不能活在过去。”

　　徐艺洋很快起身：“局长，我先出去一下，抱歉。”

　　见她失魂落魄地走掉，局长垂下眼睑，长叹一口气。

　　“局长，”昨晚刘些宁找到他的时候，将照片交给他，这样说着，“把这个交给艺洋。”

　　“为什么突然要把这个东西给她？”局长问道。

　　“三年来，她一直在寻找我，但是我现在在罗门，我不想让她卷进来，所以，必须让她彻底死心，”刘些宁回答时，显得格外苦涩，“而且，我的真实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局长看着她，沉吟片刻，才道：“些宁，你或许不知道，现在艺洋跟以前的你越来越像了，一样固执，我怕她不会那么轻易相信。”

　　“我了解她，”刘些宁说道，“这张照片一直留在我这里，我跟她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那么就让照片继续陪伴你’，我想她会相信的。”

　　局长将照片收起：“我明白了。”

　　“我在罗德笙那里找到了最有力的证据，请局长放心，我会在七月一号以前将东西带回来的。”刘些宁坚定道。

　　局长拍拍她的肩头，道：“些宁，这三年，辛苦你了。”

　　“只要能看见新世界，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刘些宁笑道，“局长别忘了，我也是燕尾市的警察。”

　　“那你跟艺洋.....”

　　“如果我有幸活着，我会回来的，然后跟她一起，”刘些宁莞尔一笑，“好好回家。”

　　燕尾市的巷子有很多，各大巷道相互串联，构建成为这个城市最特别的一道风景。

　　徐艺洋却无暇欣赏，她行走在巷道里，双眼空洞无神，那些热闹的人群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此刻，在她眼里，这些都没有了颜色。

　　狭窄的巷道，有人倒垃圾后很快叼着香烟离开，从垃圾桶里掉落出的空空的易拉罐被徐艺洋毫无感觉地踩扁，再往前走出几步，她渐渐停了下来。

　　“徐艺洋，再不快点，你可就追不上我了！”

　　熟悉的声音回响在她耳边，她恍惚中仿佛看见了那个习惯将马尾高高扎起的女人跑在她前面，回头微笑时，笑靥如花。

　　“些宁......”徐艺洋从喉咙里吐出这两个名字。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照片，逐渐颤抖着身子，红着眼眶，喃喃道：“为什么.....你就不能等等我？”

　　“时间不等人，你怎么老是那么磨叽？快点了，烧烤店都要打烊了！”面前刘些宁的影子越发模糊。

　　徐艺洋的视线让眼泪占据，她闭上眼，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

　　“如果三年前我可以早一点赶到的话.....”

　　她靠在旁边参差不齐的砖墙上，无力滑下：“如果我......”

　　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是我没用啊，些宁......”徐艺洋靠在墙边，放声大哭了起来。

　　每个人在青春里都有一个让自己笑起来没心没肺，哭起来撕心裂肺的爱人，当你牵着她，走在漫长的人生路上，携手跳过一个又一个的坎坷，那时候你感到无比幸福。可命运隐藏在现实的时间海里，它偶尔伴随着残酷一起燃烧，以一场火焰的祭祀卷走了你的爱人，你再下意识地转身去拥抱爱人时，满心期待，却扑进了锋利的刀山，怀里一无所有，身上千疮百孔，心脏被搅碎，那梦里的人生路终于鲜血淋漓，开始崩塌。

　　沉痛与悲伤不断袭击着徐艺洋，这也是她人生第一次哭得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果然还是小女孩啊，徐sir。”一个嘲讽的男声传入她的耳中。

　　徐艺洋逐渐停止哭泣，她抬头，只见罗德延站在她面前，罗德延身后，还有四个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她的目光很快变得冷漠。

　　罗德延蹲下身来，嘲笑着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地往墙上撞击而去。

　　徐艺洋闷哼一声，只觉头晕眼花，额头有鲜血流出。

　　罗德延在她耳边狠厉道：“自从昨晚，我越来越讨厌女人的眼泪了。”说罢，他松开了徐艺洋，走到四个背心男背后，拍拍手，得逞一般道：“给我好好教训她！”

　　徐艺洋刚转身，就被一个背心男抓住肩膀，一个膝盖狠狠击中她的小腹。

　　徐艺洋疼痛不已，刚反应过来，她的脸被拳头击中，整个人摔倒在地。

　　“徐警官，昨晚不是挺威风的吗？”一个背心男又是一脚踢在徐艺洋的肚子上，徐艺洋弓起身子，被打破的嘴角溢出了鲜血，但她的眼中却没有任何神采。

　　“是无法站起来了吗？”罗德笙一脚踩中她的头，轻蔑地碾了碾，“徐艺洋，我告诉你，跟罗门作对的人，结果只有死！兄弟们，交给你们了！”

　　他话音刚落，徐艺洋只感觉她身上遭受了雨点般的拳头，似乎肋骨要断裂一般，令她痛不欲生，但她此刻无力反抗，只是抓紧了手里的照片。

　　这是我该受的，些宁。

　　她心想着。

　　被火烧到的时候一定会很痛吧，一定比我现在所经历的这些还要痛苦吧，些宁。

　　她的眼泪混合着血水，意识开始模糊。

　　对不起......

　　对不起......

　　开始下雨了，雨水砸在燕尾市的每一处地方。

　　“大哥，下雨了，先撤吧。”背心男收起拳头，对罗德延说道。

　　罗德笙望着地上狼狈不堪，一动不动的徐艺洋，吐了口唾沫，冷笑道：“走。”

　　姜贞羽撑着伞，本来是往舞厅赶的，但她给徐艺洋打了许多个电话，那边都无人接听。

　　“说好今天中午一起吃饭的，也不见人。”她开始担心起来。

　　在路过一个巷道外，她发现那边很多人围着，她立刻走了过去，拨开人群，看见一个女人正趴在血泊里，不再动弹。

　　“徐艺洋！”她惊叫着，连忙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