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百媚》宋叙彦

3、第 3 章

　　所以有人说，掌握了一城秦楼楚馆，就相当于在这座城的地下撒下巨大的情报网，绝无遗漏，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是一国皇子的亲近之人去开青楼，似乎是有伤风化，于是沈若嫣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药铺。

　　“我若成不了大事，怕是都对不起你。”

　　孟豫齐低眉垂首，沈若嫣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抬手揉了揉少年还算柔软的发丝，这话她不能说，说了这小狼崽子怕是尾巴要翘到天上去，懈怠了，就糟了。

　　就算是孟豫齐败了，大不了她大仇得报之后，带着狼崽子回木槿山，拉过去当个苦力天天采药，总有办法养活他的。

　　有了这铺子，十四殿下除了每日上朝回家，就又多了一处能来的地方，钟离玉还没回来，这两日都是沈若嫣在教导孟豫齐的武功，芪珍剑法，被这个小狼崽子系数学去，咂摸咂摸味道，估摸着还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早知道你病了，我今日就不去上朝了，告个假照看你。”

　　孟豫齐下了朝，就匆匆忙忙的来了铺子里，却被告知，沈若嫣今日病了，早起就没出门，一直在府里躺着，孟豫齐就想赶紧回去，铺子里的人塞给了十四殿下药材，白来的劳力，物尽其用。

　　“你留在这里，我只会分神照顾你，这病就更加的好不了了，不过是昨日着了风寒，没什么大碍。”沈若嫣懒懒的躺在软榻上，看着孟豫齐进进出出的倒腾，眯了眯眼睛笑的真实，后者没说什么，只是把药热好了端过来，看着人喝下去才松口气，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沈若嫣昏昏欲睡。

　　“今儿晚上是我那二皇兄的婚宴，早朝的时候我才知道消息，另外几个国家，雍权和飞辰也会有人来道贺。”

　　“飞辰有名号的也不过就那侯爷一个人，战场上的，心思都不算深沉，倒是雍权，我记得他们的储君殿下很是有名。”沈若嫣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身上的被子掉了一角，孟豫齐想了想，走到近前把被角拾起来，细心地掖好，又坐了回去。

　　“飞辰的定国侯爷尉迟骁，我在前年见过一面，是个英雄，雍权的储君弄凉，我却只是听说过，人说他有九窍玲珑心。”

　　雍权的储君弄凉，陌上人如玉，九窍玲珑心，十二岁的时候参与夺嫡，两年时间生杀予夺登上储君之位，到如今已经八年，雍权皇室子弟如狼似虎，弄凉稳坐至今还能得万民称颂，足可见其心智。

　　“若论九窍玲珑心，谁人心无九窍？弄凉执着于储君之位，九窍之心充斥着杀伐鲜血，玲珑心思，不过腥风血雨。”

　　这世间人，谁人心无九窍，不过是执着的东西不同，心里面装着的东西也不同，有人执著于生死寿命，有人执着于白首偕老，有人执著于天下江山，九窍之心玲珑局，也不过是世人求之不得的欣羡。

　　“一窍江山社稷，一窍心上之人，也便足够。”

　　沈若嫣猛然睁眼，正撞进孟豫齐幽深的眸子，她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狼崽子有些许的不一样了。

　　沈若嫣自己的药材，见效极快，不过一个晌午的功夫，这风寒就已经退却，孟豫齐不放心，又看着人喝了一遍苦的倒胃的药才算罢休，惹得沈若嫣觉得小崽子假公济私公报私仇，一晌午没给孟豫齐好脸色。

　　“母妃知道你今日要随我去，命人送了衣服过来，说是你是我救命恩人，不要封赏也就罢了，这些小事她总要想到，以报你救命之恩。”

　　沈若嫣见过这贵妃娘娘一次，那日回朝，孟豫齐带着她去了后宫，要说从前不知道孟豫齐天纵之才从何学来，见了这贵妃之后，沈若嫣才算知道，比起这位娘娘，孟豫齐还差的太远。

　　风花雪月里出的冠盖之才，教出的孩子，自然是当初那样鲜衣怒马不争皇权。

　　“这锦绣罗裙，我今日可穿不得，你是皇子，若是二皇兄大婚皇室必定要祭祖敬神，一个女子，怎么跟在你身边？”

　　沈若嫣换了男装，与孟豫齐之间隔了三步，不远不近的距离，让孟豫齐心痒痒的却什么都不能做，小狼崽子在心里暗暗的想，若是日后，必定要抓着人走在自己身边，一步的距离都不准有。

　　二皇子大婚，冠盖如云，入眼的都是红到刺眼的锦绣红缎，绣着金龙盘飞彩凤凌云，沈若嫣跟着孟豫齐随着皇室众人，入宗庙，拜天地，敬神佛，百十样礼节走下来，就已经月上中天。

　　“若是觉得无趣，就先去二皇兄府后院里转转，没人认得你，不必担心什么。”孟豫齐落座，周围的人都笑呵呵的问候十四殿下，抽了个闲暇的时候，孟豫齐把沈若嫣唤过来，低声耳语。

　　“这个时候，你身边没个伺候的人，不更惹人怀疑？”

　　“无妨，今日的主角是我那二皇兄，哪里有人费尽心思盯着我，你且去转转就好，记得回来。”后面的那半句，孟豫齐就是耳语，也没敢说的太清楚，小心翼翼的，生怕眼前的这个人明白什么，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沈若嫣溜溜达达的去了后园，二皇子府气势恢宏，这后园却是幽静雅致，中天一轮圆月，清辉之下处处花开，沈若嫣难得有这样松下来的时候，不必去想过去恩怨，也不必费心谋划明日种种。

　　当时明月夜，曾照彩云归。

　　“二皇子府曲径通幽，烦请阁下告知，如何归去？”

　　沈若嫣猛然回身，月挂中天，锦衣夜行，墨色衣衫之上金线铺遍锦绣祥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轻颦浅笑悠悠然然，却无端有一种贵气，隐于人后也无所遁形。

　　“奴才不知，尊驾是要归往何处？”

　　“日木之处，风雅之地，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沈若嫣眼中杀机顿起，日木之处，风雅之地，便是当初木雅建国之日，始祖皇帝所言，此心安处是吾乡，便是点明了沈若嫣身份，凛凛杀意无法掩饰，面前的人却仍然是八风不动浅笑莹然。

　　“所述之地，奴才不知，尊驾可再问高明。”

　　燕齐之地，二皇子府院，她是十四殿下带来的人，若是在此与人动手，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动静，孟豫齐经不起，她也未必经得起。

　　敌友未分，静观其变即可。

　　“来时经过前方风波亭，该有阁下关心的风波未平。”

　　风波亭处，沈若嫣到的时候，里面已经聚满了人，围在中间的是那位本该待在婚房里的二皇妃，泪眼婆娑，而她对面的，却是应该在前头喝酒赴宴的孟豫齐。

　　“我与殿下青梅竹马，自今日之后相见无期，只是我对殿下的心意，绝无更改。”

　　沈若嫣眯了眯眼睛，自从和小狼崽子待在一起长了，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她也染上了，只是平日里慵懒的神色，今日却是几度浮沉着杀机，原来今日二皇子婚宴，不过是幌子，真正为的，还是孟豫齐。

　　兄长大婚之日，与兄嫂纠缠不清，慢说是皇家，纵使是个普通人家，这也是不能姑息的事情。

　　“兄嫂这话说的，本王有些摸不着头脑，本王自小长在母妃处，十三岁开府，至如今也不过一年多，见着兄嫂的次数，只怕是一个手也能数的清，兄嫂这句青梅竹马心意不改，本王有些，承受不起。”

　　孟豫齐微微一笑，负手而立，一点也看不出身陷泥淖难以脱身的慌乱，沈若嫣挑了挑眉，看来，这小崽子是已经料到会出事，只是不知他有没有想过，是这样的事情平白诬陷。

　　“殿下，这是您赠与我的东珠，上面刻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您真的要如此绝情？”

　　一双硕大的东珠，晶莹剔透，一颗刻着结发为夫妻，另一颗刻着恩爱两不疑，众人默然无语，看着风波亭里泫然欲泣的二皇妃，陈婉婉长着一双秋水似的杏眼，这梨花带雨更显嫣艳。

　　“皇上驾到。”

　　孟豫齐抬眸，看着不远处匆匆赶过来的皇帝，和嘴角明显噙着一丝笑容，却仍然做出不敢置信的样子的二皇子，轻声一笑伏跪于地。

　　从前是不愿意伤了手足之情，若是真的论起来，凭他孟宣那点心思，哪有半点可以和他抗衡的资本，原本以为这一夕之间遭逢大难已经足够，却原来，还是他想的，太过简单。

　　“殷儿，这是怎么回事？”皇帝面色愠怒，二皇子在一旁不敢置信，那一边的二皇妃更是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众人一多半都瞅向了风口浪尖的十四殿下，如此景况，脱身绝非易事。

　　“回父皇，儿臣走丢了一个奴才，过来后院里寻，就看见兄嫂衣衫不整的赶过来，哭着对儿臣表明心意，儿臣躲避之下到了风波亭，不知道为何聚集了这么些人，不过有众人作证，儿臣并未碰到兄嫂一片衣角。”

　　孟豫齐悠哉悠哉的站起身来，不着痕迹的站定在二皇子正前方，一字一句说得极其清晰，皇帝面色稍霁，顺着孟豫齐的话头看向风波亭里跪着的儿媳妇，浑身发抖，若非惊吓过度，便是心虚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