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之眼》迩昧^_^拔毛好雁

3、下·死灭

　　我忽然惊醒，冷汗涔涔而下，骷髅之眼茫然的看向前面，眼前带着血光。
　　“教皇？”看着面前背手而站身穿宽大法衣的人影，我认出了他的身份，却觉疑惑，“他为何不杀我？”
　　“你所说的他，是指艾欧利亚？”他淡淡的回问我。
　　“他也是圣斗士？”
　　“当然。如果他不是，还有多少人当得起圣斗士这个名字？”
　　“他不杀我，是因为他要将我交给你处置。那么你呢？你要怎么处置我？”眼前血光未褪，我知道这一战之后，骷髅之眼的后遗症没有那么容易消退。
　　“骷髅之眼，力能逆神，然而持续时间不长，所恃者，唯其爆发力也。”他转身过来，森蓝的面具上两枚红宝石闪耀着摄人心魄的血光，“我告诉过你的话，你竟当作耳旁风？”
　　“你……”我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难道我一直心心念念的他，一直就在我的周围？
　　我解下手腕上紧缚的护手，从内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条，整整齐齐的卷起，没有半点折痕。
　　那张字条上写的，是那一年他对我的忠告：骷髅之眼，力能逆神，然而持续时间不长，所恃者，唯其爆发力也。
　　一字未差。那就是他。
　　教皇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注视着我。
　　他在等我的回应。
　　心念电转，我想起人们对教皇的看法，想起他多年前别人对他的称赞，不知道如何做出应对。
　　前后的天壤之别，让我难以推测他的心思。
　　人总是会变，我却来不及跟上他的脚步。
　　为了我心中的一点痴念，我必须跟随他。
　　为了能够和他并立世间，我必须了解他。

　　我在他面前单膝跪地，如同很久以前的初见。
　　静默无语，我不知道他需要我怎样的承诺。
　　“我——需要你的效忠。”他在我面前摘下三重冠和森蓝的面具，大海之蓝的长发，大海之蓝的眼瞳，坚毅隐忍的眉眼，那是绝顶的美丽，但是和那时候的他，却有些不太一样。
　　大海之蓝的长发，在根部隐隐透着黑光，仿佛随时便可侵掠而出，将这美丽的海蓝长发，染成如我眼瞳一般邪恶的黑。
　　大海之蓝的眼瞳，带着丝丝血光，随其心情变幻，忽明忽暗，或正或邪。
　　他曾经的温柔高贵似有若无，有霸气有哀伤，却不像“神之化身”。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已经说出了他的要求。
　　而我，唯有依他所言，向他发誓效忠。
　　“我，在此立誓，誓死追随效忠于我面前此人，不离不弃，永不背叛。如违此誓，神人共弃，天诛地灭。”我郑重的说出我的誓言，却没有以他与我之名立誓。
　　名字，这是世间最不可靠的东西。
　　“……你的名字？”他略微沉默，问我。
　　“纵使我的父母再怎样博爱，给予我缺失的亲情，然而面对‘原罪’，他们始终也不敢给予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名字。”我垂下脸去，默默的说，“唯有那最后一夜，他们唤我Nemo。”
　　“Nemo？”他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何要我立誓效忠？”
　　“我正是用人之际。而你……”他的目光微闪，发色忽然在一瞬间变为黑色，蓝眸化为红瞳，蓦的大笑起来，“因为你是原罪，因为你是最执著于叛神逆神弑神的——骷髅之眼。”

　　周天八十八星座，我不属其中任何一个，但也被算作是圣斗士的一员——我是前所未有的骷髅之眼星座。
　　这是不合情理的僭越之举，他却心安理得的作出这个决定。
　　没有人敢去问他们的教皇究竟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
　　森蓝面具血光之眼，面对这样的上位者，又有多少人能提起勇气来质问？
　　我也没有。
　　这是事实。

　　时光匆匆流逝，我身为教皇最得力的部下，在他身边看了很多，想了很多。
　　思考越多，沉迷更深，无可抗拒的情魔。
　　我不需要刻意去想，仅仅是闭上眼，他的身影就会清晰的刻在我的眼前。
　　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蓝发的黑发的，蓝眸的红眸的，正义的邪恶的，霸道的哀伤的，坚毅的温柔的……那都是他。
　　骷髅之眼的照影之力，竟然印证在他身上。
　　我笑，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与他的相处一直是件危险的事，因为你不知道会见到怎样的他——确切的说，他的身体里面，有两个迥然相异却又不可分割的灵魂。
　　这就是所谓的双重人格。
　　刺杀前任教皇，谋杀幼年的女神，追杀忠心的射手座战士。
　　世人眼中三桩大罪。
　　现在更包括新增星座新增圣斗士的罪名。
　　他说他早已犯下了无可饶恕的罪，因此也不多这一条罪名。
　　我看见他海蓝的眼中充满了哀伤。
　　可我又能做什么？
　　也许，我能做的，只是守望。
　　为了他，我可以做任何事。
　　为那终有一天的降临日。
　　我在他周围守望悲伤。

　　就在那一日，雅典娜女神终于苏醒。
　　我在骷髅之眼的照影之中，看到他眉宇间更深重的忧伤。为他的哀伤而心痛，为他的命运担忧。
　　我可以做什么？
　　是了，我是骷髅之眼，是被他称为最执著于叛神逆神弑神的骷髅之眼。
　　所以我能够做的，就是以我骷髅之眼的名义——
　　弑神。
　　我深爱的人啊，这就是我能够为你做的。

　　根据探子传来的消息，女神一方的人将会乘坐飞机直接来到圣域。
　　哼！在天空之中就能够避开我吗？
　　完全态的骷髅之眼，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否则又怎会被称为弑神者？
　　我站在圣域女神殿门前仰望，傍晚的日落之景是绝对的华美——陨落之前辉煌。
　　我闭上眼睛，在照影之中看到了他的哀伤。
　　我背对女神殿半跪在地，咬破下唇，以血立誓。
　　“吾誓当效忠于您，唯血照影，必杀神灵。”

　　骷髅之眼拥有感应与追踪的能力，虽然她是女神，但是她的神力却无法克制我的骷髅之眼，只有坦露在我的追踪之下。
　　天色渐暗，我终于准确定位了城户家私人飞机的位置，略微凝眸，骷髅之眼悄无声息的占去了我的眼眶，为我增添了冥灵视觉。
　　冥灵视觉——能够看到能量流动的视觉。
　　当真正绝大的能力爆发，就能够引发空间的扭曲，当遥远的两个地点在空间的扭曲之中出现重合，便能实现瞬间移动。
　　骷髅之眼，就是那所谓的绝大之能力。
　　飞机上的光线看来很是黯淡，毕竟已经飞了很久，再怎样精力充沛的少年也该沉沉睡去了吧。
　　那就让我以骷髅之眼的沉眠之力，让你们更深的沉睡在睡神之怀抱，不必亲眼面对女神的死亡。
　　我，其实还是很慈悲的，不是么？
　　准确的落脚在机长室，我让身为平常人的乘务员们同样陷入沉睡，只留下了足以让飞机继续飞行的机长。
　　因为，我还有些话想对女神说。
　　紫发白衫的少女平静的坐着，看来毫不设防。身边是熟睡的青铜少年，没有了护卫女神的能力。她的管家同样瘫睡在座位上，口水流了一地。
　　我半跪在地，低下头去，唇边带着淡淡的冷笑：“雅典娜女神，第八十九星座骷髅之眼妮默参见。”没有得到她的回应，我仍然径自起身，傲然站在她的面前。
　　“是教皇叫你来的吗？”她安安静静的问道。
　　我含笑，却带冷意：“教皇才是你最大的敌人，所以你就将其他敌人视作无物？”
　　“你是在暗指什么？”她微微色变。
　　“你自己明白。”我不想说出将来的那些惨烈战斗——面对一个神灵，我认为我不必说得太多。
　　脚下有些不稳，看来机长的驾驶水平有待提高。我有些不太正经的想着。
　　“……”她沉吟片刻，朗声质问，“那么，你来，是想为你的教皇扫平障碍？”
　　“而你，就是那个障碍。”我对此表示同意。
　　“你以为你杀得了我？”她站起身来，双手紧握权杖，举在面前。
　　的确气势十足，神威如狱，可惜影响不到我。
　　因为我是骷髅之眼。
　　我是弑神者。
　　我斜眼睨她，自知带着不屑的意味。
　　其实面对神灵，我不该表示自己的轻视，但是她……
　　记得他曾经说过，人类有强有弱，神灵其实也不外如此，强大的人类足以灭杀弱小的神灵。
　　而在我眼中，面前的她，就是一个弱小的神灵。

　　因为我错了，所以我必须领受失败的惩罚。
　　那惩罚……

　　“弑神者，永远不会臣服于任何人的脚下。骷髅之眼，只会因为爱情而变得脆弱。”真正的雅典娜女神悠然的说出了这一段话，“骷髅之眼妮默，很荣幸你会成为周天第八十九星座，不过你还是杀不了我。”
　　“理由？”
　　“……爱情。”她郑重其事的说道。
　　简直可笑！难道我还会爱上她？
　　我仰天大笑。
　　我真正的爱情，只在他的身上！
　　“是的，爱情。”她似乎知道了我的内心，幽幽雅雅的说道，“骷髅之眼，你的唯一破绽，就是爱情！”

　　立掌如刀，一刀削向她细嫩的颈边。
　　风声如刀，风色如刀，风心如刀。
　　这是化大巧为大拙的弑神之招。
　　没有华丽的声光磅礴的气势。
　　没有神灵可以避开这一刀。
　　这是完全态的骷髅之眼。
　　我是完全态的弑神者。
　　你接招吧！雅典娜！
　　风心弑神绝天下！

　　一道细细的红痕从我掌边滑过，仅仅有些擦红了的细嫩颈项仿佛在嘲笑着我的失败。
　　“看吧，你的弑神之招已经自然而然的散退。”她自信的微笑，“动情的骷髅之眼与不动情的骷髅之眼，其中的差别你明白了吗？”
　　我垂下了眼眸，淡淡微笑：“我失败了。”
　　“哦？”她仿佛不信任的挑高了声音。
　　“可是我还有最后一招。你知道那是什么？”
　　“？？”她张开小嘴，很是讶异。
　　是的，骷髅之眼的弑神之招固然失败，然而沉眠之力却不会失效。
　　仅仅你和机长两人，雅典娜，你还能凭什么让这架飞机飞到雅典？
　　骷髅之眼的力量瞬间爆发，空间产生了细微的扭曲，然而已经足以让我瞬移到飞机之外。
　　我闭上眼睛，在照影之中追寻他的身影。
　　这是最后一次了。

　　“骷髅之眼！回来！”熟悉到令我心颤的声音穿越无数时空，穿透了我的耳膜和心灵。
　　我露出一个苦笑，悲哀的释然的。
　　“再见了，我的……”
　　加速坠落。
　　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