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白水》一诗成

100、激流湍浪（3）

　　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乔婉本来是不虚风里息的，但是脖子上向导抑制器的存在着实限制了她的发挥。几番拳脚下来，乔婉明显地落于下风，捂着疼痛的肋骨，大口喘着粗气。

　　“双料向导就只有这点水平吗？”风里息毫不留情地嘲讽道。虽然她现在身上四处挂彩，白大褂也变得破破烂烂，看上去也没比乔婉体面多少。

　　“那也是你羡慕不来的天赋。”乔婉知道风里息的痛处所在，故意说这话激怒她，给即将车速爆表的跑车再踩一脚油门，“嘴里说着哨兵向导可恶，到头还不是想要成为我们。嘴上一套，实际行动又一套啊，不知名的普、通、人、女、士。”乔婉把每个字都拆开，又加重了尾音，确保挑衅的话语能一字不落地传进风里息耳朵里。

　　果不其然，风里息的眼眸又红了几分：“少自我感觉良好了！迟早要把你变成我的盘中餐。”

　　风里息爆发出的猛烈杀意吓了“虞姬”一跳。白色浓雾被染红，中央心脏急速跳动着，战栗着，释放出的能量波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玻璃罩，似乎想要从这里逃出去一样。但是这个玻璃罩就和乔婉脖子上的向导抑制器一样牢固，无论它怎么拍打都纹丝不动。

　　“害怕……”虚空中仿佛传来了少女啜泣的声音。

　　可惜，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到它的呼唤，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发生在能量体上的异变。

　　风里息的拳脚功夫毫无章法，又像暴风雨一般袭来。乔婉一边提膝防守风里息的扫腿，一边步步后退躲开挥舞的利刃：“难道我有说错吗？表面装出睥睨众生的模样，骨子里还是很自卑吧。”

　　“不许用这种自以为了解我的语气和我说话！”

　　“偷来的东西不属于你，抢来的东西注定要被别人抢去。”乔婉捂着肋骨，错身躲开，“你不害怕吗？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知道你是在刻意激怒我。”风里息眯起眼睛，又是一拳，“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是吗？”乔婉看着风里息因沉溺欲望而扭曲的面孔，只是轻飘飘抛下一句话，“你还没开始头痛吗？”

　　“你、你怎么知道？”

　　“当哨兵进入‘狂暴’状态的时候，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会同时出现严重的感官过载症状。”乔婉劈手打掉风里息的蝴蝶刀，金属刀具落地，在瓷砖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哨兵立刻捂住耳朵，但耳道里流出的血却无法被堵住，顺着手臂往下流，“恭喜你，至少在生理上被承认是一个哨兵了。”

　　“我绝不会输。”风里息一拳将乔婉捣翻在地上，飞身骑在她的腰上，但是随之而来的剧烈头疼让她高举的右拳迟迟无法落下。

　　“不要勉强自己。”乔婉说，“只要你帮我解开脖子上这个，我就可以帮你做精神安抚。”

　　“你闭嘴！”风里息喘着粗气，她现在脑仁疼得厉害，几乎无法正常思考了。只希望一拳把自己打晕过去，好把这个在大脑里钻来钻去的电钻停下。但是不行，风里息俯下身去，浓稠腥热的血液一滴滴落在乔婉脸上。

　　风里息的眼眸里完全通红一片，她定定地看着乔婉，乔婉毫不退缩地对视。紧接着风里息忽然咧嘴笑了：“其实我还挺喜欢你，要不你做我的向导吧。”

　　“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喜欢你自己。”乔婉轻阖眼眸，回答的语气十分淡漠。

　　“这很正常，夏娃还是用亚当自己的肋骨做的。”

　　“你信这个？”

　　“怎么可能。”风里息发出一声嗤笑，似乎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说法，“我可是进化论的忠实信徒。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嘛。”

　　“这种说法有其偏颇所在。我并不认为这个世界有所谓的优等种族和劣等种族存在。”

　　“就你的出身和立场来看，能说出这样的话还真是了不起的进步呢。”风里息又笑，“其实现在很有相亲的感觉。你们塔里那些被安排结合的怪物们第一次见面也是这么聊天的吗？”说罢，风里息就掐着嗓子模仿王昭君说话，“我们不安排高适配度的哨兵、向导结合，我们只是鼓励高适配度的哨兵、向导结合。噢，多么道貌岸然的说辞，难道睁眼说瞎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我就很好奇，难道还有谁不知道高适配度的哨兵、向导天生就对彼此具有极高的吸引力，把这些个干柴烈火放到一间屋子里还不是一碰就着。”

　　这套说辞和当时塔开放日直播里主播对王昭君的逼问如出一辙，看来采访文稿的编撰有风里息的授意所在。而至于事件本身嘛……乔婉倒是没有太多评论言语，毕竟她自己就是高适配度的既得利益者，当然说成是受害者也未尝不可。

　　“我们还要闲聊多久？”乔婉注视着风里息，淡淡询问，“你的成员还在外面殊死搏斗，你就打算不管他们了么？”

　　“他们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又是一阵难忍的头疼袭来，风里息猛地一捶地板，浑身颤抖，早已被咬破的嘴唇鲜血淋漓，“呵，我说过他们只是我的垫脚石而已，而且这次行动刚好能让我筛选一下有哪些人适合留下来。”

　　“你疯了。”直白的陈述句语气。

　　“我只是向你们学习而已。”

　　校门口的战斗已经接近来到一边倒的局面，周瑜、诸葛亮、司马懿、曹丕和陈平站在大部队的后面，不仅不需要去贴身肉搏，还有额外的哨兵负责保护向导们以及曹丕的安全。

　　周瑜一边面无表情用麻醉弹击倒了企图接近的敌人，一边注意缩在他肩窝处瑟瑟发抖的金丝雀的情况。半晌后，他看着越发萎靡的雀鸟，皱起眉毛：“看来小乔遇到危机了，我去接应她。”

　　司马懿不动声色地挡在周瑜面前：“我去吧。”

　　“怎么？司马你想去争功啊？”诸葛亮召回自己的精神体，笑眯眯地说，“需要我给你引路吗？”

　　司马懿只是冷着一张脸，回答道：“我是去算账的。”

　　话语刚落，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头号捧哏曹丕率先鼓掌了：“哦哦，有仇就报，雷厉风行，典型的仲达式作风。”

　　“原来是这样。”诸葛亮慢悠悠地说，“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们吴蜀联盟垄断功劳呢。”

　　“少废话，赶快带路。”司马懿的脸更加黑了。

　　“知道啦。”诸葛亮抬手让翠鸟展翅飞向半空，“去吧小青，把司马懿带到‘向导源’那里。”

　　翠鸟俨然是一回生二回熟了，没有花时间兜兜转转，直接绕过人群把司马懿带到了实验室门口。向导屏蔽了自己的存在，哨兵还浑然不觉危险已经逼近。对于这个曾经在地底下给过自己一枪的女哨兵，司马懿可没有多少好脸色，更不要说虚与委蛇地谈和了。

　　司马懿换上真正有杀伤力的枪，抬腕，直视前方，扣下扳机。随着一声枪响，风里息的身上冒出一朵血花，女哨兵瞪大了眼睛缓缓朝后倒下。

　　司马懿看都不看一眼，上前把躺在地上的乔婉拉起来：“还能走吧？”

　　乔婉点点头，复而又看了风里息几眼：“她还没死，如果现在带回去抢救的话……”

　　司马懿打断了乔婉的话：“那就要看她的手下配不配合了。”他看向实验室中央的玻璃罩，现在的“向导源”已经完全血红一片，就像是风里息身下汩汩流出来的鲜血一般，而它的心脏也以一种马上就要炸裂的高速频率跳动着，瘆人的同时，也莫名让人心慌。

　　“防护设施即将在十秒后解除。”实验室忽然响起了冰冷的电子音。

　　“怎么回事？”司马懿皱眉，看向地上的风里息，她已经一动不动陷入昏迷。

　　乔婉飞快向前，撩起风里息的袖子，女哨兵的手腕上赫然贴着一个比铁皮还要薄的装置，上面代表脉搏的数字正急速跳动着。乔婉呼吸一窒，急忙说道：“她把自己的性命和这个玻璃罩绑在一起了。”

　　风里息早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七——”

　　“快走！不然我们两个都要折在这里！”司马懿脸色一变。

　　“来不及的。”乔婉深知“向导源”的威力，这个玻璃罩一炸，不仅他们两个要完蛋了，在场所有向导和所有向导的连接哨兵都会完蛋。

　　“六——”

　　“那你有什么办法？坐以待毙？”

　　“就地销毁‘向导源’。”

　　“你有办法吗？”话语间，司马懿已经把所有肉眼可见的控制开关摸了个遍，还同时在精神链里三言两语交待了情况，指挥曹丕通知所有向导注意防范即将到来的精神波冲击。

　　“给我点时间！”虽然乔婉的“清醒”不受任何条件限制，哪怕是脖子上戴了抑制器也不会她的发挥，但是“向导源”的能力流动结构实在太复杂，找到命门还需要一定时间。

　　怎么会？怎么会不在心脏上？

　　她瞪大了眼睛观察，生怕错过了任何的细节。

　　“五——”

　　“快点！”

　　能量流动又快又混乱，像是一个胡乱卷在一起的毛线团，翻来覆去怎么都找不到源头。

　　“四——”

　　“别催我。”乔婉闭上眼，认真感受。

　　外面也乱成一团，陈平指挥着所有的向导往后撤退，对面的敌人也不知所措，还以为是自己表现英勇，震慑了汉塔来的哨兵、向导，更加打得起劲，拿起武器就往前面冲。

　　“三——”

　　混乱的人群之中，曹丕大声呼喊：“别打了，快跑。”

　　“二——”

　　周瑜开始往基地里面跑。

　　“一。”

　　找到了！随着倒数落下，玻璃罩应声炸开，尖锐的渣子四处飞散划破乔婉的脸颊，她瞬间睁开眼睛，闪电般出手，捡起地上的蝴蝶刀猛地扎进“向导源”的命门。

　　就在这里！

　　沉寂一秒，“向导源”的心脏像气球一样爆开，释放出的能量波横扫整个实验室，乔婉和司马懿都被弹了出去。

　　看来自己并没有长进，两年过去了还是这么狼狈的收场。乔婉不受控制地在半空中滚了几周，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甩出来了。但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是摔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我接住你了。”周瑜说。

　　“是的，你接住我了。”乔婉勉强地笑了一下，“谢谢。”

　　“我们之间不用道谢。”周瑜的声音是如此热切、温暖。乔婉眨眨眼，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感觉周瑜既陌生又熟悉。女生揽住周瑜的脖子，放任浑身上下的疲惫感、疼痛感如潮水般袭来，最后在眼角汇聚成热泪流出。

　　与此同时，无人知晓的千里之外，在家养伤的李陵终于落下受闪灵攻击后的第一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