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游鱼》榕芷

66、15惊雷

　　15惊雷

　　杨霏拿着钥匙站在阁楼面前，神情有些恍惚。

　　几分钟前，袁梅把钥匙交给了她。

　　她问：“不是说不让看？”

　　袁梅说：“我担心老板出事，她这次回来的状态……不太对。”

　　“她怎么了？”

　　“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袁梅说是余惊羽就在里面。杨霏敲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有人开门，她低头看着钥匙，附耳在门边，企图找到点动静推断余惊羽的行为，里面十分安静，难道睡着了？

　　可是袁梅说她状态不太对……

　　在她眼中，余惊羽一直是个很坚强的人，就算受伤，也能很快振作起来，十年前如此，现在应该更甚于以前，杨霏想不通，还有什么能让余惊羽变得脆弱，更何况她现在也算的上是爱情事业双丰收的成功人物了吧。一想到，余惊羽和黄金单身汉要订婚了，她心里就很不舒服。

　　钥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了锁。

　　眼前一片漆黑。

　　整个阁楼都很安静，静的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她摸索着灯的开关，没找到，后知后觉打开了手机的灯。

　　拉开窗帘的刹那，昏暗的天光闯入，照亮了放在一旁桌上的山茶花，啼血般的红明艳的点亮了整个阁楼。

　　今天格外的闷热，这会儿外面起了一阵风，吹的阁楼里墙壁上发出纸张轻微浮动的声音。

　　杨霏本来是想循着声音去看的，可是一回头，就看到满墙贴满了的素描头像，一张张，一幕幕，都仿佛是在和自己照镜子！眼眶情不自禁湿润，她四十五度抬头，竟然是连墙顶都是，余惊羽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薄薄的白纱随着风的吹动，拂过杨霏的手背。杨霏逐渐靠近，朦胧的白纱背后，是若隐若现的浴缸，以及躺在浴缸里的余惊羽。

　　杨霏撩起白纱，走向余惊羽。

　　浴缸里没有水。

　　余惊羽像个小孩一般蜷缩成一团，杨霏叫她的名字，没有回应。

　　不知怎的，杨霏想起了很久之前在海边看到的搁浅的鱼，如果没有人送它们回归大海，它们就只能安静而又痛苦等待着海水涨潮。

　　杨霏的手指落在了余惊羽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她一愣。

　　一句话毫无缘由的就这样浮现在脑海中——当人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的时候，身体里的血液会从四肢末端回流向脏器，所以逐渐冰冷的四肢其实身体的主人在向你求救。

　　杨霏的心兀的就被哲了一下。她抓住了余惊羽的手，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对方。她一遍一遍的叫着余惊羽的名字。她想，送余惊羽回到属于她的大海里。

　　在令人窒息的海底，余惊羽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像是人鱼在吟唱，安抚着她躁动的情绪，她茫然四顾，突然发现有一道耀眼的光芒穿透层层阻隔，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向往。

　　她循着光的方向，逐渐向上。

　　杨霏看向窗外，乌云逐渐聚集，明明才午后，天却黑的像是染上了墨，乌漆嘛黑的。

　　这时候，闪电亮的杨霏睫毛颤了颤，再看向余惊羽，杨霏一时间也说不上是自己害怕还是害怕余惊羽出事，爬进了浴缸，在狭窄的空间里，紧紧的抱住了余惊羽。

　　一道惊雷轰隆作响，掰开了这沉闷的云。

　　狂风骤起，吹的窗户咿咿呀呀，也吹的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浮上水面的瞬间，一股栀子花香从鼻腔一路霸道的占据了她的整个肺部。

　　她慢慢睁开眼，感受着来自怀里的温度，心下又暖又觉得好笑：明明自己害怕的抖成筛子了，还不忘安慰她。

　　“小鲸鱼，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杨霏，我恨死你了。”余惊羽道。这一句混杂着豆大的雨水哗啦啦的砸在屋顶上，又好似砸在了杨霏的心里。

　　杨霏不知是被这话吓到还是被余惊羽醒过来吓到，下意识的后退想要起身离开，余惊羽伸手，勾住了她的手指，杨霏愣了几秒，余惊羽的手指顺着杨霏的指骨，掌骨，腕骨逐渐往上爬，最后一把握住了杨霏的手腕上的那一圈珍珠手串，珍珠圆润饱满，余惊羽轻轻摩挲着，隔着珍珠，杨霏只觉得珍珠压在手腕薄薄的肌肤上那层软肉不但酥酥麻麻的，还烫的有些厉害，一时间有些口干舌燥。

　　“小鲸鱼！”

　　杨霏不知道，每次她这么叫余惊羽的时候，余惊羽总觉得自己心口像是有羽毛拂过，勾的她心痒痒的。

　　“嗯？”

　　四目相对，风吹起白纱，也带着几丝好奇的雨水窥探屋内的秘事。

　　“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杨霏直直的看着余惊羽，语气坚定但心底却在打鼓。

　　回应她的是唇上的吻，以及在此时此刻无数张素描画像在风中微动发出的共鸣。

　　那些跨越漫长岁月，在余惊羽记忆中不断的变化着却又一如往初的人，将在以后地日子里能够陪着她一起走下去。

　　余惊羽心道：她的世界里涨潮了。

　　春雨中，她们彼此靠近，彼此欢喜。

　　狭小的浴缸里，她们潜入深海中探索沉浮，也飞上云霄至死方休。

　　等到骤雨初歇，杨霏捡起一张纸，虚虚的做了个戒指，一边摆弄到余惊羽的无名指上一边调侃道：“这戒指就当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了，你以后可不准跑了，不然天涯海角，我都……”

　　回应她的是以吻封缄。

　　杨霏还有点懵，余惊羽这人看着冷冷清清，一副性冷淡的模样，怎么换下这身皮，到床上又是另一副模样。杨霏脑袋逐渐缺氧，整个晕乎乎的，就连身体也软的一塌糊涂。

　　余惊羽松开她的时候，轻笑道：“换气啊！”

　　杨霏哼了一声，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想不起前面要说什么了。扭头不想理她。

　　偏偏余惊羽不肯饶人：“等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我就放过你。”

　　“骗人。”说完，杨霏的视线落在了余惊羽的无名指，纸戒指已经脱落了，她记起先前想说的话来，“小鲸鱼，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以后不能在外面拈花惹草！”

　　“嗯。”余惊羽披头散发，单手支着下巴，是另一只手在杨霏身体上画圈，懒洋洋的应声。

　　“你在干嘛！”杨霏抓住余惊羽肆意妄为的手。

　　“在你身上建房子啊。”余惊羽理所当然道，“以后我们就有自己的家了。”

　　杨霏记起来，余惊羽年少时候说过自己以后想成为一个建筑师，现在她也做到了。

　　“那么请问余工想要建一座什么样的房子呢！”

　　余惊羽笑笑没说话。心道：建房子之前，还有几座山要移。

　　-

　　傍晚时分，杨霏饿的吃了点东西，手机铃声响起，才记起自己把许三夏给忘记了。

　　本以为电话接起的时候，对方会痛骂自己不仗义，结果许三夏压根没提这事，还欣欣乐道的跟她说：“龙城新鲜出炉的大瓜，你知道吗？”

　　永远站在嗑瓜第一线的许三夏分享欲旺盛，没等到杨霏回答就自顾自说下去了：“龙城潘家最出色外孙女余惊羽和龙城新贵范九息明天就要订婚了！”

　　杨霏道：“我知道。”当事人之一就在她身边呢。

　　“你不是不关心八卦的吗？看来这事动静确实大，我还有个小道消息，听说那个石珀在外面包养女大学生，甚至还搞出了人命，那女人准备明天搅黄他们的订婚宴，你有没有办法弄到他们请柬，我想去现场看看……”

　　杨霏敛下情绪，看着窗外簌簌落下的花雨，沉默不语。

　　“来颗草莓？”余惊羽端着一盘水果进来，凑到杨霏身边，问道。

　　电话那头还在说话的许三夏闻言停顿了两秒，回味着刚才那句暧昧的语气，不可思议的问：“你和谁在一起呐！”

　　余惊羽拣起一颗洗过的草莓，扔到了嘴里，成熟的草莓很甜，带着丁点酸涩，倒显得口感的层次更丰富。

　　杨霏浑身散发着甜蜜的味道，回答：“我对象。”

　　余惊羽眉眼弯弯，杨霏和她对视，又问：“甜吗？”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余惊羽捏起一颗递到杨霏嘴边，杨霏咬了一口，汁水四溢。

　　听着咀嚼声 ，许三夏只觉得隔着电话线，自己被喂了成吨成吨的狗粮，后知后觉想起杨霏放自己鸽子，怒道：“杨霏你个见色忘义的混蛋！”

　　说完，也不忘八卦一句，“你对象长啥样，不爆个照说不过去吧！”

　　“还有，既然脱单了，请客吃饭免不了的吧！”

　　“回头，给姐们介绍介绍？”

　　余惊羽见杨霏笑的开心，问：“怎么了？”

　　“三夏说想认识你。”

　　“嗯，那改天约个时间见见，我做东。”余惊羽道。

　　“她刚还和我告状，你明天要订婚了。”杨霏盯着余惊羽说。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你会去吗？”

　　“你会来吗？”

　　两人笑笑不说话了。

　　电话那头的许三夏反复一字不落的听完了这几句话，内心简直一石惊起千层浪：我好朋友成小三了？不会吧！不是，杨霏这丫头虽然面冷心热，但是这才回龙城，怎么能和人搞到一块去，甚至还闹出人命来呢！但是谁没有被爱情冲昏过头脑呢！等等，杨霏对象的声音听起来怎么像个女的……啊，难道是余惊羽？不不不，杨霏怎么可能会喜欢女的呢！这么个大美女怎么能……

　　许三夏一边摇头一边搜索引擎百度起余惊羽来。

　　嗯，长得还不赖。倒也配的上她们家霏霏。

　　不过吧，这才几天，她们怎么就热恋上了，许三夏闻到了八卦的味道，还想问些什么才发现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挂断了。

　　正郁闷着，就收到了一条来自杨霏的信息——我是余惊羽，可以邀请你明天直播我们的订婚宴吗？

　　许三夏眼皮一跳，这可是全龙城天大的好事，如此狗血劲爆的话题不得流量飞天，直接送上热搜——我愿意，我免费，让我来！

　　许三夏激动的还想八卦点名堂出来，对面又不回消息了。不过大餐已经安排上了，她也不急于一时。

　　阁楼里，余惊羽放下杨霏的手机，对上杨霏的视线。

　　“非去不可吗？”杨霏眼尾泛红。

　　余惊羽牵起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随后拿出一张暗红色的纸，杨霏以为是请柬，就看到余惊羽摆好砚台，倒入金色的墨汁，拿起毛笔，蘸墨，笔尖瞬间吸满了墨水，饱满圆润。

　　杨霏不明所以，直到余惊羽在纸上落下了“订婚书”三个字，蚕头燕尾，好看的很，一时间不知道是字太好看了，还是订婚书三个字本身的分量让她害羞的红了脸，“你？”

　　余惊羽仍旧专心的写着：两姓联姻，一堂缔结……好将红叶之萌，载明鸳谱。

　　“明天，我等你。”余惊羽写完，放下笔。

　　“你什么意思？”杨霏很难不联系先前她给许三夏发的那句——我们的订婚宴。

　　“就是你想的那样。”余惊羽看着杨霏脸上泛红，很是可爱，忍不住想逗逗她。

　　“我才没想什么呢！”被人看穿小心思，杨霏的脸红的滴血，把人往外面推，余光瞥见窗外，愤愤道：“你可赶紧走吧，余老板，没看见外面那些人的眼神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了吗？”

　　余惊羽噗嗤笑出声，“那我可就真走了？”

　　杨霏别过脸，摆手道：“你走啊，走的越远越好，我才不想见到你呢！”

　　“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的小公主，明天的订婚宴你有什么愿望吗？”余惊羽哄道。

　　“什么愿望都行吗？”杨霏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我尽量。”

　　杨霏坦诚道：“我想和你一起远走高飞，也可以？”

　　“可以。”

　　“真的吗？”

　　“真的。”

　　杨霏激动的抱住了余惊羽，余惊羽唇角上扬，将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你没骗我？”

　　“怎么可能，我一向是说到做到。”

　　“小鲸鱼，你是仙女教母吧！”

　　……

　　只要一想起明天是她们两人的订婚宴，杨霏就睡不着。

　　凌晨三点，余惊羽半眯着眼坐在镜子面前，任由化妆师折腾自己的脸，收到杨霏发来的关心，高兴的连眉目都舒展了不少。

　　化妆师不由打趣：“这是和对象聊天呢。”

　　余惊羽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心里生出一种隐秘的喜悦来，在这一刻，只有她们知道，今天是属于她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