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大佬的我有点飘》伴君独幽

3、笙磬同音

　　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床榻上的女婴，愣了半晌，抬手颤抖地摸向孩子的脸，眼见着便要触上孩子粉嫩的肌肤，他却突然收了手，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

　　沈氏见此情形，眸中掠过一丝黯然之色，“请王爷，为两个孩子赐名。”

　　安西王的目光在两个孩子之间流连，沉吟道：“男为磬，字乐石；女为笙，字－－乐池。”

　　在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安西王的声音明显带着迟疑，不过转瞬间便恢复了正常。

　　“鼓瑟鼓琴，笙磬同音。好名字！”被安西王唤做“昀之”的青年听到这两个名字亦忍不住看向了襁褓中的两人，安西王此番寓意也不过是作为父亲的一丝厚望。

　　闻言，安西王的眼神暗了暗，叹道：“昀之，我们该走了。”

　　安西王最后看了女婴一眼，抱着男婴便往外走，却听见后面沈氏略为急切的声音，“此番回朝艰险异常，你一切小心，京城有我为你守着，你放心！”

　　闻言，安西王的背影骤然一僵，心中生出几分愧意来，“你若是遇到难处便修书与我。”

　　说罢也不等沈氏答话，脚步一转便出了屋子。

　　瞧着玄色身影毫不留恋地消失在帘幕外，沈氏的心口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悲痛之感，自嫁他那一日起便料到是如此结局，她也不过是求仁得仁，相敬如宾也便罢了。

　　可是，真的看到他决然的背影时，她恍然发现竟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悲痛之余终是一股血气上涌，鲜血溅了女婴一脸。

　　然而，明烛之下的那张被鲜血浸染的小脸却异常的平静，恍惚中她竟然看到她笑了。

　　梅若引着两人从密室出了院子，寻了偏僻的路径引着二人从偏门出府。今夜大伙都聚在寄秋院外，外头倒是清冷的很。

　　走过一处拐角，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黑影，来的突然，奔的也快，径直便朝着当先的男人身上撞去。

　　毕竟是长年奔驰于战场的人，早在发现来人的时候，蓝衫男子便脚步一转，隐入黑暗，拂起的衣袖带起了一阵寒流，竟将来人掀翻在地。

　　梅若见来人身量短，明显是个孩子，连忙上前将其扶起来，翻过身子，只见孩子一张瘦小的脸，清白交加，一双大大的眼睛，瞪得老圆，眼珠子漆黑漆黑，仿佛两只幽深的黑洞。

　　“七公子！您没事儿吧！”梅若连忙将孩子从地上拉起来，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孩子身上的雪渣子抹掉，谁知这孩子缓慢地转了转眼珠子，盯着黑暗中的男子，嘴唇动了动，“父亲……”

　　说罢，孩子绷直的身子突然一软，瘫倒在梅若的怀中昏了过去。

　　隐在黑暗中的男子显然听到了孩子的呓语，蹙了蹙眉道：“他是瑶清的孩子？”

　　梅若愣了一下，这次想起来瑶清是安逸娘的闺名，连连点头道：“七公子正是安姨娘的孩子。”

　　蓝衫男子瞧了一眼梅若怀中的孩子，唇角勾起一抹讥笑，随即又道：“告诉王妃，这枚棋子是时候落子了。”

　　一大早，宫里便传来了旨意。

　　安西王府这位出生不足一日的女婴便得了“晋陵郡主”的封号，消息传到王府时王妃徐氏尚在昏迷之中，老太太便亲自抱着女婴，领着一重家眷接了旨。

　　听得“晋陵”二字，众人皆是一片唏嘘艳羡之色。

　　晋陵乃是大梁王朝龙兴之地，此女封号“晋陵”，可见陛下对安西王府的这份“殊宠”之厚。

　　王妃沈氏听得这消息已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了，不同于府上诸人的欣喜，她盯着圣旨上的“晋陵”二字，脸色一阵阵发白。

　　世人只知晋陵乃大梁王朝龙兴之地，却不知此地更是陛下与安西王兄弟嫌隙之地，更是凤池消失之地。

　　时隔今日，已过去十年之久，陛下重提旧地，分明是有意敲打王府。

　　只是不知安西王此番如何了？陛下是否已觉察安西王私自回京之举，故而有此试探之意？

　　天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君殊便醒了。

　　画楼原以为他伤的那般重会睡上许久，正想着趁着他昏迷，便将伤药给涂上，见他醒了便忍不住在心中叹气：这七公子天生便不是贵人的命！

　　“七公子？”她唤了半晌，却不见人回应，仔细一瞧。

　　却见孩子睁着一双漆黑漆黑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屋子的西南角，似是有什么东西。

　　画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只破旧的红木箱子，再无他物。

　　“你在看什么？”画楼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孩子极低的呢喃：“我饿了。”

　　“奴婢这就给七公子准备吃的。”画楼将手上的药膏盒子放在了桌上，急匆匆地出去准备吃的。

　　待画楼出了屋子，君殊掀了棉絮薄被，挪了挪身子翻下了床，一双小脚冻的青紫。

　　只见他蹲下身子，掀开床褥，便钻了进去，再钻出来的时候手上已多出一串有些枯败的红梅。

　　这便是昨日肉包带回来的，只可惜……

　　他的眼泪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掉，瘪着嘴不敢哭出声，哭了一会儿又从地上爬了起来，紧紧攥着红梅进了里屋。

　　屋子简陋，但收拾的极为干净，临窗的位置站着一年轻妇人，着一身朴素的月白长衫，身段轻盈，端端只是一个背影，亦是掩不住的窈窕。

　　只是妇人的动作却有些奇怪，她的双手前伸，小心地摸索着，直到手指触上窗柩，只听“咯吱”一声，窗户开了。

　　此时，君殊也已踩着脚椅将梅花插入了花瓶中。听到窗子的声响，不由侧过身看向妇人。

　　温煦的阳光落在妇人身上，为她白净的脸上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那一刻她脸上的悲悯平静仿佛是佛堂里受人供奉的菩萨。

　　君殊怔了怔，便垂下头，悄悄抹掉了脸上的泪痕，慢吞吞地从凳子上爬了下来，即便他动作十分小心，仍旧被妇人听出了声响。

　　“是画楼吗？”妇人的声音很好听，但却透着一股子死气。

　　听到妇人的说话声，君殊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呼吸也不由重了几分。

　　“娘，是我。”君殊的声音很小，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妇人转过头，乌黑的眸子看向虚空，平静道：“日后不许你出院子。”

　　尽管那双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可君殊依旧觉得母亲在看他，不由垂下了头，低低应道：“是，母亲。”

　　直到君殊退出屋子，妇人也未曾对其伤势过问一句，他心里又是一阵委屈，刚刚收起的泪水，又吧嗒吧嗒往下掉。

　　刚出了内室便听到一声冷哼，声音极为不屑。

　　君殊原以为是画楼，谁知一抬头便对上一双森冷的眸子，那双眼漆黑如墨，眼底却燃烧着熊熊烈火，即便是火，也未曾让他感受到一丝热气，反倒是冷的彻骨。

　　看到那双眼睛，君殊忍不住一个哆嗦，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

　　原本四处飘荡的绯衣女子突然停了下来，身影一晃便到了君殊的跟前。

　　“你看得见我。”女子的声音空灵，却透着一股笃定之意。

　　君殊心怦怦跳着，结结巴巴道：“看、看得见。”

　　闻言，女子君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脸上露出了狐疑之色。

　　君殊见她不说话，壮了壮胆，小声问道：“你……你是鬼？”

　　“你知道鬼？”绯衣女子眼皮微掀，冷声道。

　　“黎叔说鬼会吃人，你、你是要吃了我吗？”君殊苍白着一张小脸，声音有些发颤，虽然长这么大从没过过好日子，可他还这么小，还不想死。

　　听了君殊的话，绯衣女子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绯红的衣袖轻轻一甩，君殊便被她轻松提了起来。

　　双脚离地的瞬间，他的心“咯噔”一下，闭上双眼惊恐地叫嚷起来，“你不要吃我，我、我什么都会做的，我会做饭，会洗衣，还可以陪你说说话，你不要吃我……”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君殊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还未看清楚女子神情，便赶紧衣襟上的力道骤松，整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新伤加旧患，痛得君殊差点儿又昏过去。正寻思着自己要不要假装昏倒，便听见头顶传来女子冰冷而凌厉的声音，“我不需要吃饭，我要吃人！”

　　黑暗中的那一双眼睛，清冷锐利，仿佛一批即将扑出去噬人的猛兽。

　　君殊的脑海中浮现出女子啃食尸体的模样，胃里顿时一阵翻滚，脸色苍白到极点，他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不等君殊整理好情绪，女子又开口了，“你的父亲是君凌？”

　　想到紧紧见过数面的父亲，君殊的眸子不由一暗，低低应道：“是。”

　　女子冷哼一声道：“你父亲半生戎马，有万夫莫敌之勇，没想到生了个儿子却是个孬种。”

　　君殊的小脸一阵青白，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说。

　　“怎么？被我说中了！”女子目光扫视一圈，见这屋内摆设多已破旧，可谓是家徒四壁，冰冷的眼睛里溢出更深的笑意，“如此懦弱，也难怪你那小狗崽被人活活剥了皮肉，成为他人口中之食。你仔细瞧着，今日死的是小狗崽，明日死的便是你身边之人……”

　　闻言，君殊惊恐地抬起头，想起昨日里肉包惨死的模样，身体不由颤抖起来，失声道：“不，不会的。”

　　“最后……便是你死！”女子的声音仿佛蛊惑，一声声不急不缓，却似敲在君殊的心头。

　　蓦地，君殊的面前出现了一柄小刀，刀约三寸，刀柄缠了一圈儿麻布，有些破损，似是被人时常摩挲。尤其那刀口，白晃晃的，锃亮锃亮，显然是被人时常打磨。

　　君殊一眼便认出这是自己偷偷藏在床褥下的小刀，心中不由一阵发紧。

　　“拿着它，去杀了君渭，为肉包报仇，为自己报仇！”女子清冷缥缈的声音不断回响在他耳畔，那把小刀似是有了生命一般牵引着君渭的手，将其紧握，直到孩子的双眼变得凶狠，嗓子发出阴沉的声音，“我要杀了他，为肉包报仇！”

　　孩子如一阵旋风冲出了小院，身后传来画楼急匆匆的惊呼声：“七公子，您去哪儿，伤还没好，您千万别惹——”

　　画楼的话还未说完便昏倒在地，下一刻突然睁开双眼站了起来，初阳下的眸子漆黑中燃烧着熊熊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