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要强小师姐》梁舟饮

54、风月无边

　　如果谢重华没有助她成为太子妃，她虽然哀怨痛苦，但还能在后宫苟全余生。

　　正因为谢重华帮了她，让她得到了本不属于自己，又没有足够的依仗，所以最后下场凄凉。

　　因为执念而化作邪祟的人极其容易钻牛角尖。

　　贺紫钻的牛角尖就是--

　　如果不是谢重华，她不必有那样的下场。

　　如果她有所依仗，也不必有那样的下场。

　　所以，贺紫一遍又一遍重复谢重华死前的回忆，因为她永远忘不了一切痛苦的根源。

　　所以，身为贵妃的贺紫要越俎代庖，手握权柄，哪怕是皇帝，也要为她所控。

　　温柚听得发怔，骤然问：“可为何她是贵妃，而不是皇后，或直接登基为帝呢？”

　　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女帝的先例。

　　方蕴也沉默了一会儿，余光瞥向屋中，贺紫在宫女的搀扶下，娉娉袅袅、仪态万方地出来。

　　“也许与她的后半生有关。”

　　*

　　皇帝寝宫前。

　　贺紫体态风|骚，媚眼如丝，凤袍再如何华美端庄，穿在她身上，也染上三分妩媚多情。

　　“陛下可醒了？”

　　“尚未。”

　　“殿中无人么？”

　　“蓼汀阁的两位姑娘在里面。”

　　“蓼汀阁...”贺紫贝齿间辗转念过，鬓边步摇转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视线落在最末的两人身上。

　　眸色微深。

　　“蓼汀阁来的那两人随我进来，其余人在殿外候着吧。”

　　温柚想再与方蕴交代几句，却发现识海中的通讯被对方匆匆掐断了。

　　察觉到前方有一束深沉的目光，她心中忐忑一跳。

　　不可能，便是明渊在此都不可能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水信传音。

　　贺紫冷冷地哼笑一声，款款抬步进殿。

　　“方子絮...”没了水信传音，她只能低声说话。

　　方蕴压下眼尾，浅淡的瞳仁闪了闪，“他们在里面。”

　　按照计划，一旦他们确定贵妃就是邪祟，便即刻传信给萧何行。

　　萧何行和苏瓷会替人前去老皇帝寝宫，提前备下阵法。

　　只要让老皇帝见到贺紫的真面目，便能让他从梦中惊醒脱身，然后再除去邪祟便可。

　　计划虽然简单，但快速。

　　然而进殿时，殿中一切却不似他们想的那样。

　　没有天罗地网的恢弘阵法，贺紫依旧风情万种地立于殿中，笑得神魂荡漾。

　　温柚一凝眸，注意到龙榻上昏睡的老皇帝，还有--

　　被血色牢笼困囿其中的萧何行和苏瓷。

　　“不好！”她大喝一声，却是为时已晚，脚下红光大放，即刻生长出无数血线，飞速汇聚头顶，结成一个等人高的牢笼。

　　这原本是萧何行为贺紫准备的苍南阵法，现在却用在他们身上。

　　方蕴在牢笼结成的瞬间抽出笛剑，试图劈开，但笛剑只挣鸣一声，没有半点伤害。

　　倒是不远处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哼。

　　“反行阵法。”他的眉梁蹙得老高。

　　温柚听见这四个字的同时，也从识海中抽出神剑，却迟迟没有动手，而是极为担忧地望向萧何行和苏瓷的方向。

　　当邪祟怨念强大到一定程度时，便能反行阵法，以结阵人的性命为引，反噬其身。

　　他们如果贸然劈开牢笼，萧何行便会立即被抽干生命。

　　何等恶毒。

　　隔着血线空隙，贺紫一张花容月貌变得阴冷诡异，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如厉鬼凄厉迷蒙，吃吃地望过来。

　　“我记得你们，在三百年前的梦境里。如何，那场戏好看么？”

　　“果然是你，贺紫！”温柚凝眉。

　　贺紫双眼空悠悠地笑了笑，“在那场梦境里，重华让你们去找我，你们为什么没有找到我？如果及时把我带去见他，或许我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太子。为什么...你们没有找到我？”

　　她的话里满含怨气，温柚挺害怕一戳穿她就被这个笼子锁死。

　　于是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

　　方蕴见她憋得一脸吃味，心说原来小师姐也是能控制脾气的。

　　与此同时，他负在身后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亮起一点红光。

　　隔着宽敞的两个牢笼，对面的萧何行似乎瘫在地上，气若游丝地唉唉叫了几声。

　　“哎哟，师妹，我感觉我就快死了。临死前，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若是百里隐在这里，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萧何行这浑小子又起了什么歪心思。

　　二话不说就要锤他。

　　不过就算这里没有百里隐，萧何行的算盘也落空了。

　　毕竟苏瓷是个凛然正气，将保护同门视为己任的人。

　　当即义不容辞地说：“萧师兄，放心，你死了，我一定把你的名字刻上境碑。”

　　名入苍南境碑，那可是居功至伟才能享受的哀荣。

　　上辈子的温柚要有这个待遇，说不定都不想重生了。

　　萧何行却愣了半天：“...”

　　可恨师妹是个榆木脑袋。

　　长长叹了口气，坏心思都给胎死腹中，蔫蔫地躺了回去。

　　温柚握着神剑，忽然就不想救人了。

　　“方子絮，要不我们还是直接劈开算了。”

　　索性对面两位都想好了。

　　方子絮酝酿片刻，极认真道：“倒也不是不行。”

　　“哎，小师妹你怎么这么没良心？！”萧何行给气得诈尸，“枉我平日待你那样好，偷鸡还给你分个鸡腿，你就这么对我？”

　　温柚缩了缩脖子，开始明目张胆地栽赃陷害。

　　“方子絮同意的，我没动手。”

　　方蕴：“...”

　　人果然不能盲目。

　　操控整个梦境的贺紫被晾在一边，看着几人内讧，偏着头看戏。

　　“小师姐！”识海里，方蕴大喊一声。

　　旋即，温柚飞出神剑，金红交错的长剑红烟漫漫，径直飞向贺紫，将她捅了个对穿。

　　贺紫没想到这才是戏，措手不及，捂着洞穿的心口，失魂片刻。

　　趁她怀疑自我的空档，温柚唤出水音，用神息破开牢笼。

　　反行阵法最大的特点便在于恶毒，以彼之道，施诸彼身。

　　但若反行之人受伤，阵法威力大减，再用祛除邪魔的神息斩断联系，可将伤害降到最低。

　　水音身上的碎铃摇摇晃晃，如阵阵莺鸣，一眨眼便将萧何行和苏瓷所处的牢笼劈开。

　　“这么点小东西，还需要我动手，出去别说你认契了这把剑。”

　　神尊大人又开始傲娇了。

　　萧何行吐了口血，两眼发黑地对着根柱子骂骂咧咧。

　　“小师妹，你下手够果断的，师兄我要是殉道了，保准去冥王殿告你一状！”

　　温柚：“...”

　　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她秉持好人做到底的心态，故技重施。

　　“萧师兄，方子絮动手的，我只是看着。”

　　方蕴扭头不可思议地看她：“？”

　　“小师弟，你...”话没说完，萧何行被苏瓷用剑鞘抽了一下。

　　“萧师兄，正事要紧。”

　　贺紫已然回过神，瞪着阴戾的双眸，漂亮的脸蛋爬上丝丝黑线。

　　“竟然伤我？可恶！”

　　一声厉叫后，从殿外涌进数十宫女宦官，正是原先跟随的人。

　　但眼下已不能称之为人，他们原本就是由贺紫心意变化的怨念，连鬼都算不上。

　　而今乌泱泱、阴森森地冲进来，实在丑得人眼睛疼。

　　温柚真的揉了揉眼皮。

　　方蕴：“...”

　　默默弯了下嘴角，他抬指画出两道灵纹，将宫女宦官都拦在光罩之外。

　　“萧师兄，老皇帝能不能醒？”温柚也掐诀待命。

　　萧何行甩了甩脑袋，终于恢复光明，没好气地踹了挺尸的老皇帝一脚。

　　“咯，醒不了，被那什么紫的给控制了。”

　　贺紫：“...”

　　很生气。

　　所以又喊了两拨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来。

　　萧何行刚回头说：“师妹，你帮我...”

　　就见苏瓷手持长剑，在那一群东西里杀进杀出，更像个凶神恶煞。

　　不愧是师妹。

　　只有温柚干着急，一生要强的小师姐忽然有种“全场只有我能力挽狂澜”的责任感。

　　“水音，能不能把老皇帝唤醒？”

　　眼前局势大好，在苏瓷的冷冽的剑光中，贺紫青面獠牙，看得人惊悚后怕。

　　只要老皇帝看一眼，不仅要被吓醒，估计醒了还得做几个月噩梦。

　　水音满脸嫌弃地看了老皇帝一眼，“哇，没见过这么重欲的面相。这在神域，早就投入畜生道了。”

　　言下之意--救他你是不是有病没药？

　　温柚：“...”

　　你看我很乐意吗？

　　苍南弟子下山历练哪有选择的余地。

　　水音傲娇归傲娇，实则心思细腻，奶里奶气地鼓了鼓腮帮子，说：“你叫方子絮用他那把笛剑捅一下老皇帝，一定醒。”

　　“这能行？不给捅死了？”

　　“本来就是个魂魄，还能缺胳膊少腿？”

　　有道理。

　　据水音说，那把笛剑名为漏月笛，原先是珂玉上神所造的小玩意儿。

　　尽管神息几近于无，但算来也是神剑。

　　一人一灵合谋半晌，目露凶光地看向方蕴。

　　方蕴后脊一凉，猜定没好事。

　　温柚：“方子絮，用你的笛剑捅他，能醒。”

　　方蕴：“...”

　　他有理由怀疑小师姐上山前干过杀人越货的勾当。

　　萧何行正没辙呢，一听来了兴趣，乐悠悠地跳去抽过笛剑，毫不犹豫就捅了下去。

　　血贱了三尺。

　　小神尊当即就跳脚了。

　　“你个挨天杀的，赔我的裙子！”

　　漂亮的蓝裙上染了一滩红血。

　　水音气得脸白，但萧何行一脸怕怕地躲到温柚身后，一副“再过来我就动手了”的表情。

　　脸更白了。

　　一跺脚，钻回了识海。

　　“以后要么他死了，要我死了，否则我才不出来了。”

　　温柚心想你死了也出不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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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水音：委屈巴巴，但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