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武林高手贾环》乔山

40、元春封妃

　　北京城郊五十里外的一处土地庙中，贾环正坐在庙里的神像前，艰难地脱下身上鲜血淋漓的衣服。他一把丢开手里的鞭子，捆在武慎身上的鞭子立刻松了下来。
　　“滚吧，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
　　贾环头也不抬，丢下一句话，示意吴真可以离开了。
　　武慎刚刚给挟制了一路，头晕眼花，没成想贾环果真并未对他如何，直接让他回去了。
　　“你如果要杀我，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过了这个村，以后就没有这个店了。”
　　贾环抬起头来，仔细打量起这个被他绑架来的‘五品中郎将’，面上确有一股王霸之气，这就是官威啊。
　　心知这人肯定是个文官，而那个唐老伯则是个高级武将，至少是个指挥使，出门方才能带一群护卫。此二人应该都是与冯紫英交好的朝中大臣，且都是帝党无疑，今后能别惹最好别惹。
　　“我要杀你做甚？”
　　“难道不是八皇子派你来打探消息的吗？”
　　“八皇子？我做什么会扯上八皇子？你这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还是天天在庙堂之上勾心斗角，把自己斗成杯弓蛇影啦？”
　　贾环此时已经基本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不过他对朝中争端一点兴趣也没有，现在还是赶紧把自己撇清为要。总归今日被绑的这位毫发无伤，他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武慎心里狐疑起来。如果今日贾环真的动手，自己莫名其妙死在冯家，身边只有十几个冯家军做护卫，冯家铁定要遭难，而八皇子武惠便顺理成章成为太子。届时，失去军权的今上会被架空，而如此从龙之功，虽说风险极大，可若是成了，当真可保他贾家富贵无极。
　　贾环撕开自己抱腹上的布条，小心地擦拭身上的血迹。一旁的武慎满眼惊诧。
　　“喂，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痕？”
　　贾环皱起眉头，寻思着这人怎么还不快走？
　　“贼囚攮，你再不走，我就要动手打人了！左右你也没受伤，何苦在此喋喋不休，那头的人恐怕正在寻你呢。”
　　“你可知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你就是个朝廷大官，也不兴我去冯紫英家拜会，却被你们拿住，用鞭子抽我的道理！”
　　武慎愣住了，好像这么说也有道理。如果这个贾环真是局外之人，今日无故遭灾，确实是他理亏。可自己是皇子，此事如果真的追究下来，凭着绑架皇子一条，贾环必然要人头落地。
　　“哼！庙堂之事，岂能儿戏。最好如你所说，一切与你无涉，要不然，任你什么公府之家，抄家灭族之日不远矣。莫要以为投靠了八皇子就无忧了，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贾环心里咯噔一下，面上有些不愈，不过并未发作，而是冷冷地回应道：
　　“天下大势我不懂，庙堂之事我也不关心。我只不过是一个庶子，在家排行老三。贾家是投靠四皇子还是八皇子，还轮不到我来做主。这些话，你很该和我爹说去，希望你能早日说服他，让他弃暗投明，免我抄家之祸。”
　　顿了顿，贾环又笑道：“你还说什么‘天下大势，浩浩荡荡’，我所见的却只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而已。难道说将来四皇子战胜八皇子，当了太子做了皇帝，他就能修齐治平，开万世太平呢？不过是杀一批，扶一批，顺他者昌，逆他者亡罢了。”
　　武慎此时已经吃惊到无以复加，本王在这个小儿眼中，竟是如此不堪吗？
　　贾环的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哪怕是再博学的鸿儒，再睿智的大臣，都没有跟他言过“杀一批，扶一批”这种话。
　　不过，这番离经叛道之言，不正是他将来打算去做的吗？
　　难道这也算错？
　　“你……你何以如此说四殿下？难道你不知四殿下的能力和手段？还有他励精图治之心？”
　　贾环心知面前这个当官的是帝党，心里对四皇子抱有期待，可惜这些人从来曾不懂‘换汤不换药’的道理。将来贾府倒了，还有张府，张府倒了，还有李府。众人争的不过是一场富贵，那位励精图治的四皇子当政后，也并没有改变任何游戏规则。
　　贾环自顾清理伤口，头也不抬，口气充满了不屑：
　　“你们这些当官的啊，合该去民间走一走，看看民生百态，才知何谓‘励精图治’。打倒了旧勋贵，还有新勋贵，还有满朝的贪官污吏，喝兵血的将领，囤积居奇的富商巨贾，敲骨吸髓的地主豪绅。庙堂之上斗得你死我活，也不过是一批人换成了另一批人，于百姓而言，并未改变什么。”
　　武慎看着面前这个九岁小儿，终于明白了冯紫英为何说他是个“文武全才”。这番见识，放在一个九岁小儿身上，确实难能可贵。
　　不过天下之事，千头万绪，又岂是他一个黄口小儿三言两语能够讲清楚的。
　　见这位吴真似乎在想什么，贾环便接着道：
　　“况且自古以来，难有百年的世家。所谓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只管顾好自己的身边人而已。你忧你的庙堂之高，我乐我的江湖之远，我们往后井水不犯河水。”

　　武慎在回别苑的路上，见冯唐骑着马，正带着一队甲兵朝自己而来。
　　“王爷！您可有受伤？”
　　武慎摇摇头，显得心事重重。
　　“末将去将小儿给擒来，今日定要让他好看！”
　　武慎摇摇头道：
　　“冯帅不必如此。那贾环并非局中之人。今日之事其实是一场误会，具体情况等咱们回去之后再细说。此事定要严格保密，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

　　贾环先是在东街杂货铺赵国基处简单处理了伤口，换了一身衣服后，才慢悠悠地回到了贾府。
　　第二日便是贾政生辰，贾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礼物，乃是一幅山水图，仿照黄公望的山居图笔法所作。画中远处是绵绵不绝的高山，山中清泉瀑布，近处一处溪流，汇入河中，河上一条渔船，河岸数间茅舍，一位老翁坐在舍中读书，隔壁房中小童正在烧茶。角落处远远可见山麓上开着几亩农田，有农人正在劳作。
　　贾环在这幅画上题诗一首：

　　玉泉无睘影，鸣涧忘归途。
　　意老知山岳，情随寄江湖。
　　渔歌鹿门府，樵号孟公庐。
　　野居无人问，细雨有晴出。

　　一大早，贾环就来到贾政处，将贺礼献上。贾政见贾环的山水画确有几分灵动活泼，只是笔力稍显不足，也不以为怪，只当他一片孝心，便高高兴兴收了。
　　中午，贾母要给贾政摆宴，宁荣二府皆来道贺，热热闹非常。因贾母不待见贾环，贾环便辞了贾政，只说了些祝贺的话，自回梦坡斋去读书。贾政素知缘由，虽然心中不快，亦无他法，只得随贾环去了。
　　众人正在席间宴饮，台上一出《贵妃醉酒》正在唱着，小辈中贾琏、宝玉、贾琮、贾兰、薛蟠等都在，尤氏、李纨、王熙凤、三春姐妹及湘云、宝钗等也具在，众小辈说笑玩闹，一时间倒也是热闹非常。贾政虽心里一直念叨贾环，但也不想拂了众人的面子。
　　忽有门吏报道：“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特来降旨。”吓的贾赦贾政一干人不知何事，忙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香案，启中门跪接。早见都太监夏秉忠乘马而至，又有许多跟从的内监。
　　那夏太监也不曾负诏捧敕，直至正厅下马，满面笑容，走至厅上，南面而立，口内说：
　　“奉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
　　说毕，也不吃茶，便乘马去了。
　　贾政等也猜不出是何来头，只得即忙更衣入朝。
　　贾母等合家人心俱惶惶不定，不住的使人飞马来往探信。有两个时辰，忽见赖大等三四个管家喘吁吁跑进仪门报喜，又说：
　　“奉老爷的命：就请老太太率领太太等进宫谢恩呢。”
　　贾母听了，只觉更加心神不定，在大堂廊下伫候。贾府众一众主子皆聚在一处，细听赖大的回报，赖大禀道：
　　“奴才们只在外朝房伺候着，里头的信息一概不知。后来夏太监出来道喜，说咱们家的大姑奶奶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后来老爷出来也这么吩咐。如今老爷又往东宫里去了。急速请太太们去谢恩。”
　　贾母等听了方放下心来，一时皆喜见于面，于是都按品大妆起来。
　　贾母率领邢王二夫人并尤氏，一共四乘大轿，鱼贯入朝。贾赦贾珍亦换了朝服，带领贾蔷贾蓉，奉侍贾母前往。
　　当天下午，宁荣二府都传遍了，所有主子下人全都欢天喜地，与有荣焉。贾环也从梦坡斋的下人们处听得元春封妃的消息，不过面上却没有什么光彩。
　　“三爷，您老以后可就是国舅爷了！”
　　梦坡斋的小厮见贾环此刻还气定神闲地自顾读着书，不由玩笑起来。贾环听后，不以为意道：
　　“宝二爷才是正经国舅爷，我这边还算不上呢，我从小也未见过贵妃娘娘，怎敢僭越。”
　　那小厮见贾环没趣，便收拾好自己的一摊子，离了梦坡斋，自去堂上讨好他人。贾环也不想在梦坡斋过多停留。
　　这段时间，贾政对他不错，日日喧他来这梦坡斋读书，贾环自己也差点把自己真当成了这里的主子。不过往后，来此读书的机会怕是不多了。
　　贾环麻利地收拾好这半年以来所作的一堆文章诗稿，将它们整整齐齐放在桌案的角落上，又看了两眼梦坡斋中各处陈设，倒是有点依依不舍起来。临了，只得挥一挥衣袖，自回东小跨院。
　　刚回来，就见赵姨娘风风火火冲了进来，兴高采烈对贾环说：
　　“环儿，你听说了吗？你大姐姐封了贵妃了！”
　　贾环点点头。
　　赵姨娘这半年以来过得顺风顺水。见贾政对她一日好过一日，赵姨娘的心思也重新活络了起来。
　　“环儿，你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娘，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太太的姑娘封了贵妃，咱们以后怕是再没好日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