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武林高手贾环》乔山

10、黛玉题诗

　　冯紫英早就把贾环像白纸一样的背景调查地清清楚楚了，也知道他一个多月前曾经落水，之后便“性情大变”，不复往昔小人之气。再结合他有些生涩迟钝却异常精妙的身法、腿法路数，还有那奇异的内力，冯紫英断定，这贾环必定在病愈之后有了奇遇。
　　其实，冯紫英从屋顶上飞下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后悔了。
　　他这段时间的任务是暗查贾家和江南甄家的往来，以及探察宁府中的那一位贵女。前几日才借着引荐大夫的事情与贾珍熟悉了，荣府这边的人脉还没铺开。因贾家属于旧勋贵，支持的是最受宠的八皇子武惠，而他这个从小在忠顺王府玩儿大的神武将军之子，日日混迹在京城纨绔堆里飞鹰斗狗的小纨绔头子，其实是皇帝亲手提拔的密探，所以，冯紫英异常清楚地知道，贾家站错队了。他本不应该挺身而出替贾环解围，终究是一个庶子，不大可能翻出浪花，他的一时意气纯属狗拿耗子。不过，贾环那迷人的身法，奇特的内功，也着实让人心痒难耐。
　　冯紫英料定，贾环的师傅一定是一个奇人，且贾环自己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习武这件事，所以，他今日飞身而来当一回师傅也无妨。当贾环喊他“师尊”的时候，简直有种瞌睡送枕头的感觉……
　　“环儿，为师并非弃你而去。”
　　这话贾环并没有听到，他此时已经沉沉睡去。醉成这样，想来就算是五雷轰顶也不可能将他轰醒。
　　“在下贾宝玉，阁下既为环儿的师傅，不知可否以真面目示人？”
　　贾宝玉此时的内心无比激动，觉得今日真真是窥探到了神仙真容、罗汉金身，也顾不上是否失礼，只想尽快拜见。
　　冯紫英心里有点诧异，这贾宝玉自己的亲弟弟还躺在树下面醉卧，怎么先关心起自己这个假师傅来了？小吉祥倒是心急，急急扑上来，便要去背贾环。冯紫英并不理会贾宝玉，双手抱起烂醉如泥的贾环，便往他房中走去。
　　宝玉见状，自觉尴尬，故而默默无声地跟随在冯紫英身后。冯紫英先是将眉头紧锁的贾环放好，再嘱咐小吉祥取热水回来。
　　“前辈请恕宝玉唐突之罪，实在是今日之事只是太过奇异，而且这是贾府后宅，所以……”薛宝钗站出来替贾宝玉解围。
　　“宝玉兄弟，你看不出我是谁吗？”看来今日是一个打入荣府的机会……
　　冯紫英脸上虽带着面具，声音却还是可以认出来的，毕竟几天前才拉着贾宝玉出去吃了一顿酒。
　　“紫英兄？”贾宝玉立刻就认出来了。
　　冯紫英也不犹豫，即刻便脱下面具，与众人相认。接着，冯紫英躬身向贾宝玉行礼请罪道：
　　“宝玉兄弟还情恕紫英擅闯之罪。因前几日与我这徒儿发生了些误会，次日便听说他病倒了。想来一定是环儿以为我不要他了，忧思成疾，方才病倒。我这个做师傅的放心不下，一定要来看上一眼，让他安心才好。只因环儿与我虽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故而不敢贸然登府求见，只得出此下策。”
　　宝玉恍然大悟：“哦！难怪前几日紫英兄拉我出去吃酒时，旁敲侧击，问我府上小爷们可有练过武的，原来是担心环儿拜师习武之事泄露出去。紫英兄，你也未免太过谨慎了。环儿上进，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他能得神武小将军的指点，也是他的造化。敝府上下只有感激的话，又何来责怪之意……”
　　冯紫英赶紧顺坡下驴道：“今日之事，全因紫英而起。这里虽然离二门不远，但毕竟是贾府内宅。紫英改日一定登门亲自向世伯、老太太致歉。只求宝玉兄弟今日能让我好生照料我这徒儿半个时辰，我也就安心了……”
　　小吉祥此时已经将热水提了进来。贾宝玉看着面前这两人师徒情深，心中动容道：
　　“紫英兄大可放心，今日之事，原委清楚。紫英兄乃正人君子，师傅照料徒儿，理所应当，必然不会有人乱嚼舌根。”
　　贾宝玉原本还想问一问冯紫英，贾环与他到底发生了何种误会，以至于贾环忧思成疾，借酒消愁。但是这毕竟是贾环和冯紫英之间的私事，他也不好直接问。况且如今师徒两人感情既真挚又深厚，误会也已经冰消雪融，心中实在是快慰，也就不再多想了。
　　宝钗等女眷见外男在此，甚为尴尬，但见宝玉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自顾自地避让到丫鬟、婆子身后。黛玉倒是神色无常，现下仔细打量起贾环的屋子来。
　　屋子中的陈设极为简单，各色物品也很普通，但却给人一种典雅的书卷气息。原来贾环自重生归来之后，就按照自己前世在西北养成的极简风格，重新整理了自己的屋子，和小吉祥、小雀三人，把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将用不着或者华而不实的摆件通通收罗起来，并按照卧房加书房的标准，将文房四宝、菊花、书架、香案、烛台、香炉、火盆等物件一一重新归置摆放，屋里的格局顿时明亮了起来，引得小吉祥都不爱去院子里玩耍，只爱赖在贾环的这间屋子里。
　　冯紫英简单用热水擦了擦贾环的手心、脚底和小腿肚子，心中便已了然。
　　想不到这个八岁大的小丁豆，居然如此不要命地练功，难怪脉象显示这小子身体负担极重，只怕再不调养，久必成病。但是，此时的冯紫英还是不相信自己的所见：不论怎么练，也不应该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之内，便练成了他几年才学成的轻功。冯紫英越看贾环，越觉得事情透着诡异。
　　简单“探查”一番之后，冯紫英便匆匆告辞了。因为不想打扰贾府众人，冯紫英还是带上面具，从院子里飞身上墙，忽地就不见了。

　　宝玉领着众人站在院中，看着冯紫英飞走的方向，心中充满了羡慕，久久不能回神。在人群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人痴痴地看着，只不过无人觉察。你道是谁？只见那人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正是贾府的二小姐贾迎春。
　　“你这呆子，难道要与那位梁上君子双双归去？”黛玉用手在宝玉面前晃了晃，打趣宝玉。
　　“啊……”宝玉回过神来，立刻替冯紫英辩驳道：“紫英兄绝非梁上君子，而是一个不拘世俗之间的高洁磊落之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将环儿教得那般冰清水洁。”
　　黛玉看他这番痴呆的样子，忍不住想要捉弄他，便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道是冰清水洁，我看却是画地为牢。”
　　说罢，也不管宝玉作何反应，便快步走回贾环屋中，研磨铺纸，挥笔写下：

　　蔡邕得焦尾，梧桐锻此琴。
　　山林飞花起，沙场破阵鸣。
　　冷酒淋幽草，枯枝画晚晴。
　　弹则伊已去，不弹意难平。

　　搁笔之后，仍觉得不畅快，于是落了款“送牢中人”。黛玉本来想接着写下“某年某月某日牢中友人见赠”等字样，但见周围人都看着自己的嘲讽贾环的举动，也不想多事，于是搁笔罢了。
　　宝玉看得稀奇，又见黛玉施展才艺，心里痒痒，也想跟风作一首，却思反着黛玉的意思来。口中正琢磨着诗句，却见黛玉转身，突然就把桌上那张刚刚写好诗的纸给揉成了一团。原来黛玉觉察到自己这一番作态实在不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日居然如此失态，便羞忿了起来。
　　“好妹妹，才写好的，怎么就揉成一团了，难道不给环儿看看吗？”
　　“我把我的笔墨揉成一团，干你何事？”黛玉也不给宝玉面子。
　　宝玉见她好好的又恼了，便急忙告饶，黛玉也不理。
　　“这两个冤家，怎么在三爷屋子里生气起来？三爷还躺在床上呢，要是等他一觉醒来，却看见自己屋子里的茶盏破的破，碎的碎，指不定还要怎么找你们的麻烦呢。别忘了，人家现在可不好惹。到时候呀，把宝玉打得鼻青脸肿的，咱们的颦儿，又要把眼睛都哭肿啦。”
　　宝钗一番话，众人都笑了。黛玉自觉又气恼、又羞懑，忸怩一句“就知道欺负人”，便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手里还握着那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宝玉急忙去追，众人见状，也都跟着退出了贾环的屋子。
　　贾环还在熟睡中，翻了个身，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并不知道。他今天使用了气血舒张之法，以参酒刺激身体，驱动真气游走了周身三十六个来回，此时已经筋疲力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