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说爱你》风四四

4、我要自己买

　　过了两天，杜明嫣也结束假期回广州。
　　梁斌十分高兴，工作格外起劲，今天可不能加班。他早就安排好了，等嫣嫣下飞机他也差不多能结束工作。两人同时坐地铁的话，他会早到一会儿，出地铁还能去菜市场买点菜，嫣嫣答应了煮他最爱吃的虾粥。
　　连续好几天深夜回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的心里也总是空落落的。虽然以前一到忙季，杜明嫣也常出差不在家，但现在感觉完全不一样。许是习惯了两人的相濡以沫，梁斌现在竟完全想不起来遇到杜明嫣之前，他一个人是怎么度过这漫漫长夜的（说得好像他之前很闲一样！）。
　　他和杜明嫣都不爱出门，不上班的时候两人窝在家里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或者抱着电脑各忙各的互不打扰。最重要的一点，杜明嫣会做饭，也愿意下厨，这在繁忙又陆离的现代都市是多难能可贵的优点，在梁斌看来，穿着围裙为另一半“洗手做羹汤”的女人是世界上最动人的风景。
　　而且嫣嫣不会不顾晚高峰无理取闹要求男朋友到机场接机；不会在男朋友出差、出门时不停地查岗或设定门禁到点就电话轰炸；不会要求他上交工资卡；也不会逮着各种莫名其妙的节日就要礼物要红包要各种仪式感；。。。。。。她是如此的简单自然，独立又明理，简直完美。
　　当然也没有那么完美，比如，罔顾自己工作需要经常出差的硬伤，养了一阳台盆栽，一出差就把浇水的重任交给梁斌。一开始梁斌很紧张，生怕盆栽渴死，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浇花，秉持着“浇水要浇透”的执念，在祸害完了一番又一番的盆栽后，现在他也逐渐掌握了点窍门。这次嫣嫣出门的四天，他一滴水也没浇，盆栽们都坚强得很，自力更生绿意盎然，待会儿嫣嫣看了肯定开心。
　　一想到此刻嫣嫣也如他这般心急火燎地往家赶，梁斌心里又满又暖，这就是传说中双向奔赴的爱吧。
　　梁斌果然比杜明嫣早到了一会儿，他把菜放在流理台上，环视了一下房间，又走到卧室整了整床单，不知道为啥，脑袋里蹦出“小别胜新婚”五个字。这种激动让他有点坐立不安，一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他连忙冲过去开门，深深地把杜明嫣拥入怀里。
　　“嫣嫣，我好想你！”
　　“我也是。”
　　日子恢复如常。忙季如期而至。两人像是卯足了劲比赛谁的工作更“把女人当男人使，把男人把牲口使”似的。
　　一天半夜，杜明嫣揉着木然的脸走出电梯闸机，突然看到背着电脑包的梁斌站在不远处朝她微微笑。她走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一张脸垮下来。在这个小小的不算宽厚的胸膛里，她终于可以暂时收起任何的表情，只是自己。梁斌轻轻拍着她的背，耐心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杜明嫣抬起头，复又一脸笑容。
　　“充电五分钟？！”梁斌笑问。
　　“通话两小时！”心满意足。
　　有天加完班稍微早了点，竟然还能赶上末班地铁，到家的时候梁斌还没睡，正坐在一堆花花绿绿的楼盘广告中一脸生无可恋，一看到她，一阵哀嚎“有教人怎么买房的教科书吗？”
　　杜明嫣笑出来，“怎么了，你要买房？”
　　“是我们。”
　　“我们？”
　　梁斌以为杜明嫣不赞成买房，半解释半劝说道，“嫣嫣，我知道你对物质的要求不高，但是结婚了还是要有我们自己的房子，这样才是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对物质要求不高？那我努力工作、辛苦加班是为了什么？！杜明嫣诧异地看着梁斌。
　　梁斌以为嫣嫣突然听到结婚，惊喜太大缓不过来，毕竟他们之前很少聊及这个话题而且今天也没有开场铺垫，于是补充道：“春节我跟你回家见爸妈。我知道你现在忙季，假期就那么几天，我爸妈上次来你是见过的，他们都很喜欢你，早已认定你就是儿媳了。你爸妈那边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见杜明嫣呆呆地没有反应，他走过去扶着她双肩，低头柔声说：“是我见父母又不是你见父母，紧张什么？！”
　　“蛤？！”杜明嫣抬起头，四目相对。
　　他终于看到她眼里的疑惑，于是也疑惑道，“怎么了？”
　　“那个。。。买房。。。我现在没法跟你一起买。”杜明嫣吞吞吐吐，好像她要传达的是多么深奥的天机，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对方听懂。“我要自己买。”
　　“我拼了命工作就是想要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它可以不在黄金地段上，也可以不大，但它一定要是温馨的，而且是我的，就只是我一个人的。”
　　“我的就是你的，我们的也都是你的！”梁斌安抚道。
　　“那不一样。”
　　“怎么会不一样！？而且我们一起买，才能买大一点，地段好一点，户型也好一点，这样住着才舒服嘛！”
　　“到时候一定要有一个大大的向阳的阳台，可以放好多好多盆栽。”梁斌耐心地劝慰。
　　杜明嫣嗫嚅数次，不知如何开口。
　　小时候，每次父母吵架，谁先进卧室摔门谁就在气势上压倒了对方，只因剩下的那个人就再也没有房间可以躲、没有门可以摔，只能窝在客厅一角怒气冲冲地瞪着孩子，把本该由对方承受的谩骂、埋怨、诋毁、攻击。。。都转移到同样也是避无可避的杜明嫣身上。尽管邻里好些长辈经常在背后夸徐秀丽，夸她即使娘家再近再好，她跟杜海峰再吵再闹也不会回娘家告状，不会让自己老公下不来台，两口子的事就两口子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徐秀丽也很是引以为傲，“房子是我和你爸辛苦打拼来的，凭什么一吵架我就要出去，就要回娘家！？凭什么不是他出去？！我才不傻！哭哭啼啼地跑回去惹人嫌，白白把房子让给他，做梦！”人人都羡慕杜明嫣有一对恩爱和睦的父母，却没有人知道她幼小的心灵过早地体会到了人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尴尬与难堪，它无关爱与不爱，而是，当坏情绪来临时，自己可以光明正大躲在里面舔舐伤口而不用因为无处藏身恼羞成怒加倍放大到无辜的人的身上的一种体面。
　　杜明嫣曾跟梁斌提起过，当时梁斌曾感慨道“不容易！”她以为那是梁斌对她的理解与支持，看来他根本忘了这茬。
　　“我们住在一起好好的，为什么一定要另外买一套？再说，现在的房价，买来放租也不划算，几十年都收不回本，而且事情又多！”
　　“不放租！”
　　“那买来干吗？”
　　“我想干嘛就干嘛！”
　　“嗯？”梁斌一头雾水。
　　“比如像现在我就可以躲在那里舒舒服服躺下来睡大觉而不用被人一直追问着‘为什么’！”如此直接的讽刺与不耐烦让梁斌讪红了脸，杜明嫣这样说也未免刻薄了点，自己满心欢喜规划着两个人的未来，她却只想着可以有个地方可以躲。
　　“从小你妈不是教你夫妻吵架是不能摔门而出的吗！？”脱口而出的时候梁斌就后悔了。
　　杜明嫣红着眼不置信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抽身回房间。
　　过了一会儿，听到房间里没动静了，梁斌硬着头皮走过去，做好了今天要睡沙发的准备。门却没锁。他一阵感动，顿觉自己太过小家子气。杜明嫣背对着房门已经睡下，裹着床单的身体轮廓薄薄一片，看起来竟有些瘦弱。他轻手轻脚的在她背后躺好，想抱她的手伸在半空半天终于还是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