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牙之下》月亮上爬

18、第十八章 忍耐

　　阿蛮等着人来收拾自己。
　　可等来等去，没人批评她，没人审判她，三餐照旧之外，还提供各种小零食。
　　林萃文每天来一趟，跟她讲一班的几个战友完成了什么训练，达成了什么成就等等。
　　阿蛮觉得很无聊，只不过同路了几天的人，才不是战友。

　　阿蛮问她：“不杀我吗？”
　　林萃文夸张：“一百万很贵的。”
　　又有些狡黠道：“军规是军规，獠牙确实被管得很严，但是——”
　　并不会被轻易放弃，其实可以稍微任性点。
　　话没说完，林萃文被拉开。
　　乔野打开实验室的大门，将她搞得乱七八糟的地面和墙板瞬间恢复了，笑吟吟地看着她。
　　阿蛮不想看他，别开头。
　　乔野不以为意道：“实验结束了，我们可以离开了。”
　　阿蛮越过他，冲了出去。
　　谁跟他是我们呢？

　　晴天白日，天高气爽，但新兵营实在太大。
　　左手边阵阵喧哗，是训练场和入口大门；
　　右手边一栋栋整齐的楼房，是官兵们的宿舍；
　　阿蛮站住，是往左边去归队训练，还是去右边找宿舍休息？

　　乔野跟上来：“不知道去哪里？”
　　阿蛮不和他搭腔，径直往左边去，先找严舒问宿舍号再做后续打算。
　　从实验楼到训练场很近，没人阻拦。
　　但训练场很满，场边站了好几个穿白色制服的督察，见她穿着新兵制服闲逛，就要拦下来问话。
　　乔野却冲他们微微摇头。

　　阿蛮皱眉，乔野什么意思？
　　不让督察管她，放她自由活动？
　　正好，就试试能不能出军营好了。
　　阿蛮存着为难的心，顺着训练场边的大路，往几百米之外的大门去。
　　一边走，一边注意乔野的反应。
　　但没有！
　　他并不在意，只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阿蛮加快脚步，很快抵达门岗。
　　哨兵敬礼，请她出示出门的条子。
　　阿蛮还没开口，乔野从后面递上来一页纸，布满了大红章和不同人的签名。
　　那哨兵看了，羡慕地看她一眼，将东西交还回乔野后开了供人通行的小门。

　　居然这么开门了？
　　阿蛮得到太容易，反而犹豫了！
　　不会是陷阱吧？

　　乔野将那纸递给她：“要看吗？”
　　阿蛮对他的愤怒还没平息，但也不跟自己过不去，干脆地接了过来。
　　一张特许令，基于阿蛮自然獠牙的特别身份，考虑到她对军营生活的不适应等等，特别许可乔野成为她的专门教官。
　　从今天起，至今年冬季兽潮结束为止，两人将搭档在荒区活动。
　　负责查探兽群的动向，收集兽群的种类和数量，并且帮助边区人在兽潮来临之前的避灾工作等等。

　　阿蛮吃惊地看着乔野，居然——
　　她违背军令，但依然让乔野跟她在一起，不怕她——
　　乔野将特许令收回来：“实验是目的是帮助你管理欲、望，以及面对极端情况时如何从容处理。”
　　笑一笑道：“是我不好，没考虑到你的心情。”
　　又问：“你不用现在原谅我，可以生我很久的气。”

　　阿蛮被他的笑扎伤了眼睛，一声不吭往外走。
　　新兵营所在小镇是军镇，到处都是军人，军车，军用物资和军属。
　　人车拥挤，店铺林立，比红星区外面的自由市场热闹了很多。
　　她一路走，一路好奇张望。
　　但她穿着新兵服，又是毫无遮掩的蓝眼睛，看她的人更多，都带着毫无掩饰的尊敬和佩服。
　　她不怕看，很快就习惯了。

　　路过一家小摊贩，卖的熟食，很香，好些人在排队。
　　阿蛮饿了，想吃，但没有钱，只能站在旁边看。
　　排在队最末的是个中年美妇人，看见她有些渴望的表情，主动搭话道：“不能吃，所以馋了吗？”
　　阿蛮怔了一下，才想起严舒说过，獠牙不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
　　就敷衍地点了点头。
　　那美妇人见她回应，就聊起来：“我家那位也是，明明在部队吃得很好，却总惦记外面的一口。又不能吃，只能让我买回家，他闻一闻，然后我吃给他看。”

　　阿蛮忍不住打量美妇人，气息普通，明显是没有能力的普通人。
　　如此看来，只要不是蓝眼睛和黑眼睛的一线战斗部队同僚，并不禁止獠牙找伴儿。
　　就有些心不在焉。
　　美妇人见她没继续聊的意思，指着街边一个蓝色和红色交缠的招牌：“孩子，饿的话，那里有个血站。”
　　阿蛮被她的温柔烫住，有些惊恐地看着她。
　　美妇人被她的反应逗笑：“你是今年的新兵，脸上还一团稚气，怎么不是孩子？”
　　阿蛮有些红脸，转身就要走。
　　但想想不对，又回去小声道：“谢谢你，再见。”
　　往血站跑。

　　血站的牌子小小的，门也不大，但里面的空间很大，装修得十分优美。
　　阿蛮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尽管她军装上的品级很低，也受到了热情的招待。
　　特别是乔野进来后，对年轻的女服务员道：“我们一起的。”
　　服务员的态度更加亲和了。

　　血站分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买，一部分是卖。
　　买针对普通人，只要他们拿着定点医院的体检合格证明，就能来这里售卖血液；
　　卖自然是对獠牙，出售各种品级的血食，比军营里供应的基本款多了很多花样。
　　甚至有苹果，草莓，玫瑰等等口味的。

　　阿蛮只听过这些水果的名字，根本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味道。
　　女服务员了然，问她要不要尝尝？
　　阿蛮看了一眼柜台里的标签，立刻拒绝了，开玩笑，一包血食居然卖二十元！
　　二十元，足够一家人一个月的口粮了。
　　可她一天是要吃两三包的。

　　阿蛮要走，离开这里，得想办法搞点钱，不然没法养活自己。
　　可乔野居然对服务员道：“每个口味先各来一份试用吧。”
　　阿蛮丝毫不遮掩道：“我没钱。”

　　乔野从口袋里摸出两张卡，递了一张黑色的给服务员，另一张展示给阿蛮看。
　　卡跟柏安的类似，只是他的是黑色的，而这张是浅蓝色的。
　　乔野道：“这是你的功勋卡，每个月会按时打入津贴和福利，兽潮后会结算功勋奖励。”
　　阿蛮一喜，差点忘记这个，就要伸手去拿。
　　但乔野放回自己包中道：“里面还是空的，我帮你保管。”
　　又道：“出任务要提前备食，算在任务经费里，所以我先帮你刷了。”

　　阿蛮没了心理负担，可以很从容的品尝了。
　　草莓味是香甜的，苹果略有些酸，玫瑰有很浓烈的香气，另外有清新的黄瓜和浓酸味的柠檬等等。
　　有的很好吃，例如草莓和玫瑰；
　　有的却难以形容，例如苹果和柠檬；
　　乔野观察她的表情，最后问：“草莓和玫瑰吧？”
　　她不想被他看穿，又加了个：“黄瓜！”
　　乔野也不反驳，对服务员道：“这三个口味，各来五十包。”

　　阿蛮马上算了算，这次出行起码四五个月，而她一天要消耗两三包，就算节约些，一两包肯定要的。
　　不够吧？
　　就道：“多买点！”
　　乔野想了想道：“有点占地方，等到了青叶县——”
　　阿蛮打断道：“我力气大，我背。”
　　以往去红星安全区的自由市场，大部分路坐车，少部分步行，也是靠她自己人力搬运的。
　　乔野也不坚持，就让服务员每种口味各翻倍，最终被叠放在三个不小的低温箱中。
　　阿蛮背着箱子出门，在玻璃上看见自己咧嘴笑的样子，立刻将嘴闭上。
　　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笼络了！

　　出门在外，衣食住行都是问题。
　　食解决了，行靠双腿，衣和住的问题——
　　乔野不知从哪里拿了两个巨大的军用包来，一个装衣服和各种用品，另一个装了野外任务需要的各种小工具。
　　然后问阿蛮：“先进区里逛逛，还是现在就出发？”

　　阿蛮从小就听老郑说安全区里多么多么好，没有灰尘和泥浆的路，顶天的高楼，电灯电话电梯，还有各种方便的生活设施。
　　可那死老头丢下她，带着寨子里那些人进安全区去了。
　　心里的疙瘩还在，就不想去了。
　　她道：“出发吧！”
　　乔野点头：“行吧！反正每次兽潮结束，所有人都会去总部授勋，到时候再痛痛快快玩。”
　　就带着她往那边出发。

　　南兴区周边很多人，很热闹，算得上发达。
　　可越往南走，越荒凉，越凋敝，连田地和农庄也没有连成片，甚至好几公里才能看见小村庄。
　　不时的，路边堆着庞大的兽骨堆。
　　还有一个个小小的墓碑，上面写着某某兄，某某妹，某某弟等等。
　　甚至根本没有名姓，就一个巨大的坟头，然后立着石碑，上面写某某等几百，几千，上万人埋骨之处。
　　乔野解释：“这都是灾变初年自发抵抗变异兽的民间组织，因为无法处理太多的牺牲者，只能就地集体掩埋。”
　　阿蛮吃惊，这么多吗？
　　她家寨子旁边的小县城，也不过万把人口，都已经很热闹了。
　　可这一个坟头就能掩埋上万人。

　　乔野看看天色，已经有点晚了，就找了个避风的山石后面：“就在这里宿营吧！”
　　阿蛮立刻道：“我还能走。”
　　比起之前被罚跑，轻松太多了。
　　乔野却道：“进荒区之前别急，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教你。”
　　就架起篝火，在附近百米范围内撒了驱兽的药物，拿出睡袋，翻出小炊锅来熬肉汤。

　　火光跳跃。
　　乔野摊开一张巨大的彩色纸，示意阿蛮来看。
　　阿蛮没见过：“这是什么？”

　　乔野用小石块压住四角：“军事地图。”
　　见她懵懂，在地图的中部点了点：“这里是红星区。”
　　手指挪出去几公分：“这是你们原来的寨子。”
　　然后点着好几个安全区的位置，直到最南边的一线，靠近十万大山的地方：“这是最前线的堡垒安全区，也是巡夜军总部所在的南兴区，希望区。”
　　这两个区死死地卡住南边前线，是全部三十一个安全区的盾牌。
　　一旦失守，变异兽会直接攻入腹地。
　　又讲了各方向不同安全区的布防和兽群的分布，直讲到肉粥浓香，一抬头却发现阿蛮又盯着他看，双颊潮红。
　　可就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立刻将蓝眼睛转开。
　　野生獠牙为了捕猎，开始学习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