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牙之下》月亮上爬

12、第十二章 下马威

　　秋高气爽，层林尽染，土公路两旁的野林子色彩绚烂极了。
　　阿蛮不想紧班上的其它人落在车屁股后面吃土，就窜出公路，沿着大路旁的坎坷小道跑。
　　灰是不吃了，但小路不好落脚，体力耗费加倍。
　　严舒是班长，不想被老幺比下去，拼着老命跟，气喘得跟牛一样。
　　另有个精细操控水能力的女獠牙，叫袁莹，是每个班必须配置的辅助医疗，怕严舒把腿跑断了，跟在旁边，用水为他做恢复治疗。
　　这三人特立独行，很招眼球，整个新兵营的都知道。
　　不断有蓝眼睛或黑眼睛在兵车上喊：“你们三个混蛋，风头炫够了，也快到南兴区了，赶紧回来吧！”
　　一路都热闹得很。

　　阿蛮理也不理，就想不通，怎么会有血主这样的存在？
　　獠牙为人类流血流汗丢命就算了，反正自然界也不乏这样的存在，但血主怎么回事？
　　为什么只因为血和基因的配比，就能完全支配獠牙？
　　獠牙居然愿意为了一口血丧失自我，心甘情愿成为对方的奴隶？
　　而且是每个獠牙都可能在未来的某天，某日，遇到某个能主宰他的人！
　　太可怕也太不合理了。

　　阿蛮是想和乔野结成关系，但主要是她对他这样那样，而不是他对她——
　　等等，如果他愿意主动对她这样那样，好像也很刺激——
　　再等等，乔野不愿意啊！
　　方越说他和她不是血主关系，他还满身庆幸。

　　可要阿蛮运气不好，偏偏碰上配比百分百的血主了，该怎么办？
　　是向血欲屈服，还是坚守内心？
　　阿蛮长叹一口气：“真是狗屁！”

　　严舒在短短两三天内被阿蛮强悍的体力和耐力折磨得要死不活，见她也有苦恼的时候，忍不住幸灾乐祸。
　　但袁莹却道：“不必杞人忧天！”
　　百万分之一的机会而已，目前人口总数千多万，就算排查每个人的血液和基因成分，最多能找出不到十五人而已。
　　如此低概率，如同大海捞针。
　　严舒却冷哼哼：“说是这样说，但谁也不知道麻烦什么时候来。”
　　又威吓道：“十几年前的事，你们知道吧？”

　　阿蛮不知道，袁莹就说了个大概。
　　差不多二十年前，獠牙作战系统刚建立并且稳定不久，为之配套的血站也在南兴区，希望区，南安区和丰华区这四个一线安全区出现。
　　这四个安全区的人为了支持獠牙，不管无偿献血还是□□血，都非常积极。
　　当时的人对血主这样的存在，了解得特别少。

　　疏忽之下，一位不自知也不为他人所知的血主的血混在普通血液里，又因为这批血食的品级比较高，就匹配给了五位高级獠牙。
　　其中三位只是觉得这次的血食尤其质量好而已。
　　但另外两位立刻出现强烈的求偶和血欲反应，不管不顾地脱队，并根据气味和血液反应等等找到了那位供血人。
　　毫无意外，那两位高级獠牙陷入了争夺血主的战争中。
　　最终结果，巡夜军作战部队差点分裂，而南安区和丰华区也因此失去防卫，在兽潮中崩溃灭失了。
　　自那后，血站从上到下整改不说，人类也制定了严格的血主管理制度，并且开始用血主对獠牙进行深度的控制。
　　而獠牙们对血主的感觉，也十分复杂。

　　阿蛮皱眉，有什么复杂的？
　　这种单方面支配的关系就不该存在。
　　可严舒和袁莹都不约而同露出向往的表情，潮红着脸对她说：“因为很美妙啊！”
　　血主的血，气味，身体，甚至存在本身对獠牙就是极致的禁忌诱惑。

　　阿蛮嗤笑一声，鄙夷道：“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失去自我。”
　　袁莹客观道：“不要说大话。”
　　严舒也鄙夷回去：“你还是先搞定乔教官吧！”
　　这句话提醒了阿蛮，她一拍手道：“对啊！不管血主这玩意在不在，我先把乔野绑身边不就好了？”
　　严舒和袁莹对视一眼，只能尊重并祝福，顺便看看热闹了！

　　军号嘹亮，狼烟四起。
　　车队刚进南兴区的地界，就看见好几个带着浓烈军营气息的小镇。
　　厚重的石头建筑，大片的田野和农庄，散在路边围观的人群，还有地平线上的奇伟高墙，那就是南兴安全区的围墙了。
　　作为前线的堡垒安全区，又是巡夜军总部所在，南兴区的围墙是纯黑色的。
　　到处都有兽潮的痕迹，地上的深坑，山壁上爪痕，以及荒野里无数巨兽白骨堆叠的高塔。
　　气质厚重又肃穆，是人类绝不退后的决心。

　　阿蛮被陌生又宏大的情绪笼罩着，东张西望，蓝眼睛看什么都看不够。
　　路边劳作的农人见他们三人脱队，居然主动攀谈：“你们是不是打架，被罚跑路啦？”
　　年年都有这样冒失的年轻獠牙。
　　所以他就像招呼隔壁家不听话的小崽儿，有种特别的亲切感，完全没有其它区普通人见到獠牙的畏惧和惶恐。
　　还将背篓里采摘的瓜果递过来：“吃不吃？这个可甜了，你们也能吃！”

　　阿蛮摸了摸肚子，确实有点饿了，可车队提供饭食定时定量，现在还不到加餐的时间。
　　她就想去拿。
　　但严舒和袁莹一人架她一胳膊，硬将她停住，又笑嘻嘻向那农人拒绝：“不饿，咱们不饿！”

　　阿蛮骂道：“神经病呐？”
　　跑了大半天，三个肚子都在打鼓了，还强说不饿？
　　再爱面子，再逞强，也别跟身体过不去啊！
　　可严舒居然压着嗓子道：“军纪懂不懂？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懂不懂？不能让老百姓以为咱们巡夜军——”
　　阿蛮望天翻了好几个白眼：“在咱们寨子里，地里长的东西，过路人随便摘点来吃是不算偷的！”
　　挣开他们俩的控制，就要往地里去。

　　可袁莹马上按住她的肩膀：“你以为獠牙的美名是怎么来的？”
　　阿蛮很想讽刺，说柏安的姐姐柏初就是死守美名，结果才被人放干血而死。
　　但见他们的表情，比被她揍得满身痛还要严重，就有点没劲。
　　算了，还是搞点野果子来填胃吧！
　　但又被拦住了，因为灾变还没结束，到处都是毒素，野生野长的果子里面不知含了多少毒素。
　　即便不会毒死人，但也会对獠牙的身体造成负担。
　　巡夜军的各种食品全是高价特供！
　　还是别乱吃东西了，等到了新兵营开饭，指不定人家早准备好大餐欢迎了！

　　阿蛮这几天吃得很满意，但没料到简单的一口饭居然含了这样的大道理。
　　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前面的军号又响起来，非常有节奏，仿佛在传递信息。
　　严舒和袁莹凝神听了会儿，拔腿就跑。
　　阿蛮吃惊道：“怎么了？”
　　严舒却道：“要进军镇了，得整队集合，迟了又是罚——”
　　拖着她往前冲。

　　阿蛮只觉得巡夜军有病！
　　军规上百条就不说了，还各种惩罚，将好好的人当成野兽来防备。
　　要不是看在有可能的高薪上，才不伺候这大爷。
　　她跟一班的其它人汇合，灰头土脸地上了一排所属的兵车，在一排长林萃文严厉的目光中按规矩坐好。
　　直到车队驶入一个几乎全是石头建筑的小镇，拐了几个大弯，进入一道守卫森严的大门。
　　新兵营到了。

　　林萃文这才道：“下车后按指示集合，有事报告，未经允许就等着，一旦擅自行动，就不只是罚跑了。”
　　特别对阿蛮道：“自由散漫最不可行。”
　　又对严舒：“一班长，明白了吗？”
　　严舒挺直了胸膛，声音洪亮道：“明白了。”
　　然后从牙缝里对阿蛮道：“老幺，说你呢！”
　　阿蛮等林萃文转身，送了个白眼给他。

　　车队停在军营的前长宽皆有四百来米的训练场上，二三十台车，四五百号人，按照不同职属列成几个队。
　　乔野和方越站在最前面，跟营里等着的几个高阶军官说话。
　　简单几句之后，林萃文和其它几个排长也走了上去。
　　接下来医务人员，司机，炊事班以及其它后勤人员，包括排级以上的基层官兵都退了出去。
　　几分钟内，训练场上只剩下今年的新兵。

　　阿蛮眼睁睁看着乔野离开，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严舒也疑惑地摇头。
　　袁莹和另一个叫冯占义的黑眼睛提出某种可能：“是不是搞拉练，给咱们下马威？”
　　这个说法得到不少人的支持，二班和三班也忍不住加入低语。

　　严舒不相信道：“下车就拉练？不会这么凶残吧？”
　　所有人就早晨吃了一餐，中午还没着落，难道都空着肚子搞事？
　　他身板不错，不然也不会被选入尖刀一班成为班长，但这几天跟着阿蛮跑得半死，肯定撑不住巡夜军非人的拉练。
　　不止他，整个一班除了阿蛮都欲哭无泪！

　　就在哀嚎声中，操场四周升起一堵堵半尺厚的钢铁墙壁，直到六七米的高度才停下来。
　　将整个操场围成了铁笼子。
　　乔野站在墙顶上，各墙角更站着其它教官，营帐和排长等等。
　　也包括穿着白大褂的方越等人。

　　阿蛮欣赏地道：“乔野真帅！”
　　那样居高临下，仿佛整个兵营的王者，实在耀眼极了。
　　严舒吐槽：“不知他又要怎么搞我们——”
　　得到无数人的应和。
　　而乔野实在没辜负他们的期待，在新兵们惊骇的目光中挥手，便见无数钢刃从墙壁中飞出来。
　　是无差别的攻击！

　　都真刀真枪了，新兵们再不跑就是傻叉！
　　阿蛮率先行动，避开密雨一样的刀刃，直往乔野站的高墙上奔。
　　可还没接近墙壁，就有一个铁网飞拦住她，乔野的声音传来：“所有人，不允许接近铁墙一米，否则格杀！”
　　硬生生将阿蛮抽了回去。

　　阿蛮避开铁网，才发现刚才那一波钢刃攻击，让不少站在队列中央来不及躲避的新兵受伤了。
　　黑眼睛有，蓝眼睛也有。
　　一个个捂胳膊捂腿，鲜血淋漓着，各自寻找合适的躲避位置，或者和班上的人背贴背防守。
　　可没贴一会儿，他们就发现问题大了，因为黑眼睛们流出来的血实在太香了。
　　全是年轻的能力者，等级又高，血液的品质自然杠杠的。
　　比每天的血食，香了不知多少倍。

　　蓝眼睛们刚开始还能专心防御，可当血越来越多，血味越来越浓，陆续有受伤的控制不住地露出竖瞳和血牙。
　　挣扎着，忍耐着，尽量不往身边的黑眼睛冲。
　　但时间越拖越不利，终于有蓝眼睛控制不住时，场面瞬间难看了。
　　有帮忙阻拦的，有大叫着将蓝眼睛和黑眼睛分开的，还有呼叫辅助医疗士兵来处理伤口的。

　　阿蛮抽了抽鼻子，味道确实香甜。
　　再看看一班其它几个蓝眼睛，虽然都保持着冷静的样子，但眼瞳一会儿圆一会儿竖，显然被影响了。
　　她便发起群攻：“怂货们，这样就撑不住了？”

　　严舒用力摇摇头，努力保持清醒：“这也太坑了！”
　　这么巨量的血，而且全是能力者的，对獠牙根本就是极致的诱惑！
　　巡夜军给的下马威太狠了！
　　但随即奇怪道：“你怎么没事？”
　　阿蛮确实没事，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不说，血牙也没亮出来，连眼睛也没任何变化。
　　轻松惬意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