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江月，春摇枝》萝赋

1、第一章 遭遇灵异事件后被痴汉尾随

　　姜枫发现自己死了，就在昨晚熬夜猝死。

　　其实没什么感觉，就像坐车穿过了一条很长的隧道，中途晕车但是很幸运地睡过去了。

　　然而一觉醒来发现旁边躺了另一个自己，皮肤苍白，双目紧闭，身体冰冷，了无生气。

　　从床上滚下来的时候，姜枫还很不幸地撞到了头，但是全身就像打了麻药似的一点不痛。

　　于是姜枫请了半天假，在家里‘自残’，刀割、火烧、溺水……

　　但无论怎么折腾自己，都感受不到疼痛与痛苦，封闭麻木的神经系统让姜枫不知所措。

　　而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也在一个小时之内愈合了。

　　姜枫恐慌之余又觉得荒谬。

　　他好像成了个活死人。

　　幸而他的视觉和听觉和触觉还在，思维也不曾变得迟钝，他还能上班。

　　他始终觉得这只是暂时的，万一哪天他能够回归正常的生活呢？

　　姜枫也不敢告诉任何人，他没有可以相信的人。

　　另一个他并不会腐烂，但当他划破自己皮肤时，晃眼看到另一个自己出现了同样的伤口，于是姜枫推测他们可能处于共生状态，但不知为何灵魂只他一个。

　　他思考再三，网购了一个超大号的泰迪熊，将自己装了进去，塞进了衣柜最大的隔间。

　　他在家里装了个监控，正对着衣柜，他需要确认任何都没改变才能稍微焦虑得放心。

　　那只布偶就像角落里的蜘蛛，并不需要时时看着，但哪一次看过去时它不见了，就立马警铃大作、如临大敌。

　　每日都胆战心惊。姜枫变成这个状态后并不需要睡眠，但他依然维持着人类的作息，睁着眼睛躺在沙发上，旁边架着平板以便他时时看着衣柜的动静。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周。

　　姜枫从猝死后就没感觉到疼痛，这是第一回。

　　就在第八天。

　　没有征兆的，那似乎是来自灵魂的疼痛，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钢钉撬开皮肉，一丝一丝，不紧不慢地从眼睛按进去，混合着他的血肉在头骨里面搅动，撕扯着他的神经。

　　姜枫第一次对疼痛产生了恐惧。

　　他死死地抓着沙发布，指甲硬生生被掀开，又再缓慢修复。

　　眼睛胀痛得像是快要鼓出脱落，姜枫徒劳地张开嘴，发不出一丝声音，至到视觉不再被他关注，全身的肌肉都开始无意识地抽搐。

　　救命！！！

　　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啊啊啊啊！！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能来救救我！！！

　　真的好痛啊！！！！

　　他什么都不再想了，剩余的感官在渐渐失灵，即将陷入混沌之际，他似乎听到自己的声音，缓慢的，像是牙牙学语：

　　好…痛…救命。

　　就这样机械地重复地，为他的痛苦发出了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他终于昏死过去，只有身体在剧痛之下依然抽搐。

　　潜意识里，姜枫总觉得有人在一片深到发黑的水里把他往下拖，他奋力挣扎，心悸的感觉是那么真实，就好像如果被拉下去，真的会永久消失，自己的存在将被湮灭。

　　天亮了。

　　刺眼的阳光直直打在姜枫的脸上，深沉黑暗的梦境褪变成碧蓝的大海，他看到透明的水珠从他眼前划过，刚才纠缠着他的阴影似乎已经悄悄退散。

　　从噩梦中惊醒醒过来的姜枫习惯性地猛吸口气，他的身体已经忘记了呼吸的动作习惯，只是无用地张开了嘴巴。

　　回过神，姜枫蹙着眉头，依然感到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抚上自己的脑袋。

　　毫无感觉。

　　姜枫试探地站起身，绕着茶几走了走，并没出现什么异样，于是他生出了恍惚感，是做噩梦了吗？

　　但昨晚的疼痛那么真实，不对，人死以后还会做梦吗？自顾自的想着，姜枫轻轻碰了碰脑袋，再三确认自己并无异常。

　　坐在沙发上冷静片刻，恰好闹钟响起，姜枫猝然回神，用力甩了甩头，胡乱往背包里塞了些纸张，匆忙出门。

　　阳光晴好，踏出楼道门口迎面而来是刺眼的光线，姜枫眯起眼睛。

　　在这样猛烈的感受中，他似乎能从中汲取一些温度。

　　“早啊姜枫。”走出熟悉的巷口，马路对面逆光站着一个人，正热情地朝他挥着手，姜枫认真分辨了一下，是旁边工位的同事。

　　见到熟人，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姜枫松了口气，穿过马路与他并肩走着。

　　在对方第三次借口“啊太阳好大好刺眼”而刻意抬起提着东西的手时，姜枫才假装好奇地问起这是什么。

　　范凡立刻喜笑颜开地接了话茬：“哎呀，你说这个啊！”他打开米黄色小花布袋子，指着透明盖子里的饭团，一脸炫耀。

　　“嗐！我女朋友！昨天看了几个视频，心血来潮非要给我也做个便当！我说她有那时间多睡会儿不好吗？非要起个大早哈欠连天儿的…”说完又小心地收好，还重新打了个可爱的蝴蝶结。

　　“你小子…故意炫耀来的吧。”姜枫蜜汁微笑，无语极了，怪不得这家伙今天还特意来找他一起上班。

　　范凡是个话篓子，用他们班主任的话形容，旁边坐块石头都能给唠成精，结果这缺心眼的接了句“成精的那是孙猴子”，被老班罚写五篇西游记读后感，要求不少于一千字。

　　然而某人记吃不记打，碎嘴子没被治好，反而对着他可怜的同桌一口一个“石头”叫得亲热。

　　姜枫并不讨厌范凡的嘴碎，如果不是范凡，他现在说不定真成了块沉默寡言的石头。

　　是的，他就是被班主任比作石头的倒霉孩子。

　　上了地铁，人挤人的别说座位了，下脚的地方都不多，范凡拼命护着饭盒随着人潮飘向远方，姜枫稳了一下身形，掏出蓝牙耳机听歌。

　　正陶醉地小幅度随着节奏点头，脚背突然传来异样的感觉，低头一看，原来不知道是谁的鞋放到了他的脚上。

　　默默抽出自己的脚，姜枫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正好看到范凡在人堆里涨红了脸，高举着黄色的小布包，眼神坚定地像要入党。

　　姜枫：……

　　当没看到好了。

　　半小时后终于抵达公司，姜枫开心地打开电脑，开始今天的牛马之旅，短暂地忘却了一切糟心的事。

　　哈哈，上班自有上班的shift要处理。

　　“昨天谈拢的合作今天说要再考虑一下？！”
　　“我连着改了八个方案，甲方说都差点意思最后看中了第一版！！我（鸟语花香）！！”
　　“不是谁碰插座了！！我还没保存啊！！！”
　　鸡飞狗跳中穿插着带薪如厕人颤抖的声音：“阿姨呢？我不小心把拉坑给堵上了……”
　　然后是一阵更猛烈的咆哮：“我靠快跑啊！厕所炸了！！”
　　“呕！！”

　　姜枫最近的乐趣就是听楼下新工作室从楼梯间自下而上传来的回响，今天的好笑程度10000000％。

　　不知道是谁没忍住，泄露了一丝笑声，周围开始有憋笑但失败的“吭吭”声，组长齐鸿天面无表情地从工位上站起来，背着手走过，憋笑的那些人瞬间噤若寒蝉。

　　只不过从他们颤抖的肩膀来看，实在是憋得很辛苦。

　　大家目光都紧紧跟随着他，直到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影在老板的玻璃门前站定，背着的手突然比了个OK，放肆的笑声瞬间淹没整个楼层。

　　下班以后，齐鸿天叫来姜枫和范凡去吃饭，庆祝他们做成了两单大生意，吃饭的钱是他自己上个月的奖金。

　　姜枫推辞不下，只能跟着一起去。

　　明黄的灯光缠绕住酒杯中姜枫的倒影，随着托举的动作泛起涟漪、细细地碎裂。

　　这是很高档的饭店，但齐鸿天丝毫不心疼，只是和他们说了句“光盘行动光盘行动吃不了咱兜着走”。

　　姜枫不止一次尝试过从滚烫的菜肴中摄取温度，但都是徒劳无功，那些美味佳肴也变成了湿滑黏腻的恶心东西。

　　但他们的笑脸那么真实，对自己也那么关心，姜枫似乎又能感觉到胸腔中熟悉的热度。

　　笑着告别他们之后，姜枫穿过那条黑乎乎的小巷，一开始不错的心情随着回荡在巷子里的脚步声逐渐下落。

　　嗒、嗒……嗒嗒、嗒嗒……

　　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的身后跟了一个人，随着他步伐的节奏，紧跟在自己后面。

　　姜枫迟疑片刻，悄悄加快了速度，但身后的人可没有想被摆脱的意思，紧紧追着他。

　　脚步越来越贴近。

　　他正想回头看时，灵魂感受到被撕裂的痛苦，连带着躯体蜷缩在地。

　　松动的灵魂被卷进了漩涡，在风暴的外围感受躯体被撕裂的痛苦，无法呼吸，无法停止。

　　失去意识前，姜枫听到了雌雄莫辨的刺耳声音。

　　“匹配成功，正在尝试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