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红色爱情》林余圭

2、2.（余颖）初吻

　　在听到姚允婚礼誓词的时候，我想起了很早以前目睹的一幕。
　　那晚我走过走廊拐角，教室的灯还没熄，透过窗的缝隙可以看到林璟和姚允在接吻。
　　桌上林璟写的文稿散开着。
　　林璟坐在姚允的边上，低下头侧面对着，伸出手指拂起姚允额前的碎发。
　　姚允低下头，嘴唇有意无意地蹭过额头。她的嘴唇很红，是那种酒红的颜色，艳丽得像是一朵盛开着的花，花蕊将花蜜吐露，被吸引而来的蝴蝶随之停驻在上面，翻飞翅膀，露出眼睛状的纹路。挥舞的瞬间，一双双眼睛便化为凝视的波纹，注视着花蕊，也注视着围栏外面的他者。
　　我很难描述这种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冥冥之中告诉我：姚允注视着我，我也注视着姚允。我的情感平静而割裂，我想撕毁那支蝴蝶翅膀上的眼睛，可是我知道，也只有透过这双眼，这双罪和爱并存的眼睛，我才能以一种偷窥者和破坏者的双重视角，审视着林璟和姚允。
　　“你今晚来找我吗？”姚允问。
　　“来。”林璟的声音。
　　“那你要给我唱歌。”听到肯定的回答，姚允将头抬高了一点，放下拖着腮帮的手。
　　“好。”很简短的回答。
　　“你摔了南琦手机？”姚允手中的一只笔和教室天花板的风扇一样在旋转。
　　“嗯。她想拍我的照片，在我穿上旧衣服洗衣服的时候，在我摔倒的时候。”
　　“你真是有病。她也是。”说到病这个字的时候，我视线里的林璟颤抖了一下。但相反，大多我记忆中的瞬间，她都是沉默寡言的，很少对别人说的话有反应，也很少出言发表自己的观点。不得不发言的时候，就会说出一些奇怪的话。那些话没有出发点，似乎站在一个被孤立的视角上，不是对自己说话，也不是对别人。这种视角让我觉得有意思。观察林璟，不知不觉已经成为我生活中的一个习惯。
　　“一个人的丑陋是不应该被记录的，那是一种窒息，就像被领带勒住一样。出于恶意记录一个人的丑陋就像用领带勒住一个人的尊严和灵魂，那个人要么会窒息，要么就会反抗，用恶意杀死恶意。”桌盖掀起，水笔收到抽屉里，盖笔盖的时候水彩笔在手上画出一条长线。林璟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我看到你借南琦的手机照相了，用那支酒红色的口红。”
　　姚允愣了一下，看林璟站起背上书包，甩甩外套走出教室，最后也没有追上去。
　　许久。她往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拉了拉背带裤肩带，带着她待人接物常用的微笑，缓缓站了起来。月光投下的影子落满她身上，白色的一团一团簇拥紧凑，穿过玻璃窗户，落在她的酒红色口红上。她啪的一声按灭了灯，从教室里走出来。
　　我没有动，只是侧过身转向栏杆的这一头，假装在看着天空。她从我身侧经过，没有停止脚步。我猜她回去以后又要变成另一副样子，用那支酒红色口红和和南琦她们一起拍着漂亮的照片，把自己的衣服和林璟的衣服隔开，却又在床上听着林璟给她唱歌，或许林璟会在那时候再踮脚碰触到她的床，头发会落在蚊帐上，被她用手指弹开又聚拢。
　　那时我常听说林璟和她室友发生的争执，关于衣服，零食，金钱，还有酒红色口红。我住混寝，大家互不认识，最多的寒暄不过你要先洗澡还是后洗澡，要几点关灯睡觉。倒是姚允，以这样一种中间人的身份在这个宿舍生活了很久。
　　事情或许本来非常简单，只是一个女孩和另一个女孩奇怪的关系，一个人为了在群体中生存演戏，一个人为了爱默许，我喜欢观察别人的癖好来源于我的母亲，她是个老师，会把每个孩子和认识的人的细节都写在本子上，再根据自己的想法对这些细节加以矫正。
　　这个习惯，无形之中也延续在我的血液里。我和另外一个人的故事，也由此加上了我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