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有个小旅店》冬煜

2、第二章

　　红衣女子出人意料的动作镇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们下意识要靠近他们的队长，可队员们忽然意识到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是红衣女子，无论她做什么，队员们都必须服从。

　　只因为红衣女子是超越一级事务员的，特级事务员。

　　面对红衣女子的袭击，特别行动队的队长先有些措手不及的怔愣，而后果断且快速地向红衣女子扔出一枚闪光装置，整个人迅速后撤试图脱离危险区。炫目的闪光令其他人本能地合上眼，但对于红衣女子而言，这不足以阻拦她的脚步。

　　须臾间穿过闪光区，她快速锁定了队长的位置，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眼见刚刚的手段没能争取足够的时间，队长端起能够发射追踪弹的步枪，对准红衣女子快速扣动扳机。倾泻而出的子弹，如疾风骤雨般快速飞向红衣女子，可她不仅没有躲避，反而迎头撞上了子弹，强烈的撞击溅起一片火花。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队长引着红衣女子来到了逃生通道，似乎试图从这里逃离。然而两人此时深处尚翼大厦百层以上，这显然是不现实的逃跑路线。可队长就是铁了心要走楼梯，凭借着楼梯弯曲复杂的地况，与红衣女子进行着猫鼠游戏。

　　红衣女子表现得很平静，只从步步紧逼的态势上给予队长极大程度的压力。与此同时，她也通过通讯系统，安排特别行动队的队员，封锁大厦的各个出口。

　　队长没放弃这般垂死挣扎的逃跑路线，红衣女子倒也不急，她紧紧咬着对方，却也没有采取额外的举动。

　　就在这时，团簇的火焰伴随着剧烈的轰鸣声扑向红衣女子，她不得不暂时停下追击的脚步，小心避开猛烈的爆炸。隐匿在爆炸声中细微的玻璃破碎声没有逃过她的听觉，当爆炸平息只留下熊熊烈火后，红衣女子看到了楼梯间窗户上的破洞。

　　“目标暂时丢失，各单位继续保持警戒。”

　　没有停留，红衣女子迅速变更了追击路线。

　　总算摆脱了追击的队长此时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拉下面罩露出面孔的张宥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他压根儿就没有去顶层的套房找那所谓的信息芯片，且不提芯片的存在是真是假，这个委托本身就充满了防不胜防的阴谋。自始至终张宥就没打算去完成委托，只抱着走个过场，然后等着委托失败。

　　且不说早已有人假扮特派员混入大厦，甚至还有另一伙人黑了大厦的供电系统和监控系统。错综复杂的变化令人目不暇接，张宥的谨慎让他直到刚刚才暴露。

　　没想到竟然有特级事务员坐镇，按理说对付他这样的小角色还轮不到这些传说级大佬动手，况且对方压根儿没有用全力，毫无疑问有放水的迹象，那么今晚真正的主角是谁呢？亦或者张宥也不过是今晚行动中掩人耳目的一环？

　　这些不是张宥此刻所关心的，他最大的目的就是逃离尚翼大厦，只要不被抓到，就不会有事儿，这已经是事务员这行默认的规矩。

　　沿着倾斜的玻璃墙快速下滑，张宥短时间里就到了大厦中段四十层左右的高度。他控制着身体以诡异的姿势减缓滑行速度，在计划中的楼层破窗而入。空旷的走廊格外静谧，窗户破裂的声音格外清晰，所幸这一层并无危险。张宥重新拉上面罩，摘掉了与队长有关的标识，以普通队员的模样走进了电梯。

　　看着电梯面板上的数字渐渐逼近一层，张宥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滴”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张宥以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快速混进了大厅里的队伍中。听着“队友”们的窃窃私语，张宥这才知道有其他的特级事务员袭击了尚翼大厦，至于说目的与他的委托目标是否一致，就不得而知了。

　　怪不得今晚会有特级事务员坐镇，原来是有旗鼓相当的对手，只是不晓得是哪几个特级事务员来踢场子，若非张宥此时要尽快脱身，他倒是很想见识见识这些传说级事务员动真格的架势。

　　恰巧在张宥寻找合适的时机离开时，激烈的打斗声从大厦内部传来，随着大厅正前方上部一面墙体的破裂，一红一黑两道人影交错纠缠着飞了出来。两人动作之快，张宥都只能看个大概，更别提那些普通的特别行动队队员了。

　　趁着神仙打架，张宥压着嗓子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对周遭的队员说：“大佬们打架我们也帮不上忙，不如现在到外面封锁大厦出口，这样不会被误伤，也能防止有人借机溜走。”

　　由于此时队长不知所踪，队员们都是按照红衣女子的指示行动，可眼下她正与另一个人交手，显然是顾不上他们。况且哪有人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到外面封锁警戒，无非就是找个台阶，既是当前最好的处理方法，也是事后最好的解释。

　　一块高速飞来的墙壁碎片击中了一名队员的胸部，巨大的撞击导致他肋骨断裂扎进了肺部，当场死亡。血淋淋的现实打破了大部分人的犹豫，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撤出大厅，在大厦正门外布防。

　　混在队伍里的张宥长舒一口气，目前距离逃出生天仅差一步之遥。

　　此时，一股满怀恶意的压迫感陡然而生，不待张宥有所反应，巨大的冲击力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腹部。接着，张宥整个人犹如一块破砖似的飞了出去，须臾后他跌落在地上整个人好像四分五裂了一样。他很想拼命站起身，可来自脊椎的剧痛，只能让他发出无声的喘息。

　　“抓到你了，小虫子。”

　　鞋底踩在脸上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张宥自嘲地笑着，他看不见是谁出手，不过也知道自己的气数到头了。

　　“嘭”

　　张宥眼前只剩下一片无尽的黑暗。

　　【什么是星星？】

　　【星星啊，人死了以后就会变成星星，会在天上看着你。】

　　【那有点吓人啊。】

　　【怎么会呢？看着你是因为关心你，割舍不下你。】

　　【那为什么我们头上看不到星星呢？】

　　这个问题张宥老爸沉默良久，也无法回答。后来他也没有再追问过，尤其是做了事务员这行，要是漫天都是星星看着他，恐怕张宥夜里都睡不好觉。

　　那我会成为星星吗？

　　老实说，张宥只在很小的时候，从影像资料里看到过星星的样子，这还是老蒯头通过关系私底下搞到的。在张宥出生前很久很久，与不眠城无关的资料就已经被禁止流传，所有人都只能困在不眠城这光鲜亮丽的巨大牢笼里。

　　老蒯头当年在张宥老爹墓前说他的名字含义是宽恕、原谅。宽恕谁？原谅谁？老蒯头不打算说，老爹不能回答，而张宥现在也没法询问。

　　至少张宥自认他得不到宽恕，也不屑于乞求原谅。

　　死亡是最好的归宿，这是每个事务员的宿命。

　　“滴滴滴”

　　“滴滴”

　　【……正在加载中……正在进行精神匹配……】

　　【神经中枢连接正常……匹配度达……确认系统可以正常运行……】

　　【现授予使用者系统管理员权限，正在转移权限规则……正在开放系统模块……正在加载系统使用教程……】

　　“别吵，我要睡觉……”

　　虚弱无力的抗议并没有阻止冰冷的机械音，张宥登时感到大量的信息流被灌输在他的大脑中，神经性的剧痛深入骨髓，他从未体验过如此难以忍受的折磨。张宥恨不得紧紧蜷缩起来，以这般无力的举措抵御痛觉的侵蚀。然而他不仅不能控制自己的四肢，反倒是察觉到自身不过是某种意识的存在。

　　这显然不合常理。

　　【数据传输已完成，欢迎使用，管理员……】

　　这都什么跟什么？

　　摸不着头脑的张宥突然冒出一股无明业火，明明他已经有死亡的觉悟，怎么现在搞得拖拖拉拉，还有什么系统，难道自己的义体也跟着过来了？

　　“哈！”

　　大喝一声，张宥猛然睁开双眼，常年形成的本能让他立刻起身，但在站起来的一瞬间，身形不稳的张宥踉跄几步，差点又摔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周遭一片光秃秃的荒芜大地，张宥的视线里又映入了一处残垣断壁，零星的余火从废墟里升起，很明显有人在这里点过火。

　　“星星？”

　　疑惑地望着清澈的天空，那些只存在于张宥记忆的点点星辉此刻真切地呈现在他面前。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触碰一闪一闪的星星，张宥倏地意识到那些星星与他之间那遥不可及的距离。

　　“我究竟在哪儿？”

　　这里显然不是不眠城，但也不是张宥记忆里的任何地方，类似的环境他都没有见过。如此荒凉的大地对于出生以来就生活在高楼、霓虹灯、快阔大街的张宥而言格外新奇。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燃料的味道，也没有弥漫在大街小巷里那股廉价油炸食物的味道，只有冷冽的寒风与尘土的气息。

　　“好像也不赖。”

　　小声嘀咕着，张宥确认周围没有危险后，无声无息地接近这附近唯一的一栋建筑。建筑残余的土砖结构墙壁有明显的风化痕迹，应该有些年头了。从坍圮的墙壁露出的空隙向里望去，张宥看到的是碎裂零散的桌椅板凳、被砸成两半的柜台，还有倒在血泊里的人。

　　【目标已确认无生命体征，死亡时间估算在四小时前。】

　　眼前突然蹦出的一行字吓了张宥一跳，他急忙翻墙跃进建筑内部，将自己隐藏在角落的视野盲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