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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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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敬年觉得自己不懂有钱人的脑洞和世界。但他在沈知奕离开后明显松了口气,房间门口的柜台上还摆着他换下来的满是酒气的衣服,他窸窸窣窣地从里头掏出一个根本看不出牌子的手机,检查了一遍微信里的未读信息。
手机上的时钟显示已经过了三点,他人虽年轻,但也经不起熬,一阵难受的困意袭来,望了那张明晃晃地写着我很贵的床一眼,想也不想就躺了上去,很快便进入梦乡。
那一晚,唐敬年做了一个很古怪的梦。梦中,一只凤凰哀嚎不止,他手持长剑斩凤凰于刃下,凤凰鲜红的血浸透剑刃的那一刻,本来该是凤凰形状的尸身却变作了一只烛龙。
那烛龙死而复生,迎面向他袭来,他尚来不及闪避,忽觉身后一阵风动,一弯利刃斩烛龙与刀下,他看不清来人面容,却莫名觉得痛。
“师傅,你不该到这里来。”
“沈渎,我来带你回家。”
唐敬年是被电话震醒的。
“唐啊,你在哪啊?辅导员说下午一点开班会,一个不到一寝室扣分。”
“我…”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好的我一点前一定到。”
“好你快回来,我要去给陈打电话了,昨儿他也没回来。”
大概每个寝室都有一个古道热肠的好室友。唐敬年虽然家境相当不好,但在外人缘还不错,没经历过校园霸凌圈子排挤等等穷人家的孩子一向容易碰到的剧情,就这么一路平平安安的初中、高中、大学,也算是不幸人生中的万幸了。
接完室友的电话,唐敬年看着还剩一半电量的手机,打开地图。
最近的地铁站离这有一公里,这里算是海市一个比较中心的地标,但离他的学校…比较远。
其实要是单从路程远近来看,他的时间相对充裕,但麻烦就麻烦在唐敬年不觉得自己可以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去。
想到这,他下意识又揉了把脸,起床稍微收拾了下,手才碰到门把手,就见门从外头被人打开了。
“要出门?”
他之前并没断片,昨晚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因彼此隔的不远,他需微微抬头看着他说话。
“要上课。”唐敬年倒很坦荡。
沈知奕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更深了些,将他的腕子一拽。
“先吃饭。”
唐敬年并没说什么。
餐桌上只有沈知奕和唐敬年两个人,有钱人家的早餐也丰盛,沈知奕很有餐桌礼仪,唐敬年则是真的饿了,专心埋头吃饭,连期间沈知奕看了他好几眼也未察觉。
吃过饭,指针指到十一点。
沈知奕擦一擦手,状似无意地问他:“今天周末,你上什么课?”
唐敬年不觉得自己和他之间到了可以交浅言深的地步,因此只是不答。
气氛一时沉默又尴尬,沈知奕那双狭长的眼挑起来看他,莫名利的很。
“如果没有事,我得先回去了。”
“我让人送你。”他按住他本欲站起来的肩膀,声线低沉。
他又抬头看了沈知奕一眼,只见沈知奕依旧在笑,但那一刻唐敬年却觉得,笑只是他的面具。
很多人都需要面具,而自己需要的却是盔甲。
远望去,他瘦而伶仃,锋利的下颌带着一点无声的孤绝,他吞了口唾沫。
“行。”
海市大学。
全国一等学府,在学术内卷的今天,这座学校依旧未堕其威名。送他过来的司机显然也被眼前这个深藏不露的高学历酒保震到了,心里却想,你爹妈供你读书,好好的学生不当,非要这么作践自己。
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司机将唐敬年安全送到他学校门口,圆满完成任务,说了声小哥再见后就扬尘而去,另一边,沈知奕已经拿到了唐敬年的全部资料。
他从豪车下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和他一样一夜未归的舍友陈东蔺。除了刚才给他打电话的寝室长候珣之外,他和另外两个室友并不熟,因此陈东蔺看他一身平价衬衫从豪车里出来,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微妙。
唐敬年是个敏锐人,见此并不说什么,而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他,等他过来和自己打招呼。
陈东蔺也果然过来。
“你也刚回来啊?”
“嗯,还好没迟。”
概因他的秉性和为人都不讨人厌,陈东蔺心里琢磨一会,也就不管了,和他并肩回了寝室。
候珣正在和他们另一个室友打游戏,见他俩回来了,立刻将耳机一丢,高呼:“你们这俩夜不归宿的可算回来了。陈东你昨晚又跑去跟哪个妹子鬼混去了?”
却提也不提唐敬年。
唐敬年知他好意,在他们的插科打诨中,自去自己的衣柜门口找了身干净T恤换下。
等他换完衣服,那边依旧谈的起劲,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没有标记骚扰电话广告推销等信息,唐敬年心下一沉,还是拿起来接了。
“到学校了?”是沈知奕。
唐敬年可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嗯。”
他敏锐的感觉到室友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些。和很多人以为的唐敬年不一样,他看上去温文静弱,实则却是个极有主见的人。
因此他连慌乱都不慌乱,更不曾做出走出寝室去楼道接电话的举动,而是就在那站定,等着沈知奕下文。
“晚上有空吗?一起去吃饭。”
“晚上有事。”
他说完这句话,朝着脸上写满好奇的候珣使了个眼色。
“唐啊,晚上说好去打球,不能为了妹子鸽人啊。”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显然是听见了候珣的话。
“那就后天。”然后不等唐敬年再说什么,沈知奕就挂了电话。
“谁啊。”唐敬年接完电话,侯珣立刻凑上去八卦兮兮地问。
“一个无聊的有钱男人。”
陈东蔺眼皮一跳,正好对上唐敬年那无所谓的目光,便没再说什么。
候珣是隐约知道唐敬年家里的情况的,但不代表他知道唐敬年的性取向啊!闻言立刻夸张的往后跳了一步,然后又上前揽着他的肩膀说:“嗨,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这没啥。”
“没有,你误会了,我挺直的。”唐敬年笑的漫不经心,然后就在侯珣就要松口气的时候,又补刀:“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嘿你这小子。”
侯珣笑骂他一句,此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再过几周就是暑假,大部分专业现在都已经上完课了,开始紧锣密鼓的考试。唐敬年所在的专业也不例外,如无意外,昨天那一场会是他放暑假前最后一场。
他不介意赚些快钱,但他不会本末倒置。
开完班会,和同学约好去图书馆温习的路上,程医生打了电话过来。
唐敬年曾经一度对程医生的电话PTSD,这两年心理承受能力见长,倒是平和许多。眼见就要到图书馆门口,他只得让同学先进去,自己找了个僻静处接医生的电话。
“敬年,跟你说件事。”程医生的口气倒不是很凝重,于是唐敬年也就自然而然地回了句程叔你说。
“我们找到肾源了,而且,匹配度很高。需要尽快手术,手术费可以报一部分,但大部分还是…”
“多少?”
“三十万,而且不包括后期的治疗费用。”
“最晚什么时候要?”
“一周以内。”
“好。”
唐敬年利落地挂了程医生的电话,盛夏的天,吐出来的空气都带着闷热的粘稠。在外头站的久了,汗水浸湿了他那件早被洗到发白的T恤,和同学发了个有事要走的消息,唐敬年给夜场经理打了电话。
“啊?你小子不是说最近考试不上工吗?你吃钱的吧。快来快来,欢迎回家。”
宿醉的酒意还缠在肺里,吐着浊气。
唐敬年脸上扯出个言不由衷的笑,又和候珣发了个今晚不回来的消息,去学校食堂囫囵吃了顿饭,就往Spice去了。
“老板,刚章鱼打电话来说,他待会要去Spice上班。”
夜店经理,唐敬年顶头上司,外号章鱼。
沈知奕本来从容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冷意,敲一敲桌面,问:“省医院那边呢?”
“催他七天内交手术费。”
“那么,他差多少钱?”
手下踌躇一会,取出一张银行回单。
“十五万。”
沈知奕松一松领带,说:“给他账上打二十万。”
唐敬年是在地铁收到银行的到账提醒的。
付款留言上的地址分外刺眼,唐敬年轻吐一口气,听着地铁上叮叮咣咣的声音,重新打开了手机地图。
找到路线后,又给经理打电话。很好,他今天放了两拨人鸽子。
依旧是昨天那个花木扶疏的豪宅。唐敬年甚至不感觉意外,而显然,有人等他过来,已经等了好一段时间了。
而唐敬年踏入这座宅院做的第一件事,是被人带去洗澡。
“来了。”沈知奕一身家居常服,有佣人体贴地帮他们把门带上,唐敬年方愿意好整以暇地打量他。
沈知奕显然很有耐心,他的坐姿也很放松,反观唐敬年,即使是刻意的用一种并不很挺拔的姿势站着,也仍可发现他的肩膀是紧绷的。
“沈先生,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觉得呢?”沈知奕推一推眼镜,却不动。
若此时刻意观察唐敬年,可以发现他的下颌线收的过于紧了。他在发抖,因屈辱而战栗,但他的声线仍然是冷静的,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却莫名教人觉得听不出希望。
“我…没有做过。”
自尊原来只要二十万,唐敬年想。
沈知奕拿手支着脸,仿佛听不出他话里的妥协与绝望。
“没关系,我教你。”
教你食髓知味,教你永陷沉沦。
他站起来,抓住唐敬年的手,唐敬年下意识想要抗拒,但最终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