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得云中月》狸九nine

7、第七章

　　南苍衡尊帝问朝十六年冬月。
　　院里的侍女们忽然喊起了下雪，一个个惊喜地全跑到院子里去了，常乐悄咪咪看了看四周见没人在房里，激动地拍案而起。
　　十五岁及笄之年，终于快到剧情点了。

　　常乐这几年被迫关在院子里稳了性子，那个总爱撒娇凑在身边的少年来的次数也越发少了，但每次来看她都会同她并排坐着听她唠叨半天，听她讲每日看到的那些趣事。
　　她肉眼可见曲煜年成长速度之快，第一次来的时候明明还和自己长得差不多高，再见他的时候都得抬眸才能同他对视。
　　本该还留婴儿肥的面颊也消瘦下去，五官精致端正，身形修长立如松。常乐反应弧有点长，直到院里侍女面红羞涩地和她谈起宫中八卦，说道皇子们模样最为俊俏的当属三皇子，才在和曲煜年聊天时认真仔细地端详了一遍又一遍他的模样，最后以慌乱移开视线告终。

　　“公主，那边传出消息皇上病重了。”
　　清悠突然推开门便看见常乐双手撑桌站立着向她眨巴眼，一下子就看出她今日心情好，关好门走到她身边给她揉揉肩。
　　“许久未去看安浅妹妹了。”
　　一声不吭的常乐开了口，清悠便行礼去拿外袍帮她穿戴。
　　“外面冷，公主身子不大好，还是当心些。”

　　书中的曲君衡是在十六年冬月驾崩，之后便是皇后幕后操权，傀儡太子一窍不通只当她的工具。因为太子年幼管理不了政事，大臣们为此举荐百里辞作摄政王，两派就此对立，原著中曲常乐又不晓得局势弄得两头都不熟，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跟上百里辞他们离开南苍。
　　“父皇病重，恐怕现在发号施令的人早就换了，百里世子可要当心。”
　　常乐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之后看向对面同自己一样围着火炉烤火的舒安浅和百里辞。

　　只见舒安浅正边认真听常乐说话边嚼着手里的团糕，而一旁的百里辞时不时瞥几眼她，最后才抬头对上常乐的视线，丝毫没有被抓住偷看后的窘迫，淡淡开口。
　　“我早有对策，皇后捞不到世子府半分好处，公主应当多关心三皇子。”
　　舒安浅立马点头，含糊不清地搭着话:“皇后近来总针对煜年哥哥，他不乐意说，常乐姐姐肯定不知道吧？”

　　常乐捧茶的手一顿。
　　她怎么会不知，在书中皇后就是因为曲煜年处处护着曲常乐才故意派他攻打故乡北里，好有个叛国罪名借口除掉他。只不过她没想到最后曲煜年毫不留情攻下了北里，风风光光回来还被臣子簇拥着做了个大将军。
　　但曲常乐在他回来之前先行听过其他人的八卦军报，觉得曲煜年不可理喻对北里下得了手，不想再面对他转头就跟主角团走了。
　　毕竟皇后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她不知道曲煜年为什么从北里到南苍来，就连书里的曲常乐也不知道缘由，才会慌不择路想要逃离这个她认为无情冷血还在自己面前装了这么久的皇弟。

　　梳理尘封已久的记忆，常乐觉得头痛，坐在走廊上望着雪压梅花，轻轻问出声。
　　“清悠，阿年现在是不是在忙?”
　　清悠应声，觉得舒姑娘猜的简直准极了。她打量着在廊下垂着睫羽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公主，尽量压低翘起来的嘴角。
　　“三皇子今早就从世子府去中殿议事了。”
　　这么说，曲煜年很可能这段时间就要带兵出征了。
　　“你帮我和他的侍从说说，叫他若是得空了就来找我。”
　　“是。”

　　窗外风雪作响，火炉的炭烧的暗红，常乐昏昏沉沉趴在桌前盯着发呆，小白眼这段时间不知道去干什么总是不在身边待着，她也懒得去找乐子玩。
　　曲煜年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雪夜无月，但他还是在门旁看见了平日一直待在阿姐旁边的少女，此时正畏缩在一边搓着手，抬头一看是他连忙跑过去行礼。
　　“三皇子，公主说要殿下得空了去找她。”
　　曲煜年挑挑眉。
　　阿姐现在找自己……是知道什么了吗？
　　“知道了。”

　　清悠直起身看着往前走的曲煜年，心里狐疑，边隔着距离跟着走边想事情，平日里的三皇子总是很冷淡，表情是，说话也是，但又总让人挑不出刺，只不过隔阂得很……
　　可是只要他和公主在一起，会笑，会柔声细语，会开玩笑，这个时候清悠觉得两人简直般配，特别想和侍女们大声喊出:“别再对三皇子痴心妄想了!”
　　清悠见曲煜年进门后一直站着看趴在桌上睡着的公主，轻轻扯了一下守夜侍女的衣袖。
　　“还不快把门合上。”

　　这一路曲煜年走的很顺，就算碰上侍从也只是行礼点头，连到常乐房里来都没有人挡着，少女柔和的睡颜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展现在自己眼前，直到细小的关门声发出才叫他缓过神挪开视线。
　　没过几秒，他又将视线投向常乐皱起的细眉，她身子缩成一团，似乎是因为刚刚的开门冷着了。曲煜年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手就被她下意识抓住不松了。

　　常乐睡的浅，其实在开门灌进来冷风的时候就已经被冻醒，可是她察觉进来的人没有动作，自己也不敢突然醒来，怪尴尬的。
　　她假装刚刚才醒，揉揉眼抬眸看他，手还并抓着他几根修长的手指。

　　“你来了……”

　　“你怎么才来……”

　　常乐拖着尾音，糯声跟撒娇似的说话，语气满是难过，叫曲煜年不知所措，只得先将她的手整个裹在手里，抬起另一只手摩挲过常乐的眼角，叫她好一阵酥痒，一根睫毛便落在他的指腹。
　　“阿姐久等，是煜年来晚了。”

　　他听起来不太高兴。
　　看起来也不太高兴。

　　常乐捏了捏他有些发凉的手，把他拉近自己好让她虚靠在他身上，倦倦问道。
　　“你是不是要走了?”
　　曲煜年脸上终于有了动静，漆黑的眸子盯了她好久才回了声嗯，干哑着继续说。
　　“我不在，阿姐要照顾好自己。”
　　“我又不是孩童了。”常乐鼓鼓嘴，“还有什么想说的？”

　　还有什么?
　　阿姐今年及笄，又是皇后不喜欢的公主，他还应该说什么?
　　就算是豺狼虎豹吞了她，自己都不能及时赶回来。

　　“阿姐，要在这里，乖，乖，等煜年回来。”
　　少年一字一顿讲出，声音敲得常乐心怦怦直跳。
　　他这是……也知道剧情???
　　常乐不确定地把头从曲煜年身上抬起来，见他表情如常，松了口气清清嗓子应答。
　　“那当然啦，我不在这等你还在哪等你。”
　　反正她这次不会跟主角团跑了，这绝对是曲常乐走的最错的路。

　　哄下常乐睡着之后，曲煜年才从房间退出来，婉拒掉侍人的护送独身慢慢走回自己院中，平日觉得很远的路途今夜却觉得太快了。
　　那个蠢笨的女人竟然派他去收复北里，这么好的机会他不收下，岂不是可惜。

　　跪了半日的双膝隐隐作痛，又来回吹了冷风，曲煜年靠在炉边倒吸了一口气。住处简直安静，比不得阿姐那里有人气，屋里没点灯，只能靠着火光看清他瘦削的轮廓，显得有些寂寞可怜。
　　这么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怎么今日见了她就心软地想要和她诉苦，一点装开心的心思也懒得有了，疲惫地想要放下所有戒备，期待她向往常一样揉揉自己的发，纤细的手指留在发间温柔令人眷恋……
　　曲煜年紧紧捏住刺痛的膝盖，好让自己从恍惚中清醒，他现在不应该想这种事情，他必须有一番成就，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才不至于如此狼狈护不住她，也不能给她她想要的。
　　再说了……这么久过去，也该叫那个人吃吃苦头了。
　　不知道他看到自己安然无恙带着兵来讨伐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少年笑的纯然，眸子却染着一层凉意，手不自主抚上胸口，莫名让他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