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得云中月》狸九nine

4、第四章

　　自上次撞见皇后他们，就如她所料那般处境越发不好，夏天克扣冰桶，侍女被调走一大半，琴坊也不必再去了，还要日日抄经书，美名其曰为逝去的太后烧的。
　　可是天气愈发冷了，曲常乐身子本就单薄，又缺衣少食的寒风一刮就染了风寒只敢窝在被窝里哪都去不了。
　　曲煜年听话乖乖开始上学，来陪常乐的日子少了起来，但每次来都会把皇帝赐给他的奖励都赠给常乐，她病了之后也会带药来看她。

　　这天外边的风大，吹的木门吱呀吱呀作响，常乐睡不下便早早起来，拢紧身上披着的绛色斗篷咳了几声，觉着头晕目眩难受的很。
　　“小白眼，这曲常乐不是个公主么……怎么还能被欺负成这样。”
　　黑猫趴在被子上眯着眼睛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还是缓缓开口回应。
　　“曲煜年不是想把所有事情说给皇帝吗，是你不准的。”
　　“谁叫你这个系统怎么什么用都没有只能说话啊，我只有这一条命可以活，除了阿年最后的死活我要管，我可不敢乱动任何剧情。”
　　常乐摔了毛笔不想抄了，手冻得厉害。屋里剩的薪炭不多，根本不够过整个冬天，只敢烧几块在炉子里，冒着白烟还有些暖气。

　　南苍的冬天不算太冷，但加上连绵阴雨湿气入骨，对常乐来说简直就是穿透法术伤害，这娇生惯养的公主更是受不了。
　　“公主，奴婢去为您熬药。”
　　是那个自己刚来这个世界就在身边的侍女，日日都会为她煎药，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病就是不见好……

　　三公主待她不薄，可皇后娘娘拿自己的亲人要挟她，她只能接下那包药材加进公主的药里。皇后不告诉她药的作用，只说这不是毒药。
　　“公主…对不住。”
　　侍女紧紧抓住手里的白纸包，左右瞧了无人，这才将里面的粉末一股脑地倒进煎药的砂锅中。

　　“我不在阿姐这里，下人也敢有小动作了?”
　　少年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她手中的动作一抖，不仅粉末洒到周围，白纸也随之落地，只得转过身跪下来连连求饶，颤抖着抬头看向面前的曲煜年。
　　他身穿黑袍绛色交领，腰束腾云祥文的宽带，披着裘毛披风上面还落着未融的白雪，面如凝脂，眸若墨玉，看起来本是乖顺的脸上却勾着瘆人的笑容。
　　她从未见过三皇子这幅样子，颤抖的幅度也是越来越大，又不敢有所动作只能由他从门口一步一步靠近。
　　袖下的骨刀已经滑到掌心握住，曲煜年漠然看向正在发抖的侍女，和第一次捕猎杀掉的小鹿濒死时抽搐的样子极像，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连自己都未发觉笑的幅度越来越大。
　　对阿姐不好的人，都得死。

　　“阿年!是你来了吗？我听见声音了，快进来。”
　　旁屋里的少女又咳了几声，将他的理智拉回，曲煜年低下头收了笑容。
　　靴子用力踩在侍女的手上，疼的她吸气又不敢发出声音，传出来的只有轻微怪异的呜咽声。
　　“如果阿姐有什么好歹，你十条命都还不起。”
　　少年落话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去，而侍女的手被踩的红肿，呆坐在地上哭了出来。

　　若不是小白眼刚刚提醒，恐怕曲煜年就要在自己的院子里杀人了，常乐莫名觉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明明还年幼无知，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常乐还以为他长大之后才慢慢变的那般残虐。
　　看来自己从现在开始就要给他扳正三观了……

　　“阿姐好听力。”
　　曲煜年进来一副乖巧的模样和刚才截然不同，如果不是常乐知道他刚才要做什么，自己恐怕就被他骗过去了。
　　常乐见他肩头还有雪，招招手要他过来想为他拍拍，他却不肯，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挂在门边的木架上。
　　“我屋里冷，你快把衣服穿好。”
　　曲煜年摇摇头，走过火炉时添了几块薪炭，这下屋子才彻底暖和起来，但常乐深深望了望那袋没剩多少的炭袋子觉得心疼得很，还没回过头双手便被他放进手掌合拢。
　　“落了积雪，阿姐会被冷着。”
　　常乐听了这句话后心中五味杂陈，曲煜年还坐在床沿细细拢着她的手，睫毛根根浓密纤长，卷翘着落在眼底，他这般样子极为认真，都让她怀疑自己的手上是不是有朵花那么好看。

　　“刚刚阿年路过小厨房，可有见药煎好了没有？”
　　常乐想瞧他有何反应，他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不语继续玩她的手。
　　“下人难免犯错，我只希望……阿年多宽厚待人，莫将打杀挂在手边。”

　　曲煜年手上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乖乖嗯了一声。
　　他心神不定，猜到阿姐话里有几分意思，但阿姐刚刚不可能看到自己做了什么。思来想去，倒觉得她心思太过单纯，无法做到夫子在课中道曹孟德所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她若不希望自己如此，那日后他就不在她身边打杀。污秽脏了月亮，他也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常乐满意地抽出手摸摸乖崽崽的头，他见没了玩物便开始说正事:“阿姐可要去冬宴?”
　　冬宴快到了吗？
　　“我就不去了吧……都是旧的衣裳，皇后不悦暂且不说，父皇也会觉得我丢脸的。”
　　常乐被不知哪来的寒风冷的蜷了蜷身子往被子里钻，抬眸看见原是纸窗户开了条缝，刚好可以看到外面洋洋下着柳絮般的雪，交缠连绵而落。
　　原来这一年就这么要过去了，那自己春天里和百里辞说的话，他又是否听进去了呢？冬宴将至，男女主很快也要相遇了吧？
　　曲煜年顺着视线看见了缝，帮她掖了掖被子走去关上窗户，便听见门外传来人声。
　　“三公主，奴才来送百里世子送的东西!”

　　每年冬宴前，父亲都会给自己几日时间休息，百里辞望向马车窗外的飘雪，忽然想起那个趴在墙头吐着柳絮的少女。
　　她所说是否当真?
　　“世子，已经到了。”
　　马车缓缓停下，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百里辞回过神来撩帘下车，正好对上南苍最大的珠宝阁——是父亲用世子府名义为他在外置办的家业，他年纪还小，最多也只算半接手，经营的很好。
　　家中长姐冬宴会回来，他自然要来这挑上几件成色极好的首饰赠她。

　　只不过他还未进门便嗅到一股浓郁的花香，是一旁的巷子里传来的。百里辞左右瞥了瞥旁人，发觉只有自己才能闻到，顺着香味迈了一步就如受到蛊惑般往巷子里去。
　　一群人见他往别的地方走连忙喊了一声:“世子?”
　　“别跟过来。”
　　百里辞没有停下，留了一句话便往里去，内心似乎总有个声音才告诉他。

　　去吧，去看看。

　　最后一个转角，一个罩着兜帽斗篷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映入眼帘，旁边还有一只白猫，见他的到来警惕地叫了一声跑开。
　　香味依旧浓郁飘来，百里辞循香停在那一团黑影面前，见黑影抖动，蹲下缓慢抬起手撩开了兜帽。
　　是一张巴掌小的脸蛋，脸颊沾着污渍灰尘，眼睛却清澈明亮，一头微卷的长发落至腰间更觉香气扑鼻，一时间叫百里辞移不开眼睛。

　　“我乃灵君大师亲传弟子，这辈子只跟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女孩软糯的声音传出，在落雪中格外空灵。
　　“我看你很符合我的标准，带我回去吧！”
　　女孩脸上荡漾着笑意，脸颊便生了两个小酒窝，百里辞对望上她的双眸，被其中的一泓清水柔得陷了进去。
　　换了平常他定会觉得这种奇怪的发言好笑而不屑一顾，但今日他却觉得女孩说的句句是理，没有理由不去相信，痴痴点了点头。
　　“好。”

　　……

　　“看来男女主相遇了!!女主那么有魅力，百里辞现在肯定已经被迷得死死的了。”

　　女主是灵君大师亲传弟子不假，原书中他们那一派似乎血肉皮骨皆能魅惑人心，但他们都难得心欢，只会跟随天底下最强大的人，否则就镇不住满身灵力，落得个七窍流血，噬骨夺魂死去。
　　刚开始女主便是用魅惑人心这一项技能第一次蛊惑了男主，不过回去后就用她的实力告诉他两人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坦诚了自己初见时引诱了他的事实，这也就避免了什么后期男主知道女主欺骗过他的狗血分离剧情，最后完美地强强Happy Ending。
　　这下常乐终于和百里辞有双向交集了，起码也有了人身保障，还有小小的福利呢。

　　常乐喜滋滋地抱着小白眼烤火，一旁的曲煜年正在书桌旁练字——实际就是在帮常乐抄经书。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小白眼闭着眼躺在常乐怀里咕噜咕噜很是舒服，翻了翻肚皮继续接过常乐手里的糕点，下一口却迟迟没有喂到口里，不满地睁开眼去看就看见曲煜年从坐上移下来挪到了常乐旁边揉揉手臂。
　　“阿姐，我手疼，喂我好不好。”
　　可恶啊，美少年卖萌可耻!常乐完全受不住。

　　于是后面的好吃的一口都没有落到小白眼口里。

　　小白眼:可恶，自己最大的劲敌竟是你!

　　曲煜年:阿姐只能喂我，别人不能喂，猫也不能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