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得云中月》狸九nine

31、第三十一章

　　常乐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昨夜睡得不安稳，打着哈欠慢悠悠整理好自己出门，才知道曲煜年已经去忙正事了。
　　于是她一个人吃了早膳，又一个人在城里逛了好几圈，然后呆呆的坐在桌前，到最后实在无聊翻看起了架子上的书。
　　忽然有些不适应。

　　另一边的冰湖谷底，有两人站在旁边百般无聊看守，王杜装正经久了就不舒服，抖了抖身子想暖和些，和一旁的亓路说悄悄话:“这可真冷啊，你说王爷还要多久才来?”
　　亓路不像他那样好动，瞥了他一眼非常冷漠地回答:“少问多做。”
　　王杜没生气，撇撇嘴自我赞同道:“也是……王妃还在呢，他得先哄着，我看镇口那大壮也天天和媳妇腻歪半个时辰才肯上岗。”
　　亓路:“……”

　　王杜的嘴一向很灵，说曲煜年曲煜年到，亓路看到青衣少年稳稳行来时，还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王爷什么时候换喜好喜欢绿衣裳了?
　　难不成是因为昨天王妃穿了浅绿?
　　“王爷，舒小姐……也知道这个事情吗？”王杜问出声后，亓路才回过神看到一旁穿着白裳身高不高的少女。

　　说来奇怪，他第一次见舒安浅的时候就觉得她和王爷眉眼有几分相似，又不好直接询问，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去偷偷问王妃，谁知道王妃听后一脸茫然，他只好拜托她别告诉别人，默默吞下自己的猜想烂在肚子里。
　　如今再看看，亓路觉得更像了。

　　“她无妨。”
　　曲煜年言简意赅提了一句，眼里只有几步之外的长方形长棺，亓路和王杜自觉转过身退开。
　　他往前抚上冰棺，跟上来的还有舒安浅，两人垂眸看去，棺中美人容颜依旧，此时安静地闭着眼躺在里面，若是不知情人看见，还以为她只是在睡觉。

　　舒安浅心里闷闷的，想着招呼其他人来开冰棺时，曲煜年已经自行打开了。寒气扑面而来，卫婉生前喜爱柳绿，人人都夸好容颜，如今只着一袭素衣，看上去惨淡毫无生机，春色凋零。
　　她看到了卫婉腹部双手相叠之下的小木匣，认真地观察了很久才拿出来，木匣匣身厚实，无法用蛮力打开，舒安浅自觉将它递给曲煜年，然后看见他摸出小巧的钥匙来，轻轻嘀咕。
　　“他还真是自负。”

　　自负……
　　舒安浅顿住了，越发觉得不对劲，他们这些天几乎没费什么力气，这样难得就能解决问题打开匣子拿到想要的东西吗？就算舒丰年岁渐长更加混账无能起来，也不至于会粗心大意到这种地步。
　　“煜——”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钥匙转开锁的声音已经响起，木匣自动弹开，曲煜年看到其中东西，只来得及推开舒安浅。

　　——
　　“不好了不好了!”
　　常乐趴在桌上数绵羊的时候，清悠匆匆忙忙推门进来，一副慌乱又害怕的样子，把她的瞌睡虫赶跑的一干二净，“什么事啊，你快些说完。”
　　清悠看着她，脸苦的好像快哭了。
　　“王爷好像……中毒了。”
　　摊平在桌上的书页被风带动翻开好几页，少女还没来得及穿外袍就已经夺门而出，一路问过去才到了最后的地方。

　　她来的路上已经想过各种可能，也串联了各种细节，为什么曲煜年不杀舒丰，为什么舒安浅没有被他送回南苍，一切不合理的事情似乎都连到了一块。
　　常乐气喘吁吁赶到，看到了背对着门身影颓丧的舒安浅。她似乎有所感应，回头看向常乐，眼窝还挂着泪，衣袖被挽高露出红肿的手肘，脸色不比榻上人好多少。
　　明明昨天他还好好的。

　　“常乐姐姐……”
　　舒安浅好像找到救星似的跑过来抱住她，先前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争先恐后开始往下掉。常乐稳住心神，将她的眼泪擦了又擦，克制住颤抖的声音开口。
　　“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她之前被吓恍了神，现在有常乐的话当定心丸，应声后很快就说出来。
　　“北里由舒丰掌控的时候，全城人都被他下了蛊，如若他死，所有人都会一起死，而煜年哥哥儿时……也被下了，所以他必须留舒丰一命，问出母蛊还有当年卫婉留下的木匣在何处。”
　　“舒丰不可能说出口，他擅长玩弄人心，从前是，现在也是，就像今天这般，他故意让我们很快猜出卫婉冰棺的下落，引诱我们打开木匣，这才让煜年哥哥中了计。”
　　“你知道吗，常乐姐姐，”舒安浅看了一眼榻上紧闭双眼的曲煜年，“他刚开始靠近你，是有目的的，他想快点找到卫婉给他留下的木匣，发现北里的真相，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梦族人，你。”
　　“可是明明现在你都在这了，他却始终不肯让你坠梦，他宁愿赌上自己，也不肯让你再受到伤害。”
　　话音刚落，年长些的少女便落了泪，泪珠如断线，她如何兜也兜不住。
　　她宁愿他利用她。

　　“你和他，是亲兄妹吗？”
　　“是。”
　　常乐早该想到的。
　　那年他们单独的出门谈话，舒安浅和舒丰都姓舒，二人眉眼间的相似，还有魅族的血脉。

　　“他如今……是什么情况？”
　　“煜年哥哥中了毒才昏迷不醒，这种毒……我从未见过，舒丰爱此阴阳之道，如果他没制出解药，别人不可能制的出来。”
　　常乐摇摇头，“我想试着问问萧易卿，西辰擅毒，说不定……会有办法。”
　　最后会有办法四字被她说的越来越小声，她自嘲地笑了，连她都无法说服自己。这种几率实在太小，她到最后依靠的，可能只能是她自己。
　　“为我拿笔墨纸砚来。”常乐起身吩咐一旁的清悠，步伐一刻不停去偏房写信。

　　——
　　西辰。
　　萧易卿看完信后放置一旁，顾夜是跟着看完的，他着急，心直口快说了出来，“殿下，那我们快去迷阁找找看吧?”
　　“迷阁不会有的。”
　　萧易卿答得很快，顾夜以为他因为之前的事情还在反感曲煜年，想开口多说几句，却被扔过来的钥匙打中。
　　“你若不信，大可自行去翻找。”
　　看来他是说的是真的。
　　顾夜灰溜溜地放下钥匙，还是决定闭上嘴巴静听萧易卿吩咐。

　　“先回信，即日启程去北里。”
　　“殿下?!”
　　萧易卿敲了敲桌面示意他闭嘴，许久才低声答话。
　　“我只是……想她平安。”

　　他太了解她，只从这封信就能看出她之后的打算，四族拥有神力，也需承受后果。坠梦是逆天之道，次次都是在耗命，一次过后养好也就罢了，可这还不到一年，她又想着要坠梦。
　　到底是愚昧无知，还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萧易卿想不出，猜不出，与其心中不安，不如亲口问她，或者只是帮帮她也好。

　　——
　　明明拥有剧本，结果到头来一点用都没有。
　　常乐心中烦闷，将手中的《拯救崽崽计划》丢到一边。她头痛的厉害，连推门声响起也没心思招呼。
　　“你看你瘦了好多，我带了你爱吃的糕点，至少填饱肚子再想办法。”
　　她抬眼看去，是小白眼和百里玄来了，小白眼瞄了她一眼就低下头，一副心虚的样子。
　　“要说什么就说吧，我吃不下。”常乐只抿了一口茶水，继续撑着脑袋想事情。
　　百里玄看不下去，把她拉起来让她坐床上，嘴里絮絮叨叨，“要么休息要么吃饭，你这样熬下去，曲煜年还没醒你就倒了。”
　　常乐拍开她的手，靠着床仰头看她，皱眉忍住痛楚开口，“休息，吃饭，然后呢？”
　　“至少不是坠梦!”小白眼忍不住嚷嚷，又被小黑脸按到后面去喵喵叫。
　　“……小白眼说的有道理，坠梦是下下策，我们再等等，总会有办法的。”
　　“来不及了，舒丰说了此毒非寻常毒，若一月还未解，会暴毙身亡的!”
　　“他如果是骗你的呢？”
　　“他不会，”常乐摇摇头，“他巴不得我犹豫不决，被他的话左右了思绪，何况他就算撒谎了，这是古代，昏迷一个月进食艰难，人还能在吗？”
　　这可不是现代，有吊针，有呼吸机，有葡萄糖。

　　百里玄还想说什么，却被常乐打断，“我知道你的任务是凑成我们，达到HE结局，所以你不希望我有事情，可是阿年如果死了，还怎么HE?”
　　她明明眼睛哭的通红，说话却很平静。
　　坠梦并不是伤心过度之下潦草做的决定，如舒安浅所说，这确实是了解所有事最简单的方法，不仅可以知道困局的解法，也可以亲眼所见曲煜年在北里经历过的一切。
　　“我要坠梦。”

　　——
　　少年闭着双眸，眉眼难得透着属于他年纪的稚气和温顺，呼吸弱的似乎下一秒就会停止，常乐轻轻勾住他的小指，冰冷的。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动作小心翼翼，俯身吻他的眼角，在耳边和他说。
　　“等等我，我来救你了。”

　　常乐换好衣裳，叮嘱清悠倘若早上自己未醒一定要拼命叫她，然后拿出之前偷偷留下的毒香点燃。她也不知道这次没有萧易卿，坠梦会不会顺利。
　　应该会和之前一样痛吧。
　　她低下头，才发现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其实常乐也会怕，也会痛，也会担心百里玄没说完的话。
　　在百里玄眼中曲煜年是书中的人物，她是活生生的，任务失败可以再来，可生命只有一次。坠梦的代价她不是不知道，说不定这次过后她会死，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
　　可她来这里不就是为了他吗？
　　从小到大，根本不是她护着曲煜年，是曲煜年一直在护着她，用他的命护着她，他也许不认同她，却乖乖听她的话，没有黑化，没有原书发生的种种事情。
　　他如此为她，她又怎么不可以为他坠梦?

　　常乐按住手，平复了心中万般情绪，起身关好门窗，缩进被窝闭上眼睛，回忆萧易卿以前告诉她的方法。
　　“坠梦后集中精力记住自己所见所闻，不要刻意去抵抗它，试着和它融为一体，接受而非排斥。”
　　许是近来太辛苦，她很快陷入混沌，迷茫地寻找着突破口，一遍又一遍念着希望看到的人的名字，终于在最后推开了一扇有光透进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