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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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窗愈白，晚冻日难开。
美人半卧木桌旁，红烛蜡落面染粉。
曲煜年推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日思夜想之人手捻酒盏，盏中已是空空，乖巧地靠在桌上头时不时轻啄，眼睫如小扇，然后下一秒脑袋一个不稳往下栽去——
常乐迷迷糊糊间感受到发热难受的脸颊被一汪水捧住，费劲睁开眼往上看去，熟悉的檀香探入鼻尖，她虽看不清楚来者样子，嗅觉却因此更加敏锐。
他本是要开口责怪她胡乱喝酒的，刚要出声却被抚上额发顺下眉眼的指尖堵了回去。少女的手指未染蔻丹，指甲小而圆，整齐干净又可爱，此刻轻轻在他的面上无规律的划动，像挠痒痒似的。
是他。
微醺的少女忽然笑了，眼眸尽是潋滟水光，丹唇翘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得了什么宝贝。她才笑完，又转眼耷拉下嘴角，小声嘟囔起来。
“怎么才来……”
曲煜年忍俊不禁。
这人……喝醉了酒同没睡醒是一个样的。
他又想起什么，板着脸抓住常乐乱摸的手不让她再动，淡淡言道。
“阿姐醉了。”
“我没醉!”少女不满反驳，紧抿起唇气呼呼地看着他。
“没醉?”
常乐用力点头。
“那煜年问阿姐，阿姐……只将煜年当做崽崽来看?”不知为何，他刻意隐去“从前”二字，心中是疯长的不甘，叫嚣他不要再期待她的回应了。
他本来只需要用那个见不得光的手段。
只要他用了，阿姐不就会乖乖喜欢上他，同他成亲，与他共度一生了么？
少年颤抖着抬手将指腹放在她的唇间，细细在齿贝边缘摩挲，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刺破他的皮肤流出鲜血，顺着唾液吞咽入喉，然后……她就会听他的，什么都听他的。
常乐摇摇晃晃拉着曲煜年的衣袖半靠在他身上，弄不清楚他的行为，只觉得他的手硌的慌。她在持久的沉默中慢慢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好像自己前不久才说过，脑子跟着迟钝地开始运作。
他好像生气了，怎么哄?
而且这还是事实……不能骗他。
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然后。
她突然想起了小白脸那句耍无赖的话。
“你信不信，只要你亲他一口，他天大的气都能消?”
酒能壮人胆，这句话是真的。
常乐不知死活扳开他放在自己牙齿边的手，视线心虚地从曲煜年的双眼移至唇瓣，正好错过他眼中大片的阴郁。
她不由自主联想起那抹曾在额间短暂停留过的柔软，鬼迷心窍拽近他的衣领，踮脚凑了上去，随即忍不住闭上眼，向前贴住了少年冰凉的双唇。
嘭嘭……嘭嘭。
二人交织的心跳声杂乱，就像争夺第一，只会越来越快。常乐因醉酒已经面红如粉瓣，此刻除了加快的心跳声表示紧张，气血上涌导致的脸红都被遮掩，远不及曲煜年的耳根看上去那样红烫。
本快被失望填满的心措不及防被面前人揪住晃了三晃，只剩一腔难以置信。属于她的温度替换掉他的冰冷，叫快要溺死的自己终于抓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没有拉她下水，是她心甘情愿救了他上岸。
感受到他炙热的鼻息渐渐急促，常乐有些慌了，急急忙忙站平要退开，却被他揽住腰往前一带，唇再次触了上去，又因重心不稳，连带着吻也如蜻蜓点水般合而又分，分而又合。
他莽撞地学着刚才常乐的吻，生疏又情难自控，却始终只是相贴。少年眼角微红，若叫外人看来更像是常乐欺负了他。
不知多久，常乐才在这个快要窒息的吻中缓过神来，大脑从酒醉中清醒了不少，气喘吁吁看着曲煜年。
那抹眼角的红发狠的艳，快把她的魂都要勾走了。
都这个时候了，常乐还在想，自己绝对不是故意要喜欢上他的，事出有因，都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还勾引她。
“阿年……”
常乐弱弱开口唤他，此刻双眼迷离泛着水光楚楚动人，气息也还是混乱的，启合的双唇红肿，是他刚才无意识吮的。
“别生气了。”
听她软下声撒娇，曲煜年心跳声几乎震耳欲聋，却并不答应反而乘胜追击，“煜年，只是崽崽么？”
崽崽二字被他故意加重，他看着她，目光灼灼。
这两个字曲煜年从未听其他人说过，只在儿时与常乐共眠时听她在梦里咿呀说起，夹在自己名字的后面。她很少做梦，更少在梦中提他的名字，印象深刻便记了下来。
他当时又因为害怕她嫌弃自己无知而好问，在有机会寄给扶今书信时一同问及，还是百里玄帮忙解答，他才了解了这个词的大概含义。
她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是说这个词是说给年纪小又可爱的人听的。
曲煜年便只当常乐是觉得他看上去太小而可怜他对他好，日日刻苦练剑认真学习，想着等以后长大了，他一定会长得比她高，也会有其他优点让她喜欢上他，弥补年纪小的缺点。
“她们说三王爷玉树临风，风华月貌，与城北徐公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是惊才绝艳，不仅功课做得好，还能上战杀敌。”
“这三王爷有才有貌，就差个好姻缘了，不过听说他还未满十五年纪尚小，她们只希望这位殿下能快快长大，不要太早有心上人。”
那天他听到常乐说这些的时候，心中欢喜又忐忑，他自知的确生了一副好皮囊，也有很多地方讨人喜欢，但……她后面又说了他年纪小。
其实他只差不到一个月就满十六了的，不然他又怎会如此迫切要带她来北里，来他出生的地方。
男子十六便可娶妻。
也许她仍然心软，看着他可怜，心疼他喜欢他了呢？
她不知他心中煎熬，亦不知他是连猫都要嫉妒的，阿姐连只猫都会爱怜的顺毛，那又为何不能是他。
既然她愿意顺他的头发，那欢喜之人又为何不能是他。
于是他开口问了，常乐也开口答了，他却不知餍足，想要一个光明正大的吻，一个她自愿的吻。
但见她惊慌失措，他才知道自始至终都是他想多了，是他错了。
她不在意他的身世，不排斥他越矩的行为，不接受萧易卿的心意，对他毫无防备，对他比别人都好，他就以为她也是喜欢他的。
曲煜年曾问过扶今，喜欢是什么。
他的父母不相爱，印象中的父亲很少和他相处，母亲也只会以泪洗面，他从小就不懂喜欢和爱是什么，只懵懵懂懂的像个看客，被迫学会了父亲那些恶心的手段。
但和扶今他们相处，他才明白不是所有夫妻都不相爱。
扶今难得耐心的回了他一大封信，他那时候刚刚上学，识字不多，却看的很认真，尽管已经过去很久，他依旧记得其中一段话。
“喜欢一人，无论谈及其，念及其，心中皆是欢喜。”
只要想到她，谈起她，他就会很开心。
后来他看到一花一草一木，都能从中窥见她的身影，她就像一根细针藏在他的骨血中，随流进入心脉，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的心绪。
阿姐没有答应他，他不会怪她，只会自我慰藉还不急，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他相信她总有一天会喜欢上自己。他学着和从前一样冷落她，叫她对自己愧疚，最后和好如初。
可这天百里玄却告诉他，她从前只将他当崽崽。
从前是多久之前，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觉得心很痛，那根很早就埋在心头的刺往里一寸一寸用力，比身上千刀万剐还要痛，就好像这么多年的努力只是他一意孤行，无论他做什么，都如何也不能摆脱这个词。
所以他当面问她，嘴上认输觉得她是从未喜欢过自己的，心里却还是期待着。她拒绝萧易卿的时候那么果断，为何不能直接拒绝他，好叫他断了这份不该有的心思。
然而，她还是没有回答。
只是自愿的，踮起脚，吻了他。
曲煜年是没有想过的。
他说过，两情相悦之人方可相吻，阿姐是忘了，还是……
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可是她温软的唇离开时，他却想都没想就继续吻了下去，他眷恋她的温度，眷恋她对他的好，就算这个时候她忽然在他心上捅了一刀，他都开心的要命。
一如既往的，她总是会有办法让自己原谅她，但这一次，他想问明白。
更何况，他似乎，看清了她眼中的情意。
常乐心里暗骂小白眼不靠谱，咽了咽口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明明自己明白，不该亲的也亲了，怎么偏偏要自己开口就怂了。
她咬咬牙，声若蚊蝇快速说出口，话语糊成一团也不管曲煜年有没有听清，谁知道还没说完就被他扳起下巴抬头，少年眼里仿佛有星辰微闪，他哑着声呢喃。
“阿姐，煜年听不清。”
她都快忘了，面前这位可是比自己还会撒娇。
他的手还放在常乐腰上不舍得拿开，生怕她跑了似的，眉眼间些许愁色苦恼，可怜兮兮看着她，眼角还有未退的粉红。
听不清……她才不相信他听不清!
常乐气得干脆直接说反话。
“是，我一直把你当崽崽，小白眼是我的猫崽崽，你是我的年崽崽。”
曲煜年笑了，明白似的点点头，但又疑惑地嘀咕着，“可是煜年怎么听见……阿姐说，喜欢煜年。”
“瞎说，我分明说的是我现在没把你当崽——”
常乐说到最后才发现不对劲，闭上嘴不说话了，只是杏眼怒视着他。
“好像是的，是煜年听错了。”他故意作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仿佛刚刚哄骗她的人不是他，“但阿姐会骗人了，你说的话煜年不信了。”
“那你要我怎么证明?”
她不想争了，说了半天也说不过他。
又乖乖入套了。
许是因为确定了她心意，又或是她唇上的酒气，曲煜年今夜不再遮掩，看她的眼神都直白而热烈。他微微俯身，然后开口。
“煜年还想要。”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