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们俩都有病》零0000

4、人的不同与相同

　　实验楼离食堂并不近，等他们慢慢悠悠走到的时候也估摸着十二点左右了。他们左脚刚踏进食堂门，铃声便响起来，黄汀桦就只感觉到一阵风，啪的一下，很快就没了。金一秋一瞬间就不见了踪影，他们要喊口号的啊，不用那么急的，黄汀桦也只得加快步伐，跑到三楼。彼时，金一秋已经坐在桌子旁边了。
　　黄汀桦看了看菜式，嘴角抽了抽，该不会以后卖的都是这样的菜吧？金一秋他也是真的不挑啊，这菜怎么看都不像给人准备的。
　　他站到窗口旁，刚准备开口说话，阿姨警惕的看着他，说："还没勒，等会来。"黄汀桦点菜的手微微颤抖，脑袋缓慢向后转，清楚的看见吃得很香的金一秋，又转过来看着一脸嫌弃的阿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难道是因为形象的差距吗？黄汀桦默默流泪，这个可恨的，看脸的世界。这饭，不吃也罢！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阿姨很反应过来，冷静地说："小伙子，要些啥？"
　　"这个，那个……"黄汀桦还刚开始说话，就有人一马当先地冲了上来，迅速地报着菜名。
　　黄汀桦端着餐盘，飞速地逃离战场，快步地走到餐桌前坐下，看着这菜，瞬间平复了燃起来的空气中的氛围。忽然，他发现金一秋手边有一小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黄汀桦指着那小罐。
　　"拌饭。"金一秋刚吃一口饭，咬住勺子，用手把罐子推了过去，用左手拿着勺子，咽下饭，说道："试试。"
　　黄汀桦拿出一张纸来，擦了擦勺子，舀了一小勺，盖在饭上，拌匀，吃了一口。他吸了一口气，又吃了一口。
　　把有味道的饭吃完后，他擦了擦嘴，后悔没有多舀一点，他只吃了几口就没了。
　　"是食堂阿姨给你的？还是你买的？"黄汀桦说，随即他就意识到，如果是他的，他是放在哪带过来的。
　　"我的。"
　　"口袋装得下吗？"
　　"塞在袖子里。"
　　黄汀桦恍然大悟，他学到了。他继续问："那你是在哪买的？很好吃，我也想买一点，这饭实在是令人望而却步。"
　　"坛子里舀的。"
　　啥？大哥，多说几个字不会少几年寿命的！黄汀桦感觉和他说话好累哦，不想和他说话了。
　　这时候，有人坐到了旁边，他本来陷入难过中，感觉到身旁有人斜眼望过去，那人正好对上他的眼神。连忙道歉，站了起来，低着头，端起盘子，准备要走。
　　"没事，你坐。"黄汀桦看见是尹全，解释了一句。
　　看起来尹全也没打算真走，离开的时候慢吞吞的，坐回来的时候倒十分迅速。
　　"看不出来你吃饭也这么积极，这么快就来了。"黄汀桦妄图缓解这有些僵硬的气氛。
　　这时另一个声音传来，"他也上午没军训。"
　　金一秋没理会这个声音，继续吃着饭。黄汀桦对来人熟悉，只是看着金一秋吃饭在发呆。只有尹全理他，但他完全不在意，坐在了金一秋旁边。
　　"沈楼，你一身汗。"
　　"这不有人占了我位置吗？"他坐在金一秋旁边，根本没打算移位置。尹全听到这话，头都快要埋进饭里了。
　　"你这谁想跟你坐，一个人呆着凉快去吧。"
　　沈楼移开一个位置，跟金一秋隔着一个空位。
　　"我吃完了。"黄汀桦说，拿着餐盘去倒掉了剩下的饭菜，走回来，坐在外桌，与沈楼斜对角坐着。尹全没换座位，导致他们这桌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情景，一共八个座位，他们四个人坐着，每个人之间都隔着一个空位。路过的人走着走着看见了，还要转过头来再看几眼。
　　"你怎么没和他们一起吃？"黄汀桦说。他说的声音不算很大，但这张餐桌上的每一双眼睛都抬了起来，盯着他看。他朝着里边那张桌子说："你们继续吃饭，我问他的。"
　　"那我这不得关心我滴好大……哥嘛。"
　　黄汀桦笑着看着他，也什么都没说。
　　不久，金一秋放下筷子。见状，黄汀桦用不大的声音说着："下次再一起吃饭。"他站起来，面向的是里桌。金一秋放完餐具，黄汀桦也转过身，快步走了。沈楼也站起来，斜着看了一眼头低的很下的尹全，端起餐盘离开。
　　世界上许多恶意就是无由端的。下午时，便有人趁着时间未到，聚集到一块儿，大声地说着悄悄话。不过可能是惹了什么，人渐渐多起来时，就有人也开始回着那一堆人。人天生就爱凑热闹，不一会儿，不明就里的人，听了哪一方的描述就也跟着。
　　教官来了，呵斥着，这些人才一哄而散。
　　虽然在太阳底下晒着令很多人心生抱怨，但一有休息间隙，总有人不去装水，拉着教官唠嗑，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很好。
　　黄汀桦拿着水杯，汗水从额头流经脸庞到下巴，落到喉结。他捻起领口，不断地抖着衣服。听着对话、欢笑，离得很近又很远。他一直所期望的，但脱离了，他竟然什么都没有。一种虚无的恐惧感顿时侵染了他。黄汀桦的心在满世界漂流着，热闹的，冷清的，他旁观着。他叹了一口气，靠着铁丝网坐下，看着湛蓝的天，浓烈的光刺痛了眼睛，他哼起一首小曲儿。
　　其实军训最狠毒的是那高高挂起的太阳，事不关他，却偏要落井下石。不过他们着实幸运，军训第二天就温度骤降，虽然说早上起来穿着单薄的衣有点打哆嗦，但好歹不会有那令人晕厥的空气了。
　　也不知道是人的忘性本身就大，还是事件被咽下悄悄在心底埋了一根刺，这个班异常和谐地熟悉了起来。黄汀桦看见金一秋隔着不远处一直跟着有几个女的，声音大的有些烦，好像想让方圆几里的人都听见她们在说什么。本来只是讨论些有的没的，结果第二天下午，黄汀桦看见金一秋身旁跟着一个女生，是那天中暑的女生。
　　拿的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剧本吗？可恶啊，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居然这么大，这种美女环绕的事情也给他来点！
　　黄汀桦想到那天蹲在人群之中，人离得那么近，却隔得那么远。冷漠的，嘲讽的，不屑一顾的，胡乱揣测的，具象成一只只手，在不断的收紧着他的脖子。他大喘气，尽量将自己的表情控制好。
　　不要了，如果是这种剧本，那还请务必不要给他！还是继续让金一秋拿着吧。
　　那几个女生跟在金一秋后头，像是黄鼠狼跟着老母鸡，大声嚷嚷着，时不时还带着歪着头，扯出一个笑瞥向金一秋旁边的那个女生。黄汀桦在旁边看着，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他用手抹了一把脸，抿了下嘴唇，一脸严肃。
　　军训这几天，黄汀桦一个人过得还挺逍遥自在。最后一天的上午，早餐之后的休息，黄汀桦捧着那本《边城》，缓缓地翻了页，看到一九三五年夏作，双手一推，将书合上。
　　集合哨一响，开始检验成果了。教官站在前面，看着前方的队伍。黄汀桦站在队伍中左肩有些塌下，右脚向前伸，手背在身后，皱着眉，他觉着今天是真的热啊，突然有些口渴了，想喝水。轮到他们上前，黄汀桦看着旗台上随意摆着的班级旗帜，如果有一阵小风，那些旗子也得倒一大片。
　　他们结束，整个检查仪式也快结束了，只是还需要总教官讲话与校长发言罢了。总教官讲话也就那么几句来回讲，校长发言时，便有人注意到教官们开始离校，有些小姑娘开始默默流眼泪。黄汀桦想到昨天晚上，钱教官只唱了一首歌，无论是男的女的都有在鬼哭狼嚎，那场面真是震撼的很，令黄汀桦回想起来都直摇头。歌唱得很熟练，挺好听的，估计是对每届人员都这么唱吧。他看着教官笑着和一群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在聊天，转过头来，继续看着书。上课铃响起了，带晚自习的是教官，于是那一堆继续聊他们的，其他地方也各聊各的。
　　只是这些人的泪腺也够发达的，七天的感情能哭上七小时。
　　校长在台上讲着圆滑又死板的模板，像是要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可他说的很多，一站站那就半个小时多。
　　终于结束，整个会场的空气都好闻了起来，陆陆续续有家长来到这里看着，车子的鸣笛声也逐渐覆盖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当校长那红润的嘴唇轻轻开口，说出"解散"两个字的时候，是他整场演出最精彩，最精髓的部分。虽然队形瞬间解散，但掌声却是今天最响亮的。这声音中还伴随着猿鸣，鸡叫，狒啼，恍惚中以为来到动物园。假期只有两天，但煎熬过后能解脱的时刻总是令人格外兴奋的。
　　黄汀桦拿着书，走到教室，将书塞进书包，又拿了出来，放进桌子中，停顿了几秒，他又将书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思考着。这时候，金一秋走进教室，黄汀桦把这本书给了金一秋，自己潇洒地背上书包溜了。
　　夜逐渐到来，白纸上的黑字与黑夜融合到一起，黄汀桦抬起头来，看见窗子外各色的霓虹灯，通体发亮的楼。他站了起来，走到窗子旁，盯着这个永不熄灭的城市。过了一会，他拉上窗帘，走到床边，直直地躺了下去，小臂盖在眼睛上。没躺一会儿，他突然想起金一秋微信申请的好友。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想的，微信好友申请会过期的，虽然不知道是几天。
　　他坐了起来，在床上摸索着手机。亮屏之后，解锁，连忙把亮度调低了。他查看好友申请，果然过期了。黄汀桦关掉手机，把胳膊张开了。没一会儿，他又坐了起来，打开灯，解锁手机，点开微信，又关闭了。
　　不过倒是有□□息弹出来，他想到军训结束后有个女孩拿着满满一张纸数字加名字来让他也写下自己□□号码的情景，估计是想建群吧，但其实没有重要消息的群确实没什么必要吧，更何况是这种压根就熟不起来的班。不过倒是可以向她问问有没有金一秋联系方式，实在没有就下次回校问吧。
　　他刚点开□□，就有一个电话打进来了。
　　"本地，未知号码？"黄汀桦看了一会儿，还是接了电话。
　　"喂，您好？"
　　"你好，黄汀桦？"
　　"是的。"
　　"我是金一秋。"黄汀桦拿开手机，再看了一眼号码，说曹操曹操到啊。
　　"元季开办了个人画展，去看吗？"金一秋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黄汀桦本来想拒绝，金一秋又接着说："不过可能需要请假几天，在X省D市。"
　　请假？"好的，我去。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三点半的高铁，A市南边高铁。你是在A市I区还是？"
　　"我在A市C区，怎么？"
　　"到C区和你一同去站口？"
　　"不用，到站口汇合吧。"
　　"嗯。"
　　电话被挂断，黄汀桦笑了笑，果然逃课的感觉就是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