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世界观第三时序故事》我走中路

6、影子5

　　景可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因为这里的世界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沉寂又黑暗。可当他在这次睡梦中苏醒后，却警觉地感受到了注视的目光。
　　尽管景可期合理分析，这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自己独处于这样诡异的环境中神经敏感导致的。可就当他撑起身子打算继续找找线索的时候--
　　他在坐直的一瞬间，感受到了肩膀上似乎顶到了什么东西。
　　镇定下来感受了一下，好像是个人的下巴。
　　景可期有点紧张地抿了抿嘴巴又咽了口吐沫，僵硬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肩膀，根据触觉的反映，他觉得自己摸到的好像是……影子的头。
　　那颗头在被景可期的手触摸到后，发出了短暂的轻笑，并且还颇有恶趣味的朝景可期手掌吹了一口气。
　　景可期的动作凝固了一秒……
　　接着就原地弹起，一巴掌呼在了下巴颏着自己肩膀的影子脑袋上，边跑边喊：“你tm的怎么跟个鬼一样啊死变态！！！”
　　虽然好像此刻的影子的确就是个鬼。
　　影子这次好像真的如景可期第一次见他时的印象一般只剩下了一颗头。他悬浮在半空中，被景可期的话逗得哈哈直笑。只不过他的狂笑似乎并不耽误追人，因为他始终毫不费力地保持着距离景可期肩头一厘米的距离追在其身后。
　　景可期曾经被放高利贷的人追过，被景家人追过，被□□的人也追过。但被一颗变态脑袋追，这确实还真是头一次。在感受到脑袋与自己超近的距离时，景可期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嗯，就很离谱。在周围的一切都黑到完全不可见的世界里，自己居然看清了影子那颗头。
　　被子弹掀开半截的脑袋敞着盖子露出红红白白的填充物，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挂着诡异的笑，眯成了一条长长弯弯的缝儿。
　　那颗头漂浮在景可期的右肩侧。为了尽量让自己的脑袋和头发不碰到他，景可期一边往前跑一边像落了枕一样拼命把脑袋往左歪。也就是现在除了影子以外什么都看不到吧，如果能看到此刻的自己，那恐怕会在如此不合时宜的档口被自己那副看起来脑袋有点问题的跑步姿势给逗笑出来。
　　两人的角逐大概持续了两三分钟。自己明明在漫无目的地往前瞎跑，景可期却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被任何障碍物或者墙体绊倒。就当他在心里想着:‘难道这里的一切其实本身并不真实存在，只是随着我的潜意识出现或消失？’之时，景可期Duang地一下撞倒在了一面墙上。
　　嗯，一如既往的不疼。只不过比起不会摔疼的幸运来说，被影子追上这种惨事足以让他瞬间忘掉此等幸事带来的乐趣，并且警觉地闪起满头的红色感叹号。
　　景可期被撞倒后立马麻利地转过了身用后背靠墙并且一脸警觉地看着影子的头。
　　影子的头悬浮在半空中以近乎脸贴脸的距离面对着景可期。他似乎很喜欢看景可期一切被吓到的表情，用当初在柜外偷窥自己从裹尸袋里往外爬的那种表情愉悦的望着自己。
　　“你现在能理解……我名字的意义了吧？”
　　景可期紧张兮兮地凝视着影子那颗……哦不对，或许严谨点来说是0.85颗脑袋。似乎是为了视觉冲击能更大一些，影子还在被景可期注视的时候，十分恶趣味地让自己那双本就诡异的黑色眼睛的眼角落下了两行略显粘稠猩红的血泪。
　　四周皆是无尽的黑暗，似乎在这茫茫宇宙中唯一可视的，便是眼前那颗脑浆迸裂面色惨白眼角止不住流血的头。
　　双方对视的前三秒，景可期的确被那诡异无比的头带来了极大的视觉冲击，并在某一瞬间感受到了‘恐惧’的味道。
　　而这一抹稍纵即逝的恐惧似乎触发了什么情感。在那一瞬间，景可期似乎被带入到了一个陌生的感情中。
　　那是痛苦麻木与对影子无限制的惧意。大脑中无厘头的出现了几个画面，全都是影子，铺天盖地的，各种形式的他，以及一个缩成一团蹲在角落的……伊始者。
　　就在时间的不停推移中，这种极限视觉冲击所带来的恐惧就在逐渐被景可期个人意识所熟悉的过程中单薄了下来。
　　画面和情感随着恐惧的淡化而逐渐消退。可不等景可期紧绷的肌肉完全放松下来，他却又从扶着墙的手指尖上感受到了一样令他浑身发麻的触觉。
　　‘嘶……嘶’
　　细微又清晰的声音昭示着声音来源与景可期极近的距离，而被纤细又略微湿冷的舌头触碰……则是说明了来者的身份。
　　是一条蛇。
　　鬼知道这样死气沉沉的世界里为什么会忽然窜出来一条蛇！若说用影子给景可期带来的恐惧可以用前三秒呈上升趋势，在第四秒后逐渐下落的线性统计图来表达的；蛇这种生物就是一条从开始到结尾完全毫无转折的上升直线！没有道理可讲，这就是景可期心中最深的阴影。
　　原本沉浸在吓唬景可期的乐趣中的影子似乎也发现了异样，他也看到了那条盘在景可期手边贪婪地吐着信子的蛇。如果说影子在这漆黑一片里的可见度是黑夜中的手机闪光灯，那那条蛇的可见度就相当于在夜空中丢了只金乌。
　　或许影子继续在原地按兵不动可以看到来自景可期的更多恐惧，可他却在景可期踉踉跄跄慌不择路想要逃跑时悄悄地变成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然后闪到了那条蛇的面前稳准狠地用两指捏住了那条蛇的七寸。
　　蛇无助的挣扎在影子的指尖，影子的表情却有些微妙。他的脸色有点臭，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竟能透出浓浓的嫉妒，甚至是有些气急败坏。
　　在景可期发现这条蛇的身影后，蛇的亮度就在逐渐的增强。现在已经亮到可以挂在漆黑的大商场里照明整个商场！景可期被这强烈的光芒刺的几乎无法睁开一丝眼睛，而影子却睁大一双眼睛毫不畏惧地盯着蛇。
　　看到面前不惧强光的影子，景可期不禁在心中暗暗想得到‘到底是他这个怪物天赋异禀，还是因为这条蛇在不同人眼中有不同的亮度呢？’
　　景可期想着反正被蛇亮的睁不开眼和刚刚摸黑都是一个样子什么都看不到，刚才能跑能跳能爬天台跳楼，那现在闭着眼也肯定照样能跑！于是二话不说就想爬起来先跑为敬。可奈何刚刚这条蛇对他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自己的腿被吓得到现在为止还有点软。再加上这具身体干涩的关节，刚爬起来跑了两步，又一个趔趄摔在了地面上。
　　景可期一惊，眼睛不由自主地在落地之时大大地睁开了来。
　　这一睁开不要紧，他看到自己即将面门着地的那块地面上，趴着一窝正在交缠游动的，颜色艳丽的蛇。
　　这么多，这么多的蛇。它们是用身体扎起了一个会动的网。艳丽的色彩与来回游动的灵活身姿竟透出了一副异样的，来自对猎物玩味十足的狩猎者的狂喜。它们发现了即将落网的惶恐猎物，兴奋地高高扬起头颅，愉悦地对景可期吐着信子。
　　就在某个瞬间，景可期甚至在这些蛇大大咧开的嘴角上看到了诡异的笑容。
　　景可期的恐惧直逼大脑，甚至害怕到感觉脑仁有些发麻。他浑身僵直地落入了蛇网中，紧接着便感受到了被源源不断的蛇包裹了全身的窒息感。
　　这让他在惊恐之余忍不住将自己代入进了被束缚在外壳中的木乃伊，只不过木乃伊中束缚包裹的是正儿八经的死人，而他……是不怎么正经的死人。
　　身体上传来了久违的痛觉。不知是哪条蛇忍不住先动了口，将两颗毒牙扎进了景可期的身体里。其余的捕食者皆在不久后挑选到了自己心仪的部位，争先恐后地将一对对毒牙刺入了景可期的身体。
　　这一切太快了，快到影子在发现景可期逃跑的身影后，在短暂思考决定捏死手中这条蛇时，景可期已经被一团无法计数的游动的蛇裹得严严实实。
　　蛇群的数量依旧在不停地壮大，这意味着景可期此刻对蛇的恐惧在不停地提升。这里是伊始者的内心世界，除去停尸房里固有的一切外，所有实体化的物体都源自于伊始者内心的变化。
　　影子的脸黑了下来，他费尽吓唬了景可期大半天，给他带来的恐惧居然不如一条游荡的蛇。不过……在这个不存在其余活物的世界里忽然窜出来一个属于景可期的恐惧之物，也就代表……伊始者刚刚面对自己的做法在极短的时间内出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外界事物越无感，外界的事物就越无法伤害甚至是靠近他。相反，一旦内心出现了动摇和恐惧，就会被这个世界牢牢抓紧，生吞活剥。
　　他走到被蛇裹成团的景可期身前，心里既有些气急败坏，又有些烦躁。蛇团里除了蛇游动时鳞片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外，便是捕猎者得到猎物后满足的嘶嘶声。他没有听到源自景可期的一点声响，也没看到他的一点挣扎的迹象。
　　‘这怎么跟被吓死了似的？’影子皱着眉头想到。他完全不想伊始者死在除他以及他掌控的事物之外的任何生物那里。因为这个世界除了伊始者自杀这个特殊情况之外，伊始者被自己吞并或自己被伊始者打败以及伊始者被自己的恐惧之物吓死……这些可能性都会导致不同的结局。其中最令影子无法接受的恐怕就是最后一种可能性了。
　　他伸手扯开了蛇团表面的蛇，从里面拎起了景可期。在费力拉掉攀附于景可期脸上的蛇后，他在其余蛇围上来之前短暂地看到了他的表情。
　　那是一片死寂。是一个被恐惧完全包裹后精神濒临崩溃和绝望时，发现自己无法陷入崩溃疯癫的状态后，只能眼睁睁地，清醒地沉没于无边的恐惧中的那种绝望。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那群没手没脚的畜生？”影子一边气急败坏地扯景可期身上的蛇，一边没好气地问到。
　　景可期半晌没有反应。他的思维好像被恐惧厚厚地包裹了起来，而影子的话好像也变得好远，好像传了好久才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迟缓地抬起了头，用恐惧至极的干涩颤抖的声音轻声问到：“你能帮我拿掉它们么。”
　　听到景可期绝望哀求的话语，影子的心情似乎稍稍变好了一些。他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样子，用慵懒又欠揍的声音说：“你求我，就像犯下无尽罪恶的灵魂祈求真主的宽恕与拯救那样求我……”
　　不等影子说完，景可期就好似看到希望的绝望者一样不顾一切地挣扎着从蛇团里伸出了手，紧紧地扯住了影子的衣袖竭力地喊着：“我求你，求你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景可期的祈求声依旧在喊，而他面前的影子却始终未被他的话语所打断一分一秒。他低头看着景可期抓住自己袖子的那双不停颤抖的，被蛇咬的血肉模糊的手。
　　“你要将你的精神，你的灵魂，你的一切全部奉献给可以拯救你的人。在你心中无尽而又庞大的罪恶与恐惧不过是神明脚下的一粒尘埃，你，亦是如此。来啊，带着你的虔诚与畏惧，将自己的精神完全交给面前的神明，以此为祭……恳请他，拯救你。”
　　景可期喊得有些缺氧，但他的眼神在惊恐之中依旧不难看出眼底的一丝清醒。他粗喘着气问到：“我，该怎么做。”
　　就像是诱导亚当和夏娃的那个恶魔，影子低语道：“让你的心灵畏惧我，让你的意志臣服我。然后……便会得到我的庇护，成为我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