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世界观第三时序故事》我走中路

10、影子9

　　大概在影子倒下的一分多钟后，景可期收拾好匕首准备出发之时——停尸房的灯熄灭了。
　　周围像外面的世界一样陷入了无尽的黑暗，而就在门外，变成鬼的影子刻意地踩出了只有穿着皮鞋走在空旷的走廊里才能踩出的哒哒脚步声，声音缓缓地，沉沉地朝着停尸房的方向走来。
　　他的脚步声与得意的问询声混着回声传来：“伊始者，这次我选择更直接一些的对决如何？快躲好吧，我……来找你了。”
　　！前一秒影子的声音似乎还很远，而后一秒他的那张大脸就忽然出现在了景可期的面前。这次的影子选择了类似‘手电筒从下往上打光’的方式把脸贴在跟景可期鼻尖对鼻尖这么近的距离上。虽说他知道影子无法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他还是被突如其来的惊吓搞得忍不住急促地“靠”了一声。
　　影子在笑，景可期转身就跑。而影子的大脸就好像可以瞬移一样，总能在景可期跑着的半路上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用那诡异的黑眼珠和诡异的笑容让景可期不得不操控着这具关节不怎么好用的身体进行一个又一个急转弯。
　　这种感觉就像玩恐怖游戏的时候即便知道鬼不会从屏幕里跑出来咬自己一口，但还是会忍不住在鬼脸铺满屏幕之时心头一紧一样，明知道是套路，可还是会被吓一跳。不过在经历了上一次的死亡后，他大概摸清了影子的路子：某种诡异的突然袭击。
　　景可期觉得自己这样跑下去不是个办法。影子边笑边说：“伊始者你知道么？我一变成鬼，就迫不及待的赶来找你。怎么样，感动么？”
　　景可期没有搭话。他依旧在聚精会神地跑着路。而就在影子的头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之时，他伸出双手像抱篮球一样拾起了影子那颗脖子上断面并不整齐的头，动作麻利一气呵成地随便朝着一个方向丢了出去。一边丢一边说：“哦，那你变成鬼的读条时间还挺长的。”丢完之后拍了拍手，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他听着身后影子的头摔在地板上后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轱辘声短暂的松了口气。原本一片漆黑的不远处却似乎出现了一面昏暗的，动态的高墙。离近了看清楚墙上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动后，景可期头皮发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面墙上生长着望不到边的密密麻麻的挥动着的胳膊。
　　那些胳膊在拥挤地空间中无规律地缓慢挥动好像是在尝试抓到什么，而景可期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如果走近一点，一旦被一只胳膊捞到，便会被周围的胳膊牢牢地困在里面。
　　世界是这么安静，安静到景可期不得不把那墙胳膊们挥动时皮肤间的摩擦声听得清清楚楚。
　　思量再三后，他觉得比起这墙胳膊，自己可能更想跟影子的脑袋来一场畅快的追逐战。而就在他转身之时，却看到身后十多米处出现了另一面动态墙。
　　那面墙上摇动的是码的整整齐齐的影子的头。
　　他发誓自己并不想看清它们，但自己还是离谱的在这么远的距离下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它们。这些头下面通通连接着一段至少二十多公分的脖子，而脖子的另一端则连接在了墙面上。它们的脖子就像是水下群居游动的红线虫一样匀速的摆动着，像戏耍猎物的捕猎者一样挂着玩味地笑容不停在空气中浮动着，眼都舍不得眨地盯着景可期。而每一张嘴巴都以不同的口型一张一闭，用气音诉说着各自的想法。无数气音混合在一起变成了如精神分裂者脑中的恶魔低语般嘈杂。它们与后面那扇墙上胳膊的摩擦声混在一起，让景可期感受到一股诡异到头皮都要炸开的惊艳感。
　　是能让人在迷离的困倦感中惊到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怪异美感。只是比起美感来说，怪异的比例似乎过于浓烈了些。
　　景可期尝试往两侧跑，可无论他跑多远，身侧的两面游动的墙都像永远看不到尽头一样屹立在两侧。而更为不妙的是，伴随着自己心中暂时无法安抚下来的诡异与恐惧，那两面墙似乎在慢慢地朝中间靠近。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两面墙中间就仅仅剩下了四五米远的距离。
　　在这里，令人恐惧和不安的事物总会愈演愈烈。就像影子第一次把他放大的大半颗头摆在景可期脸前那样，只是一瞬的恐惧，世界便如蝴蝶效应一样引发了可怕的变化。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经过影子多次的‘惊喜冲击’，景可期对这等突如其来的诡异感有了很高的适应性。也正是因为景可期拥有这样过强的适应能力，在他人生的十六年中，没有一件外界事物能使他对其保持长期的兴趣。无论第一次见面时自己产生了多么强烈的惊艳感，在接下来的每次观赏或接近的过程中，这种惊艳感都会以可怕的速度消退，在很短过程中变得‘平平无奇’。若非景可期是一个十分擅长自娱自乐的人的话，恐怕很难保证自己不会早早地有抑郁或厌世的念头。
　　似乎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景可期只能原地坐了下来尝试用深呼吸以及闭上眼睛和捂上耳朵这种方式来调整自己的心态。
　　“没用的。”
　　影子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完整的他依旧像刚刚那样踏着皮鞋悠闲地走在地板上朝景可期慢慢靠近。
　　的确没用。闭上眼睛，两面墙的景象依旧出现在他眼皮上，而被自己捂得紧紧的耳朵也仍就能清清楚楚地出现在耳边。
　　他没有理会影子，继续尝试稳定自己的心态。而影子也没有继续开口，听声音似乎是站定在了自己的面前。人类的恐惧总会在逃避心理的装饰下愈演愈烈。这两面墙虽说的确在刚刚给自己的心态留下了极大地影响，但它们毕竟不是蛇，不是自己无法强迫内心去直面的事物。只要静下心来专心地去捕捉熟悉它们，自己就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消化这种恐惧感。大概过了半分钟左右的时间，景可期平复好了情绪，面色如常地抬起了头看向影子。
　　两边的墙停在了中间还剩三四米距离的地方。
　　影子撇了撇嘴说：“你的心态的确很让人佩服。”
　　景可期接着话茬见缝插针的打听着：“那除了我之外，你还用这些花招吓唬过别人么？”他其实是想知道这究竟是一个无法离开的精神世界，还是一个有逃离方法的……关卡。
　　影子玩了个文字游戏：“我只吓唬过伊始者。”尽管他知道这副躯壳里的灵魂是景可期，却还是会管自己叫伊始者。也就是说即便曾经有灵魂经历过与自己同样的遭遇，那么在影子的口中，包括景可期在内的所有人都可以被统称为伊始者。
　　说了等于白说。
　　影子似乎格外喜欢讨别人嫌，尤其是爱在别人懒得搭理他的时候接着讲话。
　　“你很聪明，知道可以通过平复心态来调整两面墙之间的距离。可是你一定猜不到……其实控制两面墙的方式不止这一个。”
　　说着，便将双手抬起掌心相对。在景可期的注视下，他缓缓地缩小掌心间的距离，而两边的墙也随着他的动作一寸，一寸地朝中间移动。就在两边墙上摆动的胳膊和晃动的脑袋都即将接触到二人之时，影子整个人腾起了地面升到了三四米高的空中。而就在刚刚还高的看不到顶的两面墙也在霎时间缩短到了两米高。但即便是这样的高度，仍足以在闭合之后将景可期完完整整地包裹在里面。
　　墙在缓缓地闭合，随着压迫感的逐渐提升，源自两边的诡异的默声也在逐渐增强。景可期不自觉地拔出了手中的刀，而刀子却在出鞘的一瞬间被墙面上某只忽然变长了半米多的一只手臂夺走了。
　　这用指甲想想都知道是影子搞的鬼！景可期顶着烦躁又压抑的情绪抬头望着影子，影子的动作就像慈爱的天使，他向景可期伸出手，柔声道：“来吧，拉住我的手，让我来庇佑你脱离这种平凡无力的感觉。”
　　两边的墙还在缓慢地向中间靠近。不久便把景可期包裹到了中间。那些贪婪地胳膊抓住了景可期就向墙面上不停地拉扯，外围没有拉到他的胳膊急切的朝里伸去，并在伸去的过程中不断变长。一层，一层，又一层。就像是还未开放的菊花骨朵一样，景可期如花蕊般被重重花瓣裹到了最中心。
　　四周的‘花瓣’如腐肉上的驱虫般骚动，即便内层的‘花瓣’已经紧紧的附着在了食物上，外侧的部分仍旧在不停尝试分得一杯羹。
　　这让景可期想到了之前包裹自己的蛇群。
　　‘真的只有影子这样阴间的角色才能搞出这么阴间的东西。’景可期在心里暗骂着。
　　他尝试反抗，可无数胳膊将他抓得严严实实。两面墙完全闭合，手臂摩擦与口腔低语两种默声也在景可期的耳旁放到了最大。
　　影子的声音又传来了。“真的不要跟我走么？”
　　景可期被围的严严实实的眼前忽然让开了一条缝隙，外面伸进来的是影子的手。景可期看着那双手并不打算理会，而是思考着不用刀子的自杀方式。如果整个世界都是由伊始者的精神世界所创造的话……那自己作为伊始者是不是可以尝试通过意念再创造出一把刀呢？
　　就像上次自杀之前，被影子追逐的自己在黑暗中奔跑了几分钟都没碰到障碍物，而一想到这是一个有障碍物的世界后便一头撞到了墙上那样，造出一把刀。
　　结果是不可以。
　　他的主观思想好像只能制造出对自己有坏处的东西。
　　好像这个世界中唯一被伊始者这个角色制造出的好事物只有审判日。
　　景可期似是灵光一闪。审判日是伊始者内心全部的寄托，那是否审判日就是伊始者耗尽所有能力……姑且称之为是能力吧，而制造出的唯一救赎呢？
　　换个角度想，是否收回审判日在这个世界的存在，自己就有足够的力量对付影子了呢？
　　似乎是因为自己长久的沉默，影子好奇地把头伸了进来看向景可期。无论自己害怕影子与否，影子的头好像在这无尽黑暗之中永远都是可见的那种。在这次两人脸对脸的近距离接触中，景可期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件自己一只不曾注意到的事。
　　影子那黑漆漆的眼球上，只映出了层层挥动的手臂，手臂之间却没有自己的倒影。
　　伊始者究竟长什么样子呢？他自己当了两次伊始者，好像真的没有看到过这具身体的长相。明亮的停尸房里没有镜子，漆黑的外面更看不到自己的倒影。
　　“影子，我长什么样？”
　　影子仍旧是说着无用的屁话：“伊始者的样子。”
　　“审判日的记忆和长相来自于伊始者倾慕的对象，那你呢？”
　　影子笑了。他依旧没有正面回答景可期的问题：“秘密。”
　　“我并不惧怕你现在弄出来的阴间玩意儿……或者说这些事物在我这里的恐惧感过了期。你不打算让他们放开我，然后找点别的伎俩来博取我的恐惧么？亦或者是……我们继续僵持在这里。”
　　影子做认真思考状慢慢地回答着景可期的问题。“可我觉得……这次我一旦放开你，就永远也抓不住你了。”
　　“嗯……”景可期沉默了。其实他也是这么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