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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传来父亲的噩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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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阿娘得知尚原被屠城的消息后,日夜担忧战场上的阿爹,以至于夜夜都从恶梦中醒来,纵然外婆来陪着,外公来劝着,甚至舅舅也来宽慰阿娘,阿娘的精神头都不大好,加上生产时出过一次血,身体亏损,现在连奶水都没有。想起他弟弟这几天全靠米糊支撑,瘦瘦弱弱的,对比他当年的出生的体格,简直不要太明显哦。说到底弟弟没有母亲的母乳支撑又是早产怕是要落下病根了,问我咋知道弟弟有病根呢?哼,外婆和舅妈当时抱着弟弟出来的担忧表情不要太明显好吗?外公甚至给弟弟取名叫陈安,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就知道外公一家有多不看好弟弟的身体。
阿娘担心爹爹,陈宝如何不知,他也担心着。可偏偏阿爹一去四个多月,音讯全无,传来的战事都是不利于我方的消息,还出了尚原屠城这档事,着实让人忐忑不安。
阿娘现在坐月子,阿宝努力跟着外婆后面学着带弟弟,换尿布啊,喂米糊啊,还喂了些牛乳啊……就算有大人帮忙也让陈宝折腾的够呛。陈宝第一次发现这弟弟可不好带啊,这几天光是给瘦弱的弟弟就洗了好多的纸尿布都不够用,只有将旧年穿不了的衣服裁剪下来,才够一些。
时间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陈宝正给他弟弟喂奶,门外响起铜锣声,“咚~咚~咚”,还有人在吆喝:“家里有人户的,速度去广场集合,族长有要事宣布,家里有人户的,速度……”声音越走越远,没一会儿响起了外公声音:“阿宝,村长叫我们去广场,你快和我去吧。”
陈宝在窗户大喊:“在,我马上来,外公。”说完将弟弟放在阿娘身边,阿娘抱过弟弟嘱咐阿宝道:“要是有什么要事?你就跟外公或者舅舅商量商量啊。”
“娘,我知道了,你放心,孩儿有分寸。”陈宝穿好鞋子,带好帽子就出门去。
在路上,外公开口道:“刚才村长的孙子敲响啰,让我们每家每户去广场,说是有大事宣布,村里现在非年非节的,就请出响啰,也不知是喜是忧,你现在也长大了,也该你自己也听听。”
“是,外公。”陈宝压下心里的不安,随着外公一起到广场,广场上早已有了很多人,有老有少,三五组成一团在那聊天。外公带着陈宝去了牛伯伯那里,相互问了好后,正要含蓄,台子上响起啰声,“大家安静,现在有请村长上来讲话。”
嘈杂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奇奇望向台子,村长上台后开始讲话:“今儿啊,跟大家说件事情,上个月尚原被紫穹国的一支军队偷袭屠城,有士兵拼死逃出去向将军报信救援,及时将紫穹士兵拿下救下了半数老百姓保住了尚原,还捉了紫穹的细作和三皇子,创下大功。昨天县官老爷找我过去说话,称这向军队求援的士兵里面有咱村的人,说是立了大功,是咱村的英雄,好儿郎。”
“好”全村人拍手叫好,陈宝右眼皮直跳,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村长抬手,示意安静,“安静,但,县老爷说,向军队求援的士兵多数因为伤势过重已经牺牲了,元帅不忍他们流落异乡特向朝廷请命,请皇上做主让这些牺牲的将士能落叶归根,回家安葬。皇上特许恩准,还下旨赐恩。这其中……”村长缓慢的音调让陈宝在台子下焦躁不安,心里不住地默念祈祷希望没有他父亲名字。
“就有……吴光武,陈刚,牛耀祖,这三个士兵……”村长刚念完名,台下的牛伯伯大喊一声“我的儿,你好狠的心啊!”后直接晕死过去,牛二叔一把抱住晕倒的父亲,焦急的喊“爹,爹,你醒醒。”村长见着情况叫孙儿搬了个坐凳给牛伯伯,陈宝听到父亲名字时,如同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悲痛大喊一声“爹啊”后就晕倒在
外公怀里,不省人事。
外公悲痛地抱着外孙留着眼泪,在一旁好些人家都来安慰。村长让孙儿在敲下锣鼓,让大家安静后继续讲话:“县老爷让我明天一早带领这三位士兵的家属代表还有全村有力气的男人们一起去衙门领旨谢恩后去把咱村牺牲的英雄遗骸领回家安葬。在场有陈家,牛家的人吗?麻烦你们自家决定一个代表明天清晨和我等一起去县里衙门走一趟,我现在念到名字的人明天再村口集合,花二郎……”
陈宝在村长念名单的时候已经醒来,压着声音哀声痛哭,外公强忍着悲痛将他
搂在怀里,拍着后背无声的安慰着。跟陈宝家和外公家要好的伯伯们等村长宣布解散后,都过来劝慰陈宝和外公,节哀顺变啊,珍重自己的身子啊等等,结果越安慰越想到自家现在音信全无的儿子时,渐渐大家都开始红眼小声哭泣,众人哭了好一阵子,也知道张大爷要回去商量接下来的丧葬事仪,都纷纷表示要过来帮忙,收住情绪和张大爷道别,张大爷谢过后带着陈宝回家去。
快到到家门口的时候,外公也没想好怎么跟女儿开这口?在门口筹措不前,陈宝早已哭的晕厥过去,外公最后还是把陈宝抱回自家,打算等老婆子还有儿子回来一起商议,自己先过去稳住女儿。
“外公向隔壁喊了一声,“大丫!”
“哎,爹!”大丫高声回应。
“阿宝在路上睡着了,我将先放我房里让他睡一觉在过去啊。”幸亏外公没有方面对着女儿说,不然准露馅。
“好嘞,爹。”大丫抱着陈玉在绣衣服,想着有爹爹在,也没深想。
太阳下山的时候,陈宝悠悠醒来,外公在旁边守着,见他醒来,给他端了一杯水,陈宝呆呆地接过后望着碗里的倒影后一直保持着端水的姿势。外公知道,这个坎还是需要他陈宝自己过才行。揉了揉陈宝的头,拿走外孙手中的碗,暗自叹口气,在旁边陪着外孙。
不知过了多久,陈宝依旧沉浸在和爹爹在一起的时光回忆中,没有一丝反应。
当张大娘带着儿子回来的时候就见老伴坐在阿宝身边,不住的叹气流泪,阿宝在那一动不动,这样诡异的场景让外婆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是怎么了?”张大娘询问自己的老伴。
外公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一句:“儿媳和孙子们呢?”
张大娘走过去喝了口水,“儿媳说想陪陪她母亲,明中午回来。”
“哦,这样阿,儿子,你也过来母亲身边,我有要事说。”外公让老婆子和儿子都过去,“今儿阿,村长叫我们过去说咱们女婿陈刚还有他自己的儿子还有牛大哥家的长子在尚原立了大功,朝廷要赐恩褒奖。”
舅舅一听,“这是好事啊,爹怎么?”
“是不是出啥事情了?你接着说。”张大娘心里已经有了个念头,但不敢确定。
外公叹了口气,“嗯,咱们女婿牺牲了,因立了功皇上特意批准可以回乡安葬,落叶归根,明儿一早,我和二柱还有陈宝一起跟着村长去县里衙门领旨谢恩后,去将咱女婿的尸首领回家。”
“什么!”张大娘惊的站起,随后身体颓废下来,抱着陈宝痛哭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那可怜的女婿哟!你咋这么狠心啊,怎么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阿,我的心肝疼阿……”
“母亲,你要注意身子啊!”
二柱也流着泪劝导,外公不住的叹气。
等到张大娘等人收住情绪后,原本想劝慰陈宝,却发现陈宝像个木头人一样,一丝生气都没有,外婆着急地抓着陈宝身子摇晃,“阿宝,阿宝,我的乖乖……”陈宝依旧没反应,这下张大爷和二柱也跟着着急了。
张大娘知道不能任由陈宝下去,狠下心抱着陈宝翻过身,死命地拍打陈宝屁股。
刚开始,陈宝没有反应,当张大娘打到十下的时候,陈宝终于有了反应了,“疼疼疼!”随后哭了起来。
张大娘松了一口气,搂住陈宝,让他哭,“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些,乖啊,哭吧,外婆陪着你。”
陈宝哭的差不多,张大娘便开始劝陈宝。
“阿宝啊,你哭也哭了,外婆知道你现在还在伤心难过,可是你想想,人呐都有一死的时候,不过是时间问题,你阿爹为国家捐躯,成为了英雄,是陈家的好儿郎。你现在是你们家唯一长家挑担子的男丁,想想你母亲还有年幼的弟弟,他们还需要你看着,你自己不能垮,知不知道?”外婆知道,只有向外孙下一剂猛药,虽然会痛的很厉害,最起码伤口会慢慢好起来。
舅舅也在旁宽慰:“你纵使不爱惜你自己身体,也要想想将来,还有你父亲临走时的嘱托,我的好外甥,人死不能复生,你爹临走时想必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们了,要是他泉下有知,想也是不得安宁的。我的好孩子,听舅舅一句劝,你把母亲和弟弟照顾好,那才是对你爹最好的安慰。”
“就是啊,我的好外孙,你现在是陈家的顶梁柱,你自己千万可不能倒啊。”
外公也来相劝,怕陈宝一时想不开,钻死胡同里。
陈宝吸吸鼻子,哑着声音向担忧他的长辈道谢:“多谢外公外婆还有舅舅劝慰,陈宝只是一时悲伤,你们不必担忧,从今起,我会替爹爹好好照顾阿娘和阿弟。”
陈宝心里是明白的,即使他哭的在伤心,阿爹也不会在回来了,家里还有阿娘和弟弟要他照顾,想到这里,陈宝抹了抹眼泪。
“好孩子,人都要向前看,世上没有翻过去的坎儿。”张大娘望着眼前的外孙,想着她年纪轻轻就要守寡的女儿,悲从心来,但纵使心中悲痛,面上也不敢漏出太多悲伤,怕陈宝好不容易才打起的精神垮了。
舅舅拍了拍陈宝肩膀,唉,到底苦了这孩子,在想想他那两儿子,止不住叹息。
陈宝收拾好情绪,这才想起还未给母亲和弟弟做饭,跳下炕,向外公一家准备辞行,外婆拉住他,“你放心,我早些时候就吩咐你舅舅给你娘送去了今日在酒席上打包回来的酒菜,谎称你要在我这边吃,想必现在正吃着呢,等会儿啊,我会过去收拾,陪她。”
陈宝深深作了一揖“多谢外婆!”
“你这孩子说什么谢不谢的,对了,我刚才和你外公商量了一下,怕现在告诉你母亲,你母亲接受不了,受不得刺激闹着去县里衙门领你爹的尸首,明一早就让你舅舅去接舅妈回来。明天等你们走后,我和你舅妈去告诉她,劝她。舅舅去准备丧葬礼仪,我会在家打理的,照看你母亲和弟弟,当然还是听你的决定。”外婆现在完全将陈宝当做大人看,当做大人来商量,现在的陈宝是陈家的当家人了。
陈宝听着外婆的安排没意见,这样的安排已经很好了,这是血浓于水的亲情,陈宝红着眼眶,跪下来向在坐的外公外婆和舅舅磕头:“多谢外公外婆和舅舅对我们如此尽心尽力的谋划,阿宝我感激不尽。”
刚磕了一个,就被舅舅拦住拉起来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好孩子,快起,快起。”
“对对,现在不是谢的时候,接下来还有一堆事要做,阿宝今晚你就睡在外公这屋,明一早你们也好一起出发。”
外婆心细,怕闺女看出陈宝神情,就让陈宝跟着外公住一晚。
外公接嘴道:“对了,明天阿宝和我去衙门谢恩,一晚上的,咱们家有麻衣吗?”
外公不说,陈宝都差点忘了这一茬,舅舅眼睛一转,“这没碍事,我记得前两年大壮曾为他曾太公奔过丧,那麻衣还放在柜子底下压着,我等会儿去拿来暂时给外甥穿上,救救急,明儿个我去买一件新的过来就好。”
陈宝很感动,谢过长辈后,还是回去一趟,因为明天要托舅舅去办丧葬礼仪,是需要银子的,还有幸好他爹走之前告诉过他,家里藏着一笔银子,原本是留着给他娶妻用的,现在先拿出来救救急。
陈宝和外婆一道回了院子,外婆进去拖住阿娘,陈宝快速向院落一处走去,在墙上四处摸摸,摸到一个有缝隙的地方,缓缓将土块拉出,伸手掏出用手帕包裹的银子,数了数,拿出三十两碎银后,在将剩下的碎银用手帕包好放原处,在将土块复位,清除掉痕迹,揣着三十两碎银就去外公家,交给舅舅,央求舅舅务必买最好的棺椁,最好的纸钱和蜡烛,还有各种司仪,他希望能送他爹最后一程。
舅舅让他不用操心,他知道了,随后将麻衣翻找出来,三人简单梳洗后睡下不提。
第二天,鸡叫第一声的时候,三人都起来了,陈宝跟着舅舅在厨房烙了大饼,三人草草吃了几口,简单梳洗了下。陈宝和爷爷穿好麻衣就往村口集合,舅舅则是穿好垲肩,背着背篓先去接老婆回来,在去离村子十里地的棺材铺去采购。
陈宝和外公到村口,已经有些伯伯叔叔坐在村口大榕树下等候了,村口有三辆骡子大板车。陈宝他们不算太晚,等了半刻钟,牛二叔也来了,村长带着大孙子也来了。村长就带着他们一众坐着三辆板车就往县衙门出发。
陈宝心里难受,越靠近小镇,就想起爹爹的面容,面上渐渐戴上悲戚之色,还是牛二叔看见安慰他,“贤侄阿,你要是想哭,现在哭出来好些,等会儿我们是去领旨谢恩,倘若你面露悲痛,被人拿来做筏子,咱们人微言轻,怕是要吃些苦头也说不定。”
陈宝一听,面色一怔,他还未想的那么深,是了,如果他太过悲痛不就是明晃晃的对皇上的旨意不满嘛,到时候可能不是一顿板子的事,他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命最不值钱,他现在还有好多事要做,还不能死。陈宝害怕了,赶紧用手扇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脸恢复正常,将悲伤压下来后,马上向牛二叔作“揖感谢:“多谢牛二叔指点,侄儿差点犯了大错,回去后必定上门拜谢。”
牛二叔也回礼,“指点称不上,不过比你痴长几岁,走过路子,你以后长大了,也懂的。”
随后二人亲近很多,又互相安慰两句,心中的悲痛也得到些缓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