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迷城 ...
-
海拉斯特x叶希拉
*有强制要素,建议成年人观看。
*叶希拉·凯斯特拉普(Jhesiyra Kestellharp)是5e模组《疯法师的地城》里的NPC。
*
约一千年前,海拉斯特·黑袍带着七名弟子来到深水山脚下。
有人说他来自人类起源之地,有人说他是耐色瑞尔的大法师,还有人说,他来自古老的南方,一个早已毁灭的国度。
海拉斯特从其它位面召唤喽啰,役使它们建起一座独一无二的法师塔,然后他的神智渐渐崩溃,迷失在他一手构建的隧道里,去往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跟随海拉斯特的的七名学徒对此浑然不觉,或者察觉了但装作不知。
为了他能分享给他们的知识、财富、力量,或纯粹出于情感。
老师的疯狂把他们引向毁灭的道路,当学徒们认清现实,妄图抽身时,为时已晚了。
他们全部被留在了地城里,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成为了地城的一部分。
*
叶希拉的天赋很高。这并不意外,海拉斯特可不会随便收徒弟。
他的七个徒弟各有所长,沙丁是位来自耐色瑞尔的死灵师,托波兰德因制造构装生物的天赋被称为“金属法师”,梅琳尤其擅长吸收别人的魔力、记忆,甚至灵魂;而安克图瑞雅……
安克图瑞雅像魔威鲁一样,肉眼可见地渐渐变疯,着迷于变形活着的生物。
在所有七人中,安克图瑞雅是最有野心、最好胜的,她也认为自己是最有成就的,尽管事实并非如此。
——最有天赋的是金属法师。
每个人都这么想、这么说,但安克图瑞雅听不见。
“今天老师又把我留下了,他讲的东西好深奥,我差点没听懂呢!”
叶希拉在走廊上遇到了安克图瑞雅,她的身边围绕着三个可怖的怪物,有的在奇怪部位长出了触手,有的脑袋上有三根翅膀,还有一个手指都是肉做的管子。
“不过,我还是用了最大努力跟上他的节奏。唉,真的好难,老师真是位伟大的法师,你说是吗?”
……你说是吗?你说呢?
叶希拉左右看了几眼,发现除了自己之外没有别人了。安克图瑞雅应该也不是在对那几个她一手制造的怪物保镖发问。
“……是啊,老师很伟大。”
“……只是这样吗?还有呢——”
“伟大”不是你说的吗,为什么还要我继续想词吹捧?
叶希拉腹诽,但多吹老师几句总没有坏处,于是她就坡下驴。
“我们的老师既博学多才又有无尽的创造力,他对世界未知的好奇心更是一种天赋,我们……我们都要变得像他一样才行!”
说到这里,叶希拉握紧了拳头,心潮澎湃。
当啷一声,安克图瑞雅用来修指甲的工具掉了。
“是我,我要变得像他一样!只有我才能做到!”
她恶狠狠地看着叶希拉,胸膛因她不能明白的愤怒而起伏。
安克图瑞雅气呼呼地走了,她的一个怪物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拾起指甲钳,在另外两只的嘲笑声中跟在后面。
虽然不明就里,但看到安克图瑞雅这样生气,叶希拉心里竟有种快意。
她的笑容凝结在脸上,猛地回头——
身后是空荡荡的走廊。
什么也没有。
*
海拉斯特变得反复无常,他开始频繁更换书房里的画。
与他对法师塔进行的匪夷所思的改造相比,换几幅画根本不是事。但叶希拉注意到,换来换去,这些画的作者居然是同一个人。
这就很奇怪了。
《静谧》《记忆》《丽人行》,都是费尔南德·赫诺普夫的手笔。
今天,画又被换了。
画上画着一个红发的青年与一个慵懒的豹女,很多人说,这幅画取材自俄狄浦斯与司芬克斯的斗智斗勇。
但,不管怎么看,这幅景色都是暧昧的勾引。
在那段故事里,胜者是英雄;在这幅画里,少年欲拒还迎地接受着豹女的耳鬓厮磨,完全沦为了爪下囚犯,受对方摆布。
“叶希拉!你有在好好听吗?”
老师一声大喝,叶希拉打了个哆嗦。
“星界投影生效期间,如果受术生物本体生命值降至零,会发生什么?告诉我!”
“我……会,会……”
叶希拉飞速搜刮着大脑里的褶子,但找不到海拉斯特刚才说过的话。
“——该生物自身的投影效果会终止!叶希拉,你太不像话了!我很少容忍学生当堂开小差……”
海拉斯特又恨铁不成钢地训了她一个多小时才放人,叶希拉也觉得问心有愧。
毕竟,别人都是六人挤在一起上大堂课的,老师可从未给过他们涉足他书房的殊荣。
而她却不知感恩,竟在这千金难求的指导时间里幻想老师隐晦的癖好,实属丢人显眼。
“叶希拉,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你要成为像我一样的大法师!像我一样!”
会的,老师,我会像您一样。
海拉斯特的教诲不绝于耳。
*
沐浴过后,叶希拉几乎要散架了。
她裹着浴巾在镜前站定,踢掉了脚上的拖鞋。
大而松软的毛巾落在被水湿了一圈的羊毛地毯上,像过期奶油似的,坨在她的脚踝后面。
叶希拉越来越容易累了,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检查着镜中的自己,掐起一块肉捏了捏,好像又变瘦了。
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奇怪又熟悉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在被什么人看着,随着法师等级提升,它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
叶希拉凝神细看,在镜中,脚边的馊奶油处,找到了一个眼球。
它睁得大大地,眼白上血丝凸起,仿佛用了毕生的力气。
叶希拉淡定地转身,她装作绊了一跤,用脚后跟狠狠碾了眼球所在的位置。
无事发生,脚上并未传来踩爆眼珠的快感。
她回头一看,镜子里什么也没有,无论哪个犄角旮旯,都找不到眼球状的东西了。
叶希拉想了想,那颗眼球的形状有点眼熟。
是海拉斯特。
海拉斯特穿着一件百眼法袍。
*
赫诺普夫是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他任性地从法学院退学,走上了与家族中人截然不同的道路。关于他还有一个不体面的传闻,那就是,他暗恋自己的妹妹。
不管真相如何,至少有一点是事实——他的作品有许多件都以他的妹妹为原型。当然,这个姑娘的形象在被摹上画布时有了变化,她的下颚被画得更加宽大、厚实,雌雄莫辨。
好事者又分析了。
他们说,赫诺普夫爱的是妹妹身上与自己相似的部分——他画的是二人的结合,这是究极的自恋。
“叶希拉,昨天老师又把我叫去书房测验了。他出的题好难,我差点就没做出来。”
是这样吗?
叶希拉突然有点宽慰,原来她不是一个人……那么也许那个人只是有些行为不端,这不是针对她的……?
叶希拉没有意识到,自己近乎疯狂地给海拉斯特找着理由,想把他往好的方向评价。
这种不理智源自多年的师生情,以及无法轻易改变的生活习惯。
“那,你也注意到了吧,墙上那些画……”
“画,什么画?”
还有半句都是一个人画的没出口,安克图瑞雅就凌乱了。
“你……你真的进去了他的书房?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安克图瑞雅的怒火几乎化成了实体,叶希拉暗中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她却突然爆发出做作的大笑,逃也似的离开了。
“哈哈哈!假的,骗子,虚荣的势利鬼!老师才不会让你进去他的书房,那里谁也不让进!”
虽然避免了暴力冲突,但叶希拉高兴不起来,她的心凉了。
她已经是一位大法师了,该是时候下定决心,自立门户了。
叶希拉逃跑了。
*
哗啦!
海拉斯特一把推倒了书架,厚厚的大部头稀里哗啦地砸在地上,声如惊雷。
她跑了,她竟然跑了。
……她能跑到哪里去,她以为自己是谁?
海拉斯特踉踉跄跄地来到一座石盆边,瘦削干枯的手掌撑在石盆边缘,里面缭绕的云雾立刻变成了有形的景色。
毒蛇山脉、坠星海、大冰川,他能看到任何他想看到的地方,他不会让任何一名学徒逃出他的手掌。
她要留在地城里,留在他的身边,变得像他一样。
海拉斯特喃喃自语,他的精神不再集中,石盆内变换的景象随着时高时低的笑声炸成了烟花,不可名状。
*
叶希拉逃跑后,海拉斯特的精神状况急转直下,其他几名学徒经常窃窃私语,为有理的悲观前景作无用的担忧。
只有安克图瑞雅不屑与他们同流合污。
她总会大声斥责在背后中伤老师的人,然后以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劲头,投入在自己的研究里。
师兄弟们知道,她也疯了。从她实验室里传出的惨叫一天比一天惊悚。
他们觉得,总有一天,安克图瑞雅会抵挡不住奥秘的诱惑,对自己的身体下手。
可是老师不在乎,她不在乎,他们也不在乎。
海拉斯特书房里的画又换了,这次是《被遗忘的城市》。
画中的女子还是相似的眉眼,秀丽而忧郁,下颌线轮廓分明。
她虚揽着一只破碎的王冠,用宝石似的蓝眸紧紧盯着,顶上有个摆着姿势的男人雕塑,尚存一丝威武。
*
叶希拉睁开眼睛,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沉睡的美杜莎》。
她尝试过了,成为了海拉斯特学徒中唯一一个曾经离开过,还短暂成功过的,这已经称得上是壮举。
现在,她不但见过老师的书房,还见到了他的卧室。
那些忧郁、压抑的画作,也从他的书房挂到了这里。
在叶希拉离开后不久,她就发觉了身体的异样。她的精神越来越差,睡眠时间越来越长,有一次,竟一气睡了十六小时之久。
这是海拉斯特的杰作。
将她抓回来后,他不再掩饰自己的企图。
现在她彻底崩坏了,身上的力气甚至无法正常站立超过十分钟,更别说逃跑了。
海拉斯特握着她的手,把瘦削而干枯,布满厚茧的手指插入她的指间,压在丝绸床垫里。
叶希拉的精神变得涣散,那人眼中的红光和棉花似的白发不再清楚。
房间里唯一清明的,是墙上的美杜莎。
她长着一张美丽而刚强的脸孔,凤目紧阖,蛇发披肩,露出一个优雅的侧脸。鹰状的身躯静立在黑暗中,红笔划出的线将收紧的翅膀割成数段。
那些线条笔锋随意却精准,划分出未剪的飞羽。
*
坦诚相见后,海拉斯特开始对叶希拉推心置腹。或者说,至少比起以前,他的戒心放下了不少。
他把大把大把的时间花在囚禁她的血手城堡里,愈来愈少在别处出现。
她没剩下多少说话的力气,他也不指望她回复,只是摸着她的头发、脸颊、身体,滔滔不绝,喃喃自语。
他说,他来自古伊玛斯卡里帝国,本名叫希拉瑟。他曾是拯救国家的英雄,被封为领主,但他也对帝国的陨落无能为力。
叶希拉不知道哪些话是真的,她也不太关心。
她关心的是自己的命运。
叶希拉·凯斯特拉普是一名骄傲的大法师,她不能沦为别人的玩物。
她要逃出去,以任何代价。
*
海拉斯特伫立在书房里,面前是一幅画。
他须发皆白,形销骨立,状若髑髅。现在他真正看上去像一个老人了,更加符合活过几千岁的年纪。
叶希拉于某一天,突然消失在了幽闭她的房间里。
而他找不到她。
抚摸着画框的手指几乎是皮包骨,修长又崎岖,骨节分明,令人想起一种粗犷的植物。
他竟然会找不到她!
海拉斯特将头靠在画上,高瘦的轮廓在烛火下荡漾,蓬乱的白发投下一片影子,遮住了画上少女的面庞。
虽然暂时找不到她,但叶希拉一定活着。海拉斯特坚信这一点。
她一定潜藏在某处,而且成长到了令他揣摩不透的地步。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一定在密谋复仇,计划着杀死他。
海拉斯特真正地开始以己度人了,他也知道这是正确的;叶希拉变了,他们都变了,变得像他一样,困在这座迷城里。
叶希拉一定想要杀死他,在杀死他之后,她就会取而代之。她惑于迷城的魔力,成为了萦绕在城中的缚灵,成为了迷城的一部分。
成了他的一部分。
他就是迷城,他要陪着她玩这个游戏,再一次、再一次地抓住她,将她永远地关起来。
烛火摇动,海拉斯特投在画上的影子忽然放大,把少女整个吞了进去。
三支百合耷拉在画前,预示着凋零的先兆。
《我把自己关在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