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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赔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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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进睡在了苏泽明办公室里的行军床上,吴大宇、乔小雨跟着苏泽明去了指挥部招待所。
一模一样干打垒的土房,比指挥部还简易,南北两侧各砌了一条大火炕,中间是泥垒的地笼子,里面的火才熄灭没多久,余温里还散发着酸臭味儿。
苏泽明脱了鞋,把潮湿的袜子和鞋垫放在地笼子上面烤干,那上面横七竖八放了好多各式各样的袜子、鞋垫,多数袜子破了好几处洞洞、有的鞋垫都成了毛边,酸臭味就是从哪散发的。
负责接待的同志捧过来两床军用棉被,不好意思的解释,
“苏部长,就剩这最后两床被,你们三位凑合一下吧。”又指了指挨着门口的火炕,那里还留着能容两个人睡觉的地方。
“行了,你休息吧。”苏泽明扯过两床被,丢到炕上,下达命令睡觉。把自己的棉衣脱下,卷成筒当了枕头,裤子也不脱,裹上被子躺下。
等到乔小雨和吴大宇照样学样躺下时,苏泽明已经起了轻微的鼾声。
伸出手替吴大宇拉严实被角,乔小雨摸到吴大宇一脸的泪水,躺下后他也落泪了,作为男人的第一次泪水,感动于这一屋子为“大油田”奋战的无名之辈。
天还蒙蒙的稍微有了晨光,招待处有一半以上的人起床收拾行装,要赶到路边搭便车去往油田的四面八方。
这次吴大宇没有懒床,靠着墙静静的坐着,他在决定自己是否要像这些人一样,在大油田工作一辈子。
初来时,他是想着提早赚钱养家,让二弟三妹能继续读书,让老六、老七不被饿死、有米粥喝。
现在他在想,苏泽明、陈满江和方大彪,每一个人都有不如意,苏泽明的儿子丢了,陈满江没有儿子,方大彪没有媳妇,可是他们依然乐观、依然努力生活、努力工作。
苏泽明早就醒了,他在琢磨吴大宇昨儿说的名单的事。别看他昨天说的轻巧,那是为了安慰孩子们暂时的小计策,对于孩子们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尤其是吴大宇。
食堂的早餐不知道是用什么做得,隔着很远都闻到香气,对于昨晚啃了不好吃的杂粮饼子和萝卜皮汤的苏进来说,颇具诱惑力。
“姑娘,今早这野菜粥你一定喜欢,”昨天的大师傅看出苏进昨儿晚饭没吃好,这时捧着菜粥碗喝得溜溜快。
“大师傅,食堂从哪里采摘的野菜,真不错。”苏泽明也吃得爽口就问了一句,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记住了大师傅说的“收野菜”这件事,苏进开始越吃越慢,苏泽明等不及先走了,让他们吃完去办公室集合。
乔小雨看出来苏进的企图,笑着兜出自己的想法。
“苏姐姐,想不想采野菜换钱。”
“想,太想了,小雨你肯定知道哪里有?”吴大宇的兴奋比苏进有过之。
苏进也附和着点头,却说:
“但我们今天要先去看看明远!、
三个人加入了路边搭便车的行列,他们商量好了,明远的事和赔偿的事先不告诉苏泽明两口子,主要是苏进的想法,她说搞到了一部分钱,过几天到了先赔偿一部分,其余的再想办法。
关于名额和工作的事吴大宇意见和她一致,就是等楚老师来了问清情况再说,现在苏泽明插手过问,总有走捷径的嫌疑,何况昨天苏泽明也没答应帮忙这件事。
要想见明远,首先就要拜访陈满江,吴大宇想起自己也好久没见到吴小妹了。
“我觉得大宇带些礼物要得,毕竟你妹子托给陈婶子,我就不能带礼物,别让人误会陈叔叔。”
话里指的是明远的事让人误会陈满江不好,苏进的话两个男生都同意,可是吴大宇兜里的钱都不够买一瓶罐头,拍了拍自己的兜示意她有。
正好有辆卡车去医院,陈满江单位离石油医院很近,三个人坐到后面的车兜里,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地方。
医院旁边有很多小型商贸货栈,里面补品、礼品还有得挑选,三个人商量着挑了四样补品,其中红糖是给陈婶子的,酒是给陈满江的。
走出货栈苏进看着医院门口犯了难,想进去看看母亲,可是凭着母亲的精明、几句话她们就得把明远的事漏了,再顺下去,赔偿机器的事也保不住。
“要不,你自己去,我俩在外面等,见一面马上出来。”乔小雨提的建议苏进想想还是算了,她妈可比她爸精的多,再说若她妈知道了明远出事,那会吃不好睡不香的。
知母莫若女,苏进的担心已经发生。
早上苏泽明接到陈满江的电话,说了明远的事,比苏进她们知道的更可怕。
撂下电话苏泽明等着三人来到细细审问,等了一个小时连个人影都没有。他琢磨苏进应该是去白云那儿,于是打电话让白云留住三个人,他马上赶过来。
白云再三追问发生了什么事,苏泽明没敢细说,只说是明远遇到了麻烦,自己要和他们三个了解点情况,实际电话里陈满江给他汇报的是,明远可能要因为“弓虽女干”妇女被判刑。
还没到陈满江单位门前,三个人就听到喧闹声,这喧闹和昨天街上的喧闹声不一样;昨天的喧闹是欢快的、这里的喧闹间杂着女性特有的歇斯底里的吵架声。
在一趟干打垒的土房子前,苏进三人见识到了什么叫群情激愤,乔小雨见识到了陈满江的工作有多复杂,吴大宇见识到了男人不能走错一步。
“陈所长,你赶紧把那小子交出来,我要替我闺女报仇,哎哟,这也让我闺女怎么活呀?”
“交出来!”
“交出来!”
十几个男女手里都带着家伙,有铁锨、锄头,围着陈满江不住的吵嚷,让他交出什么人。
最中间的地上,陈满江的脚下好像还坐着一个女人,嚎啕大哭,声音极其富有节奏,只要周围人讨要的声音一歇,她便提高嗓门哭的悲悲戚戚。
来这里办事的人和路过的人都被哭声吸引,人群越围越多。
不好,乔小雨认出十几个男女都是李家屯生产队的。中间坐地上的,虽然离得远又被围住看不见,听声音好像是李大娘,联想李霞是被陈满江带走的,这件事苏进曾牵连其中。
急中生智,看到周围几棵光秃秃的树,乔小雨拉着苏进和吴大宇躲在树后。
“老乡们,你们听我说,李霞昨天的口供里与明远没有发生关系,明远……”
“你放屁,我闺女被欺负了,你们还把她关起来,她敢说实话吗?”
“我们关她是因为她故意破坏地勘机器。”
“那机器不是我闺女弄坏的,是那个从京南来得小biao子弄得。”
李大娘忽然从地上站起,侧转身,对着围成半圈的人群指着陈满江的鼻子,
“他们都是一起的,都是坐一个车皮来的,他还是那个小biao子老爹的手下。”
人群里有人看不惯李大娘的野蛮,也不相信她说的话,急着怼她:
“我说,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编的吧?”
“呸,我胡说,你问问他,他和那个苏副部长是不是认识、是不是住一个火车皮来这的?”
李大娘说的都是实情,这当口陈满江不能承认,也没法否认。人群里还有不明白的追着问:
“这怎么又扯上个大官,和你闺女的事有啥关系?”
“弄坏机器、诬陷我闺女的小biao子,就是苏副部长家的千金小姐。”
李大娘把千金小姐四个字拉长了声音,让周围人听仔细了。
“还有这事?”
“这不就是官官相护吗?”
周围都是平头百姓,舆论风向立马被带歪了。
“现在我闺女被他们一起来的一个臭小子给睡了,又被他们诬陷故意损坏公家机器,还让我家赔几万块钱,哎哟——这是要逼死我们给那小biao子顶罪啊,没有活路了,我闺女冤枉啊——”
这些半真半假的话再次挑起周围人的愤怒情绪,包括来看热闹的,都纷纷指责陈满江,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乡亲们听我说,这件事我们已经审问过两个当事人,并没有李大娘说的这些发生。”
陈满江挥挥手,压住周围乱糟糟的议论,眼看着人越来越多,就想把李大娘让进办公室里,
“这样吧,李大娘,咱们进去说,您有什么怀疑我慢慢给你解释。”
“不行,就在这儿说。我闺女进去就没出来,你在把我也……哎哟,我们娘俩是没活路啦——”
周围人不见陈满江解释,听李大娘说的头头是道,都替李大娘喊冤,纷纷指责陈满江不公平,就连包庇坏分子、纵容首长子女欺压百姓的话都说了出来。
那十几个跟着李大娘来的男女,更是觉得欺负李大娘这分明就是欺负李家屯的人,手里的铁锨、锄头砸着地面,“乓乓”乱响。
站在陈满江身后的几个穿制服的公an,都是前天和他一起去地勘队办案的,年轻、没经历过这种场面,见到这些人冤枉自己的所长,各个义愤填膺,上前挡在陈满江身前,怕有人误伤。
“把坏人交出来!”
“把李大娘家的闺女放了!”
“把祸害人那小子拉出来打死!”
一个人影从乔小雨旁边的大树后窜出,
“苏进,”乔小雨伸出手想要拉住,晚了,苏进冲向激动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