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军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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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帅营帐中，李伯武正在同几个副将商量事宜。
车骑将军石不破指着舆图上一点道，“将军，从探子回报的消息看，呈军往西南撤，无外乎是要退守郾州城，但是他们选择从齐鸣山以东绕远路，一定有什么缘由。”
卫将军付云皱眉道，“齐鸣山东南边是瑞安城......”
石不破冷哼一声，“呈贼这是又想干打家劫舍的腌臜事。”
“他们此前声东击西在鹤州城屠了十几个村，难道还想在瑞安城故技重施？”
李伯武摇摇头，“不像，呈军的这支中北军现如今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三万人，靠这点人想去攻打瑞安城是痴人说梦，更何况还有赵老将军亲自守城。”
卫将军付云突然指着齐鸣山东边的一处谷底，“这里的谷底有个地方叫一线天，上窄下宽，行军极其隐蔽，且是溱河的下游。”
几人目光纷纷落到舆图上一条弯曲的线上。
这条溱河横穿齐鸣山，上游是齐鸣山以西的高地，紧挨着泽州城，而离泽州城二十里地便是呈军大军驻扎本营的郾州城。
“难不成......”石不破话未说尽，但几人也都才想到了。
呈军如果要攻打瑞安城，郾州城必然会派兵增援，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派出几万大军，必然要穿过烟瘴林子走水路。
而溱河下游，也就是齐鸣山的这个谷底，是一个极好的藏兵之地。
“自从去年呈军换下主帅以后，这行事作风就全然不一样了，这周屛岩到底是呈国数十年难得一遇的帅才。”
李伯武夸了两句，目光锐利起来，“眼下两场战事都伤了不少百姓，这是陛下最不想看到的。若呈军再想吞并瑞安城，我们得先打他个措手不及。”
人都道李伯武是儒将，实则不然，李伯武对战和对人是两副面孔，他性情温厚，但一对上战事严肃苛刻，不怒自威。
这时营帐外传来通报，“禀大将军，昼食送到。”
几个人这才发现已经日过中天，李伯武挥手，“进来吧。”
莫渔端着食盒走进，将米饭肉菜一一取出放在案上，他抬眼瞄了几眼大将军，有些忐忑。
李伯武注意到他的目光，想起了这个看起来有些憨厚的小兵，虽然只是个火头军，但也是经过张家村一战活下来的，他开口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莫渔立刻跪下，“禀告大将军，卑职...卑职斗胆求大将军一事......”
“何事？”
“我军可否收留那个张家村唯一幸存的孩子...”
石不破皱眉道，“胡闹！军营怎么能留孩子。”
李伯武举手示意石不破噤声，他问道，“可是那个叫张奉行的少年？”
“是！”莫渔没想到大将军会知道张奉行的名字。
“他还未到舞象之年吧。”
“五，五什么？”莫渔呆呆问道。
付云在一旁轻咳一声，“大将军是问那孩子可有十六岁？”
“这个，他说自己已经十六了。”莫渔为难道。
李伯武闻言笑道，“可是他自己要留在军营？”
“是，那孩子苦苦求我留下来，大将军，您也瞧见了，张家村除了他一人，再没有活口。要不就让他跟着火头军打打杂做做饭，也不会给军营添麻烦。”
石不破皱眉道，“就算是后营，一旦打起仗来，也是朝不保夕，更何况一个孩子......”
这也是几人都担忧的，他们不是闲麻烦，而是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不能保证他的安全。
李伯武沉思了片刻，他想起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少年，那双沉静的眸子，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眼神，倒像是一匹孤狼，带着警惕、试探、打量...
他开口道，“留下吧，就跟着你们火头军打杂。”
莫渔惊喜道，“多谢大将军！”
石不破仍然皱眉，李伯武笑着看了他一眼，“不破，有空你去见见那个孩子，摸摸筋骨。”
付云听李伯武这么说起了兴趣，“大将军慧眼识人，想来那少年应有几分不同寻常。”
这边张奉行躺在床上浑身难受，不仅仅是伤，还有这床...说床似乎都不大妥当，就是几块石头上垫着两块木板，木板上平铺着稻草，一片皱巴巴的葛布覆在稻草上。
张奉行自然不是什么豌豆公主，但是这床一动身就嘎吱响，稻草穿过葛布冒出来的尖碎还戳得皮肤刺痒，实在不是一个睡过现代床的人能久躺的地方，更何况张奉行在上面已经躺了三天。
营帐外零零碎碎地传来马匹哼鸣踱步、铁器相撞叮铃之声。
他强撑着起身，缓步走到帐门口，伸手撩开帐布走了出来。
哪怕张奉行已经知道此时自己处于什么境地，他还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面前每隔五丈就是一个帐篷，帐篷边立着木架火盆。正直中午，头戴狻猊盔的士兵们有的牵着马匹来来往往，有的七八人围坐一圈，围着的火堆上用木棍架着一个陶釜，正呼噜呼噜冒着热气，风里传来肉的味道，很是腥膻。
张奉行一出来，几堆人纷纷回过头来打量着他，离他最近的那堆士兵里一个络腮胡子对他招手道，“小子，过来！”
张奉行愣了一下，还是缓步过去了。
这一圈的人年龄最大的应该就是这络腮胡子，看起来四十多岁，年纪轻的看起来也有二十五六。
络腮胡子挪动屁股，给他腾了块地，张奉行忍着背上的伤艰难坐下。
络腮胡子瞄了一眼他背上，雪白的绷带因为少年坐下的动作又洇出了血，“啧，呈军下手竟如此歹毒，你小子也是命够硬的。”
其他几个人闻言纷纷跟着暗骂了几句，络腮胡子问道，“小子，你叫啥名？”
“张奉行。”
“哦。”络腮胡子点点头，又问道，“饿了吧？”
还没等张奉行回答，络腮胡子就踢了旁边一个胖子一脚，一把夺走胖子刚从陶釜里舀的汤，“我都瞧你喝三碗了，该歇歇了，你瞧你这身形，哪天从马上摔下来你跑都跑不掉。”
说完他将手中的汤递给张奉行，“喝吧，小伙子要想长高得多吃肉，不过也不能长的和孟宝这胖子一样。”络腮胡子名叫骆耿，虽然看着显老，不过才而立之年。
叫孟宝的胖子不服道，“嘿，小子，你别看我肉多，我可是铁骑营的。”
张奉行犹豫着接过汤碗，碗里有两块白花花的肉，乳白的汤面上飘着油花，不是植物油，而是从肉里本身带的油。
这汤面相不难看，但他不太相信就这里的物质生活水平能做什么好吃的东西。
他端起汤碗两口喝到见底，果然没让他失望，也不是这炖的是什么肉，又或是没洗干净，腥味直冲囟门，别说葱姜蒜了，连盐也没有。
张奉行强忍吞了下去，脸色又白了几分，络腮胡子还要给他添汤，他摇头，“多谢，不必了。”
“别客气，多着呢，那些马肉不吃就要坏了。”
“......大夫说我养伤期间不能多食荤腥。”张奉行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老鼠蚂蚁什么的也是吃过的，但没必要在身心都受创的情况下找罪受。
这时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背着一个木箱走来，男子身材欣长，却不显瘦弱，倒是一身宽松的青布长衫与这军营有些违和，不过张奉行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个男人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姜大夫。
他身上的伤口即使在这种简陋的条件下也被处理的很好，他还以为这个姜大夫是什么年过半百的老大夫，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年轻人。
姜月安像是看到了少年眼里的打量，他走上前一把捏住少年的胳膊往上抬了抬。张奉行想躲奈何没有躲过，忍不住嘶了一声。姜月安露出微笑，“莫渔嘴笨，你大抵是听错了医嘱。”说完他斜觑了一眼一旁正煮得热气腾腾的肉，“你伤到了筋骨，若不想以后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等会这些肉和汤都得给我灌下去。”
张奉行眼角一抽，忍不住怀疑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医术，姜月安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你身体这般瘦弱。若以后想要习武，还得多吃肉，扶正补虚。“
身旁几人都知道姜大夫虽然有几分行事乖张，可医术是极好的，骆耿蹲下身又舀了一碗汤递给张奉行，少年接过汤碗，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他穿越到这个时代，接下来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这一碗黑暗料理，还有......
一阵风吹过，营地旁的几面旌旗呼呼作响，再往西边，就是连绵不绝的高山。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军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