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5 ...
-
碧霞派是个以丹药为主体经营的小门派。
既是炼丹，碧霞派也会储备一些灵矿及珍稀药材。
这些原材料进进出出的，都要经沈知微点头。
沈知微从前便是碧霞派掌门，独掌大权。而后并派，施妙雪、南玉楼纷纷加入，那时沈知微也并未将钥匙分开掌。
施妙雪心思浅，对这些素来不在意，但南玉楼一直颇为芥蒂。
田熙鱼之所以得宠，盖因她总说中南玉楼的心里话。
是故田熙鱼这样说，南玉楼也未呵斥，只垂头扯了下衣襟。
沈知微嗯了一声：“那这些自是要细细商议。”
在南玉楼看来这是沈知微拖字诀。
赭霜跟凌玉妍这两个天池宗弟子都瞧呆了，不可置信！
玉楼公子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沈知微是掌门也罢了，连库房都把得死死的，合着南玉楼这供奉长老就单单给了个不值钱名分！
简直欺人太甚！
这两人虽对南玉楼没什么感情，但所谓狗瘦主人羞，大家同出天池宗一脉，也不免生出几分义愤填膺。
沈知微欺上界的公子脸皮薄，这便宜也是占得绝了！
南玉楼不说话，田熙鱼替他咬：“不单单是库房，还有咱们碧霞派丹房，几品丹炉也是七年前所置。当初合并两派，红莲门、金丹门的地皮、资源也一并并入了碧霞派。这怎样分割自是要细细商议，哪样多分，哪样少分，肯定要算清楚。”
田熙鱼说得很细致，可见这番话在心里闷算了很久的样子。
沈知微显然也有些窘迫，流露出几分无措样子：“好！那先去丹房，库房就设在丹房，正好如今大家都在，好好清算一下。”
她声音显然没方才那么高了。
施妙雪瞧在眼里，心中顿酸！
这是在欺辱掌门！
掌门平素意气风发，最是要强，今日却受这般之辱！
施妙雪再忍耐不住：“南玉楼，你就由着你身边女侍如此对掌门无礼？还是因今日碧霞派来了贵客，所以一个小小弟子，也敢欺辱掌门？”
施妙雪面上的恼恨已十分明显，南玉楼本来心里暗暗冷笑，也一下子回过神来。
南玉楼心知不妙。
他赶紧说道：“不错，田熙鱼，你一个小小弟子，今日岂有你说话余地？”
但现场气氛已然是不一样。
在场碧霞派弟子都觉今日南玉楼是仗势欺人，刻意羞辱沈知微。哪怕平素更偏南玉楼的，也觉得南玉楼未免过了些，不似平日里翩翩君子的风度。
更不必说田熙鱼虽被呵斥，却无愠怒之色，只含笑退下，一副跟南玉楼心有灵犀，大家懂的都懂表情。
一看就知晓田熙鱼是跟南玉楼唱双簧。
所谓一粉顶十黑，田熙鱼为南玉楼如此争，如今效果更十分明显。
但两个天池宗使者看见，却觉得施妙雪脾气有些大。
再看看施妙雪佩戴南玉楼所赠项坠，两人只觉施妙雪分明不知好歹。
南玉楼只得说道：“那我等先去丹房。”
沈小婵：“阿娘，我也要去。”
沈知微也不反对，小孩子上点社会实践课挺好的。
小杏要跟着沈小婵一道，又要走意思。
司玉嗓音放柔：“小杏，你跟我说会儿话好不好？”
小杏有些紧张，望向别处：“小婵，才回来，很快又要走。”
蔺兰幽提议：“不若我等跟着一道去？”
蔺兰幽本就要寻个机会多看些。
沈小婵：“阿娘，好不好？”
沈小婵显然觉得好。
沈知微点点头，说了声好。
小杏仍没正脸看司玉，眼珠子禁不住望别处，小小声：“你，跟着我好了。”
司玉笑了一下，说了声好。
小杏没搭理蔺兰幽。
蔺兰幽不知怎的，隐隐觉得小杏对自己颇有敌意？
难道真如碧霞派弟子所说那样，小杏天生十分敏锐？
蔺兰幽摸摸自己脸上伪装。
南玉楼心里却轻轻哼了声，心忖沈知微是故作大方，其实无非是想多拢几个外人，令自己顾忌几分罢了。
这女人，不都这样？最在意什么名声、规矩，花费许多心思，以为可以道德绑架。
沈知微再厉害，到底也不过是个女人。
不似男子，所谓一力降百会，真暴力掀桌时，什么规矩体面统统都没什么用处。
南玉楼心里这么开嘲讽。
不过去丹房路上，南玉楼还是忍不住去哄施妙雪。
闹至这份儿上，南玉楼想了想，又新造一番游说之词。
他悄然结了个小阵，摒除外部声音，对施妙雪说道：“妙雪，你待掌门是一片痴心，可她对我们又如何？”
“自从并派后，她便费心拉拢咱们两派下属。你从前红莲门长老成为碧霞派掌事，六个红莲门出来掌事，沈知微至少拉拢了一半！可怜你还把她当好姊妹。而我身边，甚至发现沈知微安插细作，还是熙鱼替我找出来。”
“而今之计，唯有你我联手，夺回应属咱们之物。”
他分析了这么多，施妙雪蓦然侧头，冷笑：“南玉楼，你有没有真心将掌门当作朋友看？”
“你的良心在哪里？为何如此冷血薄情，算计碧霞派？”
南玉楼险些把自己舌头给咬了。
得，他辛辛苦苦给施妙雪这般分析利弊，人施妙雪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施妙雪不是恋爱脑，而是感情脑。
她脑子平滑，容不得一丝筹谋，思考都落在一个情字。
南玉楼深呼吸，他有些心梗。
施妙雪：“大家都是一家人，只你心里这么些弯弯绕绕，这般会算计。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你将人心都看脏了。”
南玉楼太不单纯了，他一颗心怎么能这么脏？
南玉楼还想努力一下，觉得施妙雪有赌气因素，自己身为情郎应当给施妙雪一点儿安全感：“妙雪，你可是不信我？你放心，我也决不会将你留在下界，定会带你飞升，不使你继续留在这须弥山的山脚根儿。”
南玉楼见分析利弊，便娴熟画了个大饼，决意用熟悉方式对付施妙雪。
当然最后画的饼假假的，姜翠醋性大得不得了，肯定容不得施妙雪。
是故南玉楼略心虚，构思施妙雪质疑饼假时如此说辞。
施妙雪也冷了脸，她倒是没质疑饼假，而是说道：“南玉楼，须弥山山脚又怎么了？你是不是看不起第一层天的门派及修士？你满脑子都是飞升上界，不，是重回上界。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
“随便你怎样想，但你不要教坏小孩子，不要在小婵面前说这些，不要让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学会这些庸俗的算计以及机心。”
说到此出，施妙雪已不耐烦跟南玉楼啰嗦，顺手点破结界，就这样飞去前头。
她显然不乐意跟南玉楼多说话。
南玉楼只觉自己大脑已被熨烫平整，光滑得没有一丝褶子。可见两个人光谈恋爱，是绝不能看出对方是什么奇葩的。这还得经历些事儿，比如共同经营什么的，方才对对方人品能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呵呵！下界修士！
下界就是如此，是如此的可笑!粗糙！野蛮！
你很难找出几个智商正常存在，更不存在所谓理智。
施妙雪之所以如此反应，不单单因她是个女人，而是因为她讲人情。你跟她感情整到位了，她大方得很。
若是在第三层天，大家都是精英人士，个个人精，将利弊看得十分清楚，彼此间心照不宣。
如此沟通起来绝不会如此困难。
南玉楼对这须弥山山脚根儿是厌烦透了，只想越快离开越好。
南玉楼一咬牙，御剑跟上。
别人在前，南玉楼要偏后些。
他从侧后盯着沈知微，沈知微肌肤晶莹似玉，连耳垂也是水润剔透，红唇盈盈，容色极艳。
可南玉楼心下却难有涟漪。
任是什么绝色佳人，若她跟你争起来，便很难生出喜爱的心思。
沈知微空有一副极好皮囊，哪怕一开始对之生出几分好感，一旦了解深些，必然也是会敬而远之。
须臾，众人已至丹房。
施妙雪容色盈盈，蓦然嗓音有些酸涩：“当初元元天的九嶷仙宗起焚山之火，聚五金之精，造前所未有的巨鼎九尊。如此日以继夜，炼制上品培元丹。我们这些须弥山山脚丹修都以为一切都完了。”
“多亏沈掌门游说各方，众志成城，凝集三派之力，化出这紫品仙鼎，又借山脉丹火，召集本境所有顶尖儿丹修，几番改良丹方，几度失败，最终才炼制出与九嶷仙宗一般品质的培元丹。”
“这些岁月，我如何忘得了？”
说到此处，施妙雪一咬后槽牙，似要解下南玉楼所赠项坠。
可手抬起一半，到底又生生垂下。
施妙雪是柔肠百结，犹豫得紧！
说到底那般浓烈感情，又岂能这般轻轻便放下。
南玉楼便想呵呵，施妙雪忘不了，他更忘不了。
当初孤注一掷，沈知微是把整个门派能抵押都抵押了，连碧霞派门派所占据的那块地皮都抵押了。
不但如此，那时南玉楼被沈知微误导，以为美人儿与门派兼得，于是同意并派且成为碧霞派长老。
转眼，沈知微眼皮也不眨，以掌门身份将金丹门那点儿资产一并抵押出去。
如此成则富了沈知微，败则南玉楼倾家荡产，那时南玉楼死的心都有了。
万一南玉楼当真亏得根毛不剩，他那个便宜爹绝不会再理睬他。
现在施妙雪说的是些很表面事情，南玉楼不好发表意见。
沈小婵则瞪着一双圆溜溜眼睛，说道：“施姊姊，原来阿娘这般厉害？”
施妙雪唇角亦浮起一缕温柔笑意：“不错，你阿娘是个非凡的女子，很了不起。”
沈知微倒似脸皮薄，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咱们自己夸自己人，别人看着笑话。”
沈小婵仰头笑眯眯：“施姊姊肯定是真心的，她怎会说谎？”
施妙雪瞧着沈小婵白里透红的小脸，还有小女孩儿特有的细细小绒毛，本来酸楚的心情亦顿时好上许多。
施妙雪苦闷的脸蛋上扬起一丝笑意，回答：“正是！”
沈知微早知晓施妙雪对小婵疼爱有加，是故她还有一大杀器。
这时丹房已至。
碧霞派的丹房规模还不小，是将整座山都挖空后建造。
整个丹房都建造在地脉之上，方便灵炉汲取地气。
当初碧霞派门派登记成功后，沈知微便咬牙，举债斥资建造了这山中丹房。
这样的规模在须弥山山脚下已是数第一，别家是没有这般规模。
赭霜和凌玉妍也觉有点儿意思，碧霞派这丹房的规模放第三层天也不算很大，不过放须弥山山脚就挺可以了，看着也是有模有样。
丹房入口壁如朱砂，一股热意扑面而来。
施妙雪抢先说道：“此处入内甚乱，两位使者请多多包含，其实平素玉楼也甚少来丹房。倒是掌门日日出入，在此修行。”
“比如大炉控火，需得炎息与修士内息相融吞吐，融合到一定程度，方才方便修士控之。如此一来，控火修士经脉不免受火息所苦。但掌门不甚在意，又只说正好以此修行。”
“所以，她才快快突破玉液境。”
施妙雪分明已站队沈知微了，句句偏帮沈知微，对沈知微进行吹吹捧捧。
南玉楼当然也突破了玉液境，不过却不是来丹房修炼，而是当时从第三层天得了一枚上品灵丹。
南玉楼有些狼狈，又琢磨施妙雪心思，心忖施妙雪莫非记起旧恨。
当初他得了灵丹，施妙雪又赠异火，他甜言蜜语，说必为施妙雪再求一枚，大家来个共同进步。
之后自然是不不了了之。
南玉楼胡思乱想，心忖这女人就是现实，情意一薄就开始计较吃过的亏。
他觉得施妙雪在点自己。
施妙雪当然是在点南玉楼。
其实碧霞派一开始并不是炼丹门派，本来大半弟子是剑修。不过大战之后，须弥山山脚又被兽潮蹂躏，整个碧霞派也只剩下小猫两三只，是故沈知微带领整个门派经营转型。
施妙雪人老实，可脾气也是挺傲的，尤其是炼丹这一道。
沈知微一开始其实并不会炼丹，但肯上心学，又常年泡在丹房，跟碧霞派的丹师们混得熟。
施妙雪也渐渐服气。
相反南玉楼这翩翩佳公子倒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南玉楼甚少出入丹房，觉得这个地儿又闷又脏，十分令人不快。
施妙雪每次从丹房出来，去见南玉楼时，总是会换干净衣衫，又沐浴一新。
南玉楼是个很讲究的人，他长袖善舞，很会笼络人，在上界认识的人也挺多，也给碧霞派拢了些生意。
但他不会去干炼丹的活儿。
两天池宫使者听了也懂了，但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上位者本不必事必躬亲，懂得管理就好。
这粗活有的是人做。
要说碧霞派本该让南玉楼做掌门把握大局，施妙雪、沈知微两人当个长老或者执事管着下头的人，那就很和谐了。若沈知微不贪，也不至于闹成今天这个样子。
这沈氏如知进退，也是能沾上喝上一口汤，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南玉楼装聋作哑，也没跟施妙雪吵。
一行人入了丹房。
山腹之内空间极大，灵矿、药材皆散堆于地。不过虽看似胡乱堆放，其实乱中有序，每个位置皆做上标记，形成流畅省力动线，众弟子工作起来亦井然有序。
半空中悬浮中品灵炉三枚，日夜不修炼丹。
殷无咎正在控火。
他发色如墨，鬓间一朵红花鲜艳如血，丹房虽热，可殷无咎苍白肌肤上却无半点汗水。
这是神息内敛，已不畏寒暑的境界。
殷无咎素日里戴着的墨色手套已摘下来，苍白修长手指按在炽热如火的丹炉之上，催动丹火流窜。
那丹火竟化作盈盈紫色。
如此娴熟控火技术，哪怕是与九嶷仙宗的控火丹师相比，也并不逊色。
凌玉妍身为天池宗使者，蓦然微微一怔！
一缕往昔记忆涌来，殷无咎不过是区区碧霞派弟子，却使得凌玉妍遍体生寒。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01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