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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章五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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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莲台念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的时候,秦小公子轻笑了一声。
听闻笑声,许莲台捧着书卷的手一顿,探出被书挡着的半张脸来,不解其意道:“笑什么?”
秦小公子只道:“我觉得很有意思。”
“什么很有意思?”许莲台疑惑着问。
秦小公子偏偏不去解释。
这孩子!许莲台在心里编排道。
……
捧着书又给秦小公子讲了一个下午,秦小公子也面无表情地端坐了一个下午,临了,许莲台也不知道他懂没懂,便问了一句:
“现在听明白了吗?”
“嗯。”秦小公子回过神来,应了他一句。
懂了就好。
听他这么说,许莲台便收了书,道了句:“那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欲要抬步离开的瞬间,哪想秦小公子又叫住了他道:“等等!”
“嗯?”许莲台回眸,疑惑地望着他。
“再陪我坐一会儿。”秦小公子道。
“……?”
这小孩儿真的太难伺候了,许莲台心道。
“坐。”秦小公子又简练地说。
“我就不坐了,我还有事。”许莲台拒绝了,他并不打算陪着一个小孩子胡闹。
“我娘……”闻此,秦小公子的眉毛微不可闻地动了动,停顿了片刻后才又接着道:“让你留下来再吃顿晚膳。”
许莲台:“……”
“替我……谢谢老夫人吧,晚膳我就不吃了。”许莲台再次拒绝道,蹭过了人家的午饭后再蹭晚饭总感觉不太好,而且他仿佛还产生了一种秦小公子在套路他的错觉。
然而就在许莲台抬脚,欲要转身离开的几息之间,紧闭的房门仿佛受到了什么力量的牵引一般,无风自动。
与此同时,秦小公子的目光微抬,落在了房门之上。紧接着他起身拦在了许莲台身前,不容置喙地说:
“你在这里坐着,我出去看看,晚膳好了没有。”
说着,先他一步推门而去。
“你等等——”许莲台还想唤他一唤,就发现秦小公子已经出了门去,并且还顺手带上了门。
*
“嘎吱嘎吱——”
木轮摩擦着地面的声音格外刺耳,黄皮寡瘦的青灰道袍老者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将推轮椅的动作停下,接着望向面前的人,浑浊的老眼明显地颤动了一下,继而又勾起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怀念地开口道:
“我说是谁闯了我的梦虚幻境,好久不见了,侄儿。”
见到此人,秦小公子的嘴唇已然抿成了一条线,良久后,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世伯……是如何醒过来的?”
本来的秦知源早在数年前就已经身死,而现在的秦知源,秦小公子在他的魂魄上看见了数道暗红诡秘的咒伽,很明显——他,是被人用禁术强行‘复活’过来的。
说是复活,其实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强行将魂魄唤回来禁锢在已死的躯体之上,不过是具有了意识的尸体罢了,且禁术的咒伽会日复一日地消磨魂魄,最后直至魂飞魄散。
“呵——”面对秦小公子的问题,面前的人一声讪笑,笑罢,忽又眸光一凛,声音瞬间沉了好几度,答非所问地道:
“原来侄儿——还记得我这个世伯啊!”
秦小公子默然不语,秦知源的声音却越来越激动,带着怨恨,带着失望,掷地有声地道:
“我秦家两百多条人命的孽债,你忘到哪儿去了?”
面对秦知源的控诉,秦小公子的眉头一点一点地皱起,紧蹙的眉心昭示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他对视了秦知源情绪翻涌的眼睛很久,才追忆起往事来:
“当年操作暗害我秦家两百多口性命的那三个宗门老祖,我已经亲手铲除了。”
“三个宗门老祖你亲手铲除了?”秦知源显然气得不轻,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几乎是一字一顿着道:
“一个烧杀抢掠了我秦家、滥杀无辜了我秦家的‘青萍门’,你居然就只铲除了三个宗门老祖?”,顿了顿,又忽然拔高了音调,讥讽地笑道:
“当真是仁慈啊,我的好侄儿——”
面对质问,秦小公子沉默许久,而后他将眸光轻敛,叹息了一声:
“冤有头债有主。”
“哈哈,冤有头债有主?”听到这里,秦知源一声冷笑,下一刻,“咔嚓”一声就捏碎了手下把着的轮椅扶手,恶声道:
“那些屠戮我秦家人命的畜生哪个冤枉?那些落井下石、声讨我秦家的狗贼哪个冤枉?
他们——难道不都该给我秦家赔命吗?”
不都该给我秦家赔命吗?秦小公子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而后回了他一句:
“世伯,你魔怔了。”
秦知源却偏执道:“我魔怔了?我哪里魔怔了?我秦家明明素来待人宽厚、乐善好施,偏偏就是那些披着人皮的修士要拿着一个‘夫诸后裔’的借口给我们扣帽子、泼脏水,非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你说——他们怎么不该去死!”
闻此,秦小公子的眉毛微动,但平静下来后,还是说了八个字:
“被人挑拨,罪不至死。”
“被人挑拔,罪不至死?”秦知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那我的好侄儿你敢当众向修真界表明你的身份吗?
即便你是修真界第一人,即便你庇佑了整个修真界不知道多少次?
呵!
——异兽后裔,当身份摆出来的时候,那些修士,也只会将你咬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所以,你何必要跟我讲这些废话。”
“世伯!”秦小公子脸上的表情悉数化作肃容,又唤了他一次,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秦知源却依旧不为所动,只冷声道:
“你和秦知意那废物若不愿插手,就由我亲自来,欠了秦家两百多条人命的血仇,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语罢,竟是推着轮椅径直离开了。
然而,就在他的背影快要淡出秦小公子视线的时候,他停下了动作,背对着秦小公子,嘲讽地道:
“你要护着你那徒弟我管不着,别到时候把自己弄到神魂俱损,丢了我秦家的脸面。”
听到这里,秦小公子目送他远去的目光里隐隐泛起了复杂。
梦虚幻境,踏进幻境里的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打破幻境出来的人,还有一种就是不能够打破幻境,出来之后神魂俱损,沦为痴呆的废人。
而九极之所以会待在许苛的幻境里,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打破这个幻境,而是因为他一旦强行打破这个幻境,许苛必定神魂俱损。且他也不能过分改变这个幻境的运行轨迹,因为梦虚幻境一旦将他视为变数,就会自行崩塌,许苛同样神魂俱损。
*
房间里,许莲台听闻“嘎吱”的推门声,抬眸望向了那个步履从容、仪态端方的小孩儿,压下了心中怪异,不满地道:
“回来了,晚膳好了?”
这小孩儿,怎么能这么地霸道?他都说过他不吃了,非要塞一顿晚饭给他。
“嗯。”秦小公子简练地答,将之前的情绪都敛进了眸子深处。
然而,许莲台还是隐隐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试探性地问了句:“你不开心?”
明明是这小孩儿霸着自己做事,怎么他还不开心了?
“没有。”秦小公子说,而后默不作声地调整了脸上的情绪,又道:“走吧,出去吃饭了。”
小小年纪就学得这么霸道。许莲台在心里恼怒地想,什么理由借口都懒得拿来敷衍他这个先生了,这个姿态,搞得他们的位置对调了一样。看来接下来的日子,有必要好好磋磨一下这小孩儿了,省得他不知道什么叫作——尊师重道。
*
秦老夫人准备的晚膳菜品并不复杂,但俱都胜在精致。四菜一汤,四个菜有黄骨鱼炖豆腐、蒜泥花甲、蚂蚁上树,以及一道清炒胡萝卜丝,汤是红枣枸杞排骨汤。
饭桌上,秦老夫人望着那道清炒胡萝卜丝和蔼地介绍道:“我们家阿九的口淡,从小最喜欢的就是这道清炒胡萝卜丝。”
“小公子喜欢吃胡萝卜?”许莲台捧着碗,礼貌地接了话。
听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的秦小公子,面色微异。
“阿九确实很喜欢胡萝卜。”秦老夫人颔首,又添了一句。
“哦,我还道他不喜欢吃胡萝卜呢。”许莲台忽然脱口而出道。
“先生在说什么?”很明显,秦老夫人不明白他的意思。
“没有。”许莲台赶紧解释说,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会有种秦小公子不喜欢吃胡萝卜的错觉?
倒是秦小公子,在他们的闲谈结束之后,瞟了桌子上的清炒胡萝卜丝一眼,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为此,许莲台还特地关心了他一下道:
“喜欢吃就多吃一点,毕竟多吃胡萝卜对身体好。”
“不必了。”秦小公子听不出情绪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