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订版)青青子衿》低糖海苔饼

3、泥潭深陷

　　转了几班车，才回到学校，宿舍里除了她，如今只剩下两个人了，其中一个在外面还没回来，屋里抱着笔记本上网的宋桐语是和她平时比较有话聊的，见她回来了，问了一句，“青树，怎么最近白天都看不见你了，跷了很多课噢，今天《西方美术史》的老太还点名了，我代你答应了。”
　　“谢了桐语。”青树开始收拾宿舍里的东西，学生的生活再简单不过，收拾来收拾去也只有一些书本和衣服，她取了衣柜顶上的旅行箱装好了衣服，书本倒是很多，沉沉的一堆，抱不住也抱不动的。
　　宋桐语原以为她只是想整理一下东西，谁知最后竟打起了包裹，不由得好奇地问，“青树，你这是干嘛？”
　　她深吸口气，“……我……要搬到外面去住了。”
　　“啊？怎么这么突然？以前都没听你讲过的，奇怪咧，纪远东不是出国了吗，你这个时候搬个什么劲啊？”
　　再怎么逃避这个人的名字，还是会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迎头袭来，即使只是一个名字……也让自己心头酸得发苦。
　　她把旅行箱的拉链拉上,颓然倒在自己的床铺上，头埋在软软的被褥里，声音从里面闷闷传出来，“搬到外面住，就一定和男生有关吗？”
　　“拜托！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不是男女同居还搬到外面了也未免太不合群了吧？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青树苦笑，半响，才轻声请求，“桐语，以后不要再提纪远东了好吗？他有别人了，我……也认识了别的人。这次……他要我跟他一起住。”
　　也许是太吃惊，宋桐语半晌没有讲话，“别人……青树，你是在开玩笑吗？纪远东……他才走了两个星期，你就认识了新的男朋友？还有，他有了别人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
　　她仍然苦笑，“搞糊涂了吧……别说你，连我本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就像一脚踏进了泥潭，想抽身，却越陷越深，不是她不想出来，而是那泥潭过于黑暗，要一切都与之陪葬般的毁灭。
　　“青树……你没事吧？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大概是自己的语气太迷茫萧索吧，宋桐语有些不安，在她床边坐下来。
　　青树有种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倾诉出来的冲动，只是……那些事情过于丑陋黑暗，甚至脱离于常人能想象的现实，她说出来，又于事何补呢？生命中出现了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者，只是不幸的是，自己是那个被翻来覆去煎熬的对象。
　　好累好累，未曾经历过的那种疲累，青树的身体像空了一样，她小声地对宋桐语说，“桐语，我想睡一会儿，你把门关好，尽量小声一点，好不好？我想，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睡在这里了。”
　　她的声音那样软弱，并不是周围同学那样要搬出宿舍和男友或女友同居时那样兴奋害羞又充满期待的样子，宋桐语有些担心地看着她缩在床上的背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她能做的，大概也只是倾听吧？可是青树不愿意多说，她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了。
　　宋桐语关上门后也出去了，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青树趴在自己的床上，像刚刚失去了母亲护佑的小动物，努力地往墙角缩，却还是觉得冷，觉得害怕。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这个铃声设置和其它人都不一样，青树一听就知道是哥哥打来的，赶紧整理好心情坐起来，摸出手机。
　　“哥，等你电话好久了！怎么样了？一切还顺利吧？”白青杨一个星期前来到本市，说是公司的一个大客户的某个开发专案正在进行招标，走了很多关系，才一路走到最后，只剩下三家实力相当的公司在最后关头进行竞争，只是前景不容乐观，他刚来的时候，只和青树匆匆见了一面，便被一通电话叫走了。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宁连城在背后搞鬼，也才知道，原来白家的企业，已经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方，若不能借此一役翻身，恐怕再难支撑下去了。
　　“青树，哥正在去机场的路上，这次合约忙得我焦头烂额，好在顺利签下了，只是事务紧急，要赶紧回去落实，我实在抽不出时间找你好好聊聊了，青树，哥下次专门过来看你，别生气好吗？”白青杨的声音很兴奋，青树心底暗暗欣慰——宁连城总算没有卑鄙到拿假话来欺哄她，这宗单子对白青杨，对整个白氏企业意义非凡。
　　“哥，工作要紧，我们什么时候都可以见面的。你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青树知道兄长不易，想安慰他却不敢说得太深,因为公司这些烦心事他也从未跟她讲过,估计是怕她担心吧,而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青杨叹口气，“只怪我没有能力，以前由着性子跑到国外学了那么多年的音乐，结果爸爸的事业后继无人……青树，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瞒你，这几年，爸爸精力也大不如前了，我回国后一点都不想沾上公司的事情，可是爸爸撑得很辛苦，他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再不孝，也不能任他的心血就这么散掉，可……接管一个公司谈何容易，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竟连守成也做不到，如果白氏在我手中垮掉，那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幸好……幸好这次打了个胜仗，青树，你不知道这一次对我有多重要，我这边刚签下宁氏的单子，公司那边就反馈过来说几个老客户又重新回头找我们合作了，原来……原来我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原来我可帮爸爸撑起白氏……”
　　白青杨讲了很多，青树都默默听着，欣慰又伤怀，自己的牺牲倒底不是无谓的，其实白氏这次能渡过难关倒不是最重要，哥哥能振作起来，充满自信地带领白氏继续走下去，才是最值得高兴的事。
　　那边白青杨终于察觉到青树的沉默，“青树，讲了这么多公司上的事情，肯定不喜欢听吧，那我们就说说别的吧？今年放假记得回家，去年你就没回来，爸爸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挂念的，我妈那个人……妇道人家她就那个样子，你也别和她计较，其实她……其实她……”
　　青树知他处境尴尬，便快快打断他的话，“哥，你说到哪去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我的长辈，养育我十几年，是一刻也不能忘记的，至于放假的事，到时候再说吧，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会回去的。”
　　“你啊……记得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哥给你的几张卡记得使劲刷，你刷得快哥才有动力赚钱，知道吗？”
　　青树终于笑起来，“我会的啦，哥，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知道，你很辛苦，但是……加油吧哥哥！我知道你很棒！什么问题都难不道你！”
　　兄妹俩互相鼓励了一会儿，又说了一阵子体己话，才依依不舍地互挂了电话。
　　青树把手机塞在枕头下，重新蒙上被子，因为有了亲人的宽慰，她的心情好多了，沉沉坠入梦乡的时候，眉头终于不皱得那么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