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订版)青青子衿》低糖海苔饼

2、举世繁华,她却想死.

　　到了民政局的门口，有人老远就迎了出来，一边和宁连城握手一边说着“恭喜恭喜”，待见到他身后脸色有些苍白的青树时，脸上闪过一抹掩饰不住的讶异，青树在心里冷冷地撇着嘴——她本人其实更讶异，她知道“兄妹情深”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但没想过有人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不过……其实自己何尝又不是这样呢？想到这里，也便释然了。既然大家都愿意为别人而活，那就这么过下去吧。
　　一路早有人打点好，手续办得奇快，宁连城和那边的领导讲了几句客气话后告别再出来的时候，白青树已经是宁连成的合法妻子了。
　　她翻着那大红色的本子，钢印下的照片男左女右，两人都没有一丝表情，青树想起拍照片时那个摄影师不停地要求两人靠近靠近再靠近，可她僵硬地对着那黑洞洞的机器，突然间浑身冰冷，好像在那个时候，才倏然意识到，自己将再无回头的可能了。
　　宁连城好像也发了脾气，“照个相而已，啰嗦这么多干嘛？不会拍找别人来！”
　　在一边做陪的领导尴尬地示意摄影师赶紧随便拍一张了事，青树心里讥诮地想：这个社会，钱与权，真是最利害的东西，不知曾有多少人折辱在他脚下——她自己，算是一个。
　　车子停在某个高级西餐厅的停车场上，他领她上去，点了餐，还开了瓶不知是几几年的红酒。
　　青树食不下咽，故意做对一般把牛排切得吱吱做响，他冷眼看着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不为所动，只晃晃水晶杯中的红酒，优雅地轻啜一口，反而是其他食客的眼神频频往这边光顾，青树渐觉没有意思，这种别扭连垂死挣扎都算不上，他看不进眼，自己还费什么劲呢。
　　轻轻搁下手中的刀叉，他看了一眼，“怎么，都没吃几口，就饱了？”
　　“有你在我面前坐着，怎么会不饱呢？”
　　他握着刀叉的手一紧，“跟我爽嘴皮子逞口舌之利，对你并没有好处。”
　　青树低下头。
　　他慢条斯理地结束了主餐，却并不急着走，侍者端来甜点，放在青树桌前，而他一杯红酒在手，眼睛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这样漫长的时间正好让青树的心思稍微沉淀下来，她看着眼前的糕点，有芒果的清香和鲜黄的颜色，她很爱这种口味，爱到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就连对面的这个人也不例外，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喜欢。
　　那是，某个人在她生日的时候曾亲手做给她的啊，从他轻轻问着“喜不喜欢？”之后，她就喜欢上了。
　　青树吸了口气，摇摇头，晃开那些水波潋滟的过去。
　　宁连城回过头，看着她，又看了眼她桌前的糕点，“怎么不吃？刚刚不是没吃多少正餐吗？”
　　“不想吃。”她的眼睛从糕点上移开，“我想回去了，下午还有课。”
　　“几点结束？我来接你。”
　　“不要！”她反射性地拒绝，看着他微冷的目光，声音低了下来，“我，我……喜欢住宿的生活，我……”
　　“你以为我娶你是当摆设的吗？”他打断她的话，冷笑，“况且，即便是摆设，也得摆在我的地方吧？”
　　青树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实质性的问题，只是她之前并不认为宁连城会有多需要她，他自己不也说了么，只是为了让妹妹永无后顾之忧，那么，既然是这样，他屋里的人，是她，或不是她，都无所谓吧？
　　“我……我不会干涉你，随便你在外面怎么样……你想怎么样都好，不用顾忌我，如果……如果会碰到喜欢，我无条件离婚，即使不是喜欢，只要你说一声，我都会无条件地退让……一切，都由你说了算。”她自认为自己这一番话再通理达理不过了，任何一个喜欢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男人听到了老婆讲这样的话恐怕都要乐死了吧，可是，眼前这个人的反应表情超出了她的预料，让她停下了深明大义的演讲。
　　“说啊，怎么不说了？”
　　青树看着他明显已经出离了愤怒的眼睛，小声说，“你这样，会让我误会你……”
　　“误会你什么？”他的手捏在酒杯上，青筋隐现。
　　“……喜欢我。”青树讲完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赶紧低下头。
　　果然一阵沉默后，他的冷笑就飕飕砸过来，“喜欢你？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你倒是说说，就凭你倒底有哪点值得我喜欢？”
　　他的声音刻薄且讥诮，青树对自己刚刚出口的话已经悔得不行，在他强大的逼视下抬不起头来，可是这样被说得一钱不值的感受真的很糟，她小声辩驳，“那……你以前为什么老是到学校来找我，刚刚在车里，还……还……”
　　宁连城嗤笑，“我原以为你还有点脑子，想不到蠢笨到这样的地步，我找你是为了什么，到了今天，你还不明白？至于刚刚在车里……”他恶毒地低笑，“我用高价合约换来的女人，不玩白不玩，不是吗？”
　　青树不曾遭受过这样的辱慢，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尽，她之前的生活，算不上幸福，但毕竟年岁尚轻，未曾经历过世间险恶，心思还是单纯的，所以在真正擅长玩弄人心权术的人面前，便被轰成炮灰了。
　　他似乎极其不悦被自己误解，不耐烦地搁下手里的酒杯，扬长而去。
　　只剩下僵冷在座位上的她。
　　在高级西餐厅里，被男伴抛下，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实在是很丢脸的事，青树的心思还不足以想这么深远，她只是在想，原来实际情况比她想象得更糟——她不仅仅是他妹妹伟大爱情下的牺牲品，她还是他的玩物，一个用高价合约换来的玩物。
　　她竟置己于这样难堪的境地。
　　出了餐厅，举目四顾暄嚣繁华的街道，路上的行人和车流皆来去匆匆，无人能知晓她的悲苦，可生活还要继续，她有一刹那想纵身投入那滚滚车流，让呼啸而过的速度带走一切苦难，可是假使真的可以结束一切，又有多少人会在意呢？
　　她的存在感，竟然这么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