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细流处四海潮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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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熙冉当时正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看台上，双腿曲起，作业本垫在膝盖上，正在即兴写运动会的加油稿，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坐在她身旁，大大方方的向她打招呼：“嗨！你是陈熙冉吗？”
姑娘长得相当漂亮，比张筱苡和叶又秋都漂亮。
听说是艺术特招生，跳芭蕾的，名字不知道，好像叫什么含。
是四班的班花。
反正班花、级花、校花这些评选，学校根本没有评选过，总是以神的速度在开学后的一个晚上就决定了。
不过大家都长了眼，谁漂亮谁帅都是共睹的。
那位姑娘穿着一条过膝裙，裙摆在风中飘摇，露出纤细的脚踝。
陈熙冉的第一反应是，她不冷吗？
已经十二月了，明明前几天还下雪了，怎么到了她这儿都跟大夏天似的，不过人家有穿裙子的资本，这不得不让陈熙冉很羡慕。
陈熙冉转头看她，小声回：“嗨！”
她突然一笑，自然的和陈熙冉攀谈起来：“我叫邓芷含，四班的。”害羞的整理整理刘海，“我能拜托你点儿事吗？”
陈熙冉深知邓芷含找她干嘛，毕竟她和余时走的近。
她这人有个毛病，不会拒绝人。
也不会与人交恶。
陈熙冉不反驳，只是把作业本合上：“嗯。” 果不其然，班花递了一封马卡龙粉的信封，她低头看了看信笺上清秀又可爱的字迹——
To 余时
还在旁边画了一个俏皮的小笑脸。
班花把信塞进陈熙冉的手里，长辈似的拍了拍陈熙冉的肩膀说：“要是这事儿成了，我俩请你吃饭哈！”说完就急匆匆的跑回自己班级的看台去了。
还转身比了个心。
只留她自己攥着信笺咬着后槽牙。
你请谁吃饭？陈熙冉？
班花背影轻盈，像只快乐的小鹦鹉，那自信的步伐，似乎余时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张筱苡读完自己的稿子，先暂时回班级休息。刚上看台的楼梯，就看见陈熙冉拿着信笺发呆，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张筱苡比她还警惕，上来第一句就说：“这给余时的？谁送的？”
陈熙冉轻轻一笑：“四班的邓芷含。班花。”
陈熙冉还没回答，她就一把夺过信笺，掂在手里来回看：“还To余时，也真够不要脸的，余时认识她是谁吗？班花咋滴，就这么心急火燎的找上门来。我给你撕了得了。”
说完，张筱苡就要动手。
陈熙冉连忙拦住：“别，这不太道德吧！”
张筱苡“嘁”了一声：“你个胆小鬼，你不敢撕，我帮你撕，出了事儿算我的。”
张筱苡的仗义让陈熙冉心里一暖，不过为人处事出于人道主义，她还是做不了这事儿。
张筱苡依然在使劲儿。
陈熙冉有点急了，音调不自觉的拔高：“张筱苡！这不是我的东西，我没权利撕，你更没权利，要是真撕了，我怎么和那女生交代啊！”
张筱苡向来散漫，本来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看陈熙冉和她急了眼，于是也吼回去：“你交代个屁，撕了又能怎么样？你还嫌对手不够多是吧？你知道这信谁送的吗？邓芷含啊！高一这才开学没一年，男朋友都换了仨，就没有她搞不定的男人。”
她顺势比了个手势，仨。
“就余时这青铜段位，三俩下就栽她手里了，你要把信给他了，这不是犯傻吗？”张筱苡气不打一处来。
两个小姑娘年轻气盛，各有各的一套处理事情的方式。
张筱苡的家境在h市算得上是富甲一方，从小娇生惯养，我行我素，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拥有，关键是她成绩还好，加上家境又这么优越，自然自信。
只有她不想要的，没有她得不到的，这就是张筱苡。
然而陈熙冉出生的家庭没那么好，成绩在班级又没有说话的权利，从小生长的环境约束和束缚占更大比例，她心思敏感，自卑又自我怀疑，她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更在意余时对她的看法。
这就是陈熙冉和张筱苡的区别，简单明了。
不少同学朝她俩的方向看过来，陈熙冉气的脸红脖子粗，一把将张筱苡手中的信夺过来：“不管什么原因，擅自拿别人的信就是不道德的行为。”
说完就咚咚咚的跑下看台。
张筱苡气的猛踹了一下墙，淡蓝色的墙壁立马留下了一道黑糊糊的鞋印。
陈熙冉回到教室，空无一人，脑海里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又看看手中攥着的信，别过头，撇撇嘴，还是坚信着自己的立场。
不过十分钟，广播里传来声音：请高一男子3000米运动员到检录区检录。
陈熙冉顺着窗户向下望去，余时正和何若朝说笑，旁边围了一圈女生，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饮料，余时看都没看一眼。
不由在陈熙冉心里又加了几分。
操场上冬日里的阳光高昌而内敛，余时身穿运动服，和陆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发丝被阳光照的发涩，仿佛整个人都被阳光裹着，走过的地方似乎都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两人很快走到检录区，男生组已经开始检录了。
随后就都站在跑道上开始准备活动。
陈熙冉向她们班级的看台上看望去，邓芷含正站在陈熙冉班级的看台上，她们班明明已经有一个进了决赛的体育生，然而她却没有站在四班看台上，态度和目的已经相当明显。
一场冬雪过后，冬老虎被爱意带着回温。
空气里弥漫着塑胶的味道，足球场上每一棵小草都蔫头巴脑，恰似此时在楼上注视全过程的陈熙冉。
“下面要进行的是男子3000米决赛，请在跑道上的同学尽快离场。”广播又传过来。
全场一大半的女生都起身，注视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帅哥，邓芷含轻轻地点起脚尖，倚在栏杆上，长发散落在胸脯前，看起来温柔又知性。
二班决赛进了两个人，这让其他班压力倍增，曾姐带着一群同学已经在观众区等候，准备随时给两个人加油助威，其他班女生们也都蠢蠢欲动。
“余时，加油！”
听到声响，邓芷含转过头，可能是发现内两个小姑娘长得不怎么惊艳，和她构不成威胁，随后又淡淡的回过头去。
一声枪响冲破云烟，在跑道上的32人风一般逐出。
“余时加油！余时加油！”
女生们像是提前安排好的助威口号，整齐有力，一声比一声震天，一声比一声刺耳。
更是刺痛陈熙冉的心。
余时在操场上跑着，白边袜子和修身的运动服，凸现出身材的优势，阳光似乎就打在他一人身上，此刻他就是主角，所有女生眼里的男主角。
比赛结束，四班的体育生第一，余时第二，陆尧第七。
成绩相当漂亮，曾姐脸上像贴了金箔。
男子3000米之后就是女子3000米。
陈熙冉得去准备了，
准备送死。
跑3000米都要在身上套上一件学校发的荧光背心，便于裁判计数。
陈熙冉穿好后，和班里另外一名女生蹲着压腿。
班里同学都挤在跑道旁边给她和楚涵加油，曾姐也在其中，顶着个太阳帽和墨镜，让她们放松，不要紧张。
陆尧走过，对她说加油。
陈熙冉笑了笑。
很快，运动员到齐，3000米不分小组。
原本32人，两个班弃权，所以28人参赛。
各色荧光的背心堆在起跑线，陈熙冉深呼了口气，随着一声枪响，向前冲了出去。
她没压着速度跑，上来直接甩距，陈熙冉短跑很好，可长跑到后面就喘不上来气，照这样跑下去，不知道后续还有没有力量。
一圈过后，楚涵很快被大队伍淹没，跑的满头大汗，气息全乱。
另一边，陈熙冉和一个体育生跑在最前边。
体育生第一，她紧随其后。
听得出陈熙冉想要超她，体育生听着脚步换道，陈熙冉习惯从外道超入，可体育生堵的很严实，没有切入的机会。
如此重复了两下，她被体育生压的死死的。
前面的人问：“可以啊，还想超我。”
？？？
陈熙冉觉得好玩，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调侃：“不敢不敢，所以让个道？”
“想的美”体育生说完就开始加速，“留点力气吧，别说话。”
第三四圈马上开始了，这时候操场上两极分化已经很严重了，快的，比如陈熙冉和体育生，始终在前面，慢的，还在第二圈开始挣扎着。
跑道的两边班级的喝彩声响彻半空。
专业和业余的差别这会就体现出来了，外加陈熙冉身体本身有点小毛病，她觉得两条腿上像裹着两袋沙，迈步十分艰难，虽然体育生虽然也慢了，却始终保持着匀速。
进入第三圈，已经有人放弃了，走三步跑两步，终点似乎没有尽头，冬日的阳光似乎也要把人烤焦。
陈熙冉嗓子冒火，胃里翻江倒海，感觉下一秒肠子都要从嘴里涌出来。
要死了，妈的，早知道不逞强了。
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噪音，吵得她耳朵旁嗡嗡的，脑子都快要炸了。
她没力气了继续跑了。
她逼迫自己的胳膊和腿摆动起来，一心想要跑。
真的，真的好想停下来走一走。
可是即使是业余，也知道一旦走起来，所有的疲惫都会在一瞬间淹没全身，在想跑起来，几乎不可能。
跑长跑最忌讳这个，余时那天在书店特意嘱咐过她。
可她想放弃了。
下一秒就要停步时，腰上猛然多了一道力。
陈熙冉扭头看。
余时。
他在她旁边跑，迅速在她腰后带了一把力，然后收回手。
他这是干什么？陪她跑？
可他刚跑完3000米，这要是再跑上1000米，明天必定腰酸腿疼。
“别看我，看跑道。”余时在她旁边说。
陈熙冉累得要死，刚准备说话，他又开口：“闭嘴。”
语气冷冰冰的，和他的脸一样。
听得出来，还在生气。
但神奇的浇灭了她浑身的火。
陈熙冉想要放弃的意思逐渐被分散，汹涌的胜负欲漫上心头。
是的。
她不能放弃。
走着比赛，像什么样子。
陈熙冉咬紧牙根，坚持在跑道上。
陪跑的人千千万，但看到余时的人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
楚涵到第五圈时，她实在没劲了，嗓音已经有了哭腔：“我坚持不住了。”
……
陈熙冉和体育生已经到了第六圈，距离正在一点点变小，但跑到这会儿，所有人的体能消耗都巨大，自然没有什么冲刺。
陈熙冉感觉嗓子被风吹得生疼。
她嘴和鼻子同时呼吸，上气不接下气。
原本一路沉默的余时，突然在她耳边淡淡说道：“你现在喘的像驴。”
！ ！ ！
陈熙冉飞快的瞪了他一眼：“你等我跑完。”
本来气息就不足，一开口说话，更像驴叫了。
余时脸上多了分笑意。
“好，我等着。”
进入最后一圈半，各班的应援队更加激动了，还有很多人在终点等着，目光随着运动员移动着。
加油声在耳边漫着。
余时陪她跑完最后一段，剩下的半圈，该她自己了。
“往前跑，陈熙冉。”
她听见他在身后说了一句。
那大概是，他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嗓音最温柔的一次，在她心里狠狠地颤了一下。
抛下那些思念和误会。
那个冰冷的人，在她差点被困难击倒时，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陪她熬完最苦的一段，放手。
告诉她，往前跑。
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让她一次又一次在泥潭中陷的更深，自信心一度被打压，让她变成了一个自卑的人。
本已经没有勇气向前冲了，可是此时，笔直的跑道呈现在她眼前，风变成了动力。
她每跑一步，好像都在和过去说再见。
再见。
她生命的航线仍在继续。
这个之前在海岸线想要搁浅的鱼儿被那六个字冲醒。
……
比赛结束，两人中途退赛，一人是楚涵。
体育生第一，陈熙冉第二。
陈熙冉远远就锁定了余时的位置。
他在终点等她。
一过线，陈熙冉谁都没看，双臂张开，径直跑向余时，直直栽进他的怀里。
那一幕，不管过了多久，都值得在场看到的人反复提起。
陈熙冉不再考虑其他，例如那些不存在于余时脑海的女生和旁人的眼光。
又俗气，又精彩。
真是一出好戏。
陈熙冉昂起眸，笑的开心极了，脸上泛着红晕。
余时摸了摸她的头。
这次是摸，很慢，很温柔的摸。
似乎在抹去她心中的自卑。
让人怜。
我曾是一条搁浅的小鱼，游离在漫长的海岸线，可是总有一个大浪将我再次卷进海中，海说：“别放弃，你还有我。”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细流处四海潮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