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青春期矫情的一二事》甜爷

1、卑微的仆人

　　我吣了一小口咖啡，然后提笔开始写下这行字。

　　窗外是刚下过雨的街道，道路上湿漉漉的，被汽车反复碾压的地方已经微微泛出干燥的痕迹。一夜的大雨，还未来得及留下更多的记忆，就将被这个城市遗忘，或许再晚些起床的人压根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我也只依稀记得深夜半梦半醒间听见窗外的雨声，啪嗒啪嗒打在窗户上。我似乎是在想，雨下这么大，明天早上还能去吃块面包喝杯心爱的咖啡吗？

　　我现在仍然坐在了这里，刚刚结束brunch，翻看了两页《咖啡苦不苦》，陈丹燕去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咖啡馆，品味过我未曾听闻的咖啡，羡慕是肯定有的，更多的是同样想去行走的愿望。

　　在我所居住的城市，我只偏向于去星巴克，一点都没有情调我知道，可我并不想去那些所谓有这个风那个味的半吊子咖啡馆。咖啡对于中国来说，毕竟仍然太疏远了，还不如选择一个从国外强势攻进的品牌，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一丝慰藉。

　　我去过的每一家星巴克都有偏爱的位置，但归结起来，无外乎这两个特征：靠窗或角落。

　　我喜欢坐在这些位置不动声色地观察周遭的人和物。我会去联想她是谁，她性格怎么样，爱喝什么口味的咖啡，爱吃什么。一直联想，如果有兴趣，我可以脑补出一个完整的小剧场，这特别好玩。

　　我也曾想过，我在将别人作为风景的同时，会不会也成为别人的风景，会不会有个和我相似的人坐在某处观察我。感觉自己的脑洞真是快大到没边际了。

　　我又吣了一小口咖啡，咖啡已经变成温的，口感不再那么好了。周围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像街心花园一样嘈杂。看来是到我该离开的时候了，我从时间缝隙里偷来的时间用完了。

　　整理好桌上的东西，我提起包走向楼梯，刚准备下楼，一个身影挡在了我面前，我一愣。从我平行的视角看过去只是一个肩膀，于是抬起了头，一个面容干净清爽的大男孩，她有些紧张的对我说：
　　“你好。”

　　嘿，我刚说什么来着。

　　你们是不是在想之后呢，我是不是和她在一起了。

　　显然，你们猜对了。这是烂俗到不能再烂俗的剧情了，可是，毕竟我也只是这烂俗生活中烂俗的一份子。

　　和她接触后知道她是个话不多的少女，比较安静，喜欢坐在我身边，看我看书写文章，或者就这样坐着发呆。除了和我呆在一块的时候，其余时间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家。哦，对了，她比我小。

　　我从不拒绝任何一种爱情，我的爱情观纯粹又纠结，只要是适合的人，无关乎对方年龄、性别，但又得要有一种相互的吸引与一拍即合。

　　和她在一起，我还没完全弄清楚底细，至少目前看来，是舒适的，不拧巴不纠结。

　　说是恋爱，其实也无非就是两个人偶尔吃个饭，看场电影，大多数时间都是泡在星巴克浓郁的咖啡香中。我看书写字，她看我看手机，我有时也会靠在她肩膀和她聊着不着边际的话。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看起来简单而随意。

　　“呐，我不想上班只想写作。”我突然停下笔，抬起脸，下巴微微向前，歪过头，一小缕头发扫向脸颊。

　　她拨开那缕头发，“好，反正我养你。”

　　我笑了起来，不是笑她幼稚，是打心眼里感到一种小小的欢愉。我不过说了一句，而她至少考虑到了这句话后一句。少女听了会小鹿乱撞的话，我也一样会，毕竟我也只是比她大一点的少女。

　　“可是啊，我也想做老师。”

　　“我不想你去工作。”她的脸上蒙上了阴郁，在一个少女的脸上，多少显得不搭配。

　　这一次我又不再是少女了，虽然有一肚子的话想吐出来，但还是选择了什么都不说。凭我这脾气，说出来或许免不了一顿小口舌抑或不自在，我最头疼争吵和冷战。

　　我不自觉地挑了下眉，继续写我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我想现在最好适时撒点小谎，于是我回答：“并没有。”

　　“我太了解你的神情和动作了，你的意思我看得出来。”她的语气染上了愠意。

　　我有点被触怒了。“你的意思是我在你面前就是张白纸咯。”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总把我当成小孩子对待。”

　　“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小孩子对待了。”好了，这下想免都免不了了。

　　“是没有直接说过，但是你的表情，很多时候，都让我觉得你在心里笑我孩子气不成熟。”

　　“那你觉得你成熟了吗？”

　　她的眼睛不再盯着我，飘向我咖啡杯上的口红印。

　　“是你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你比我小，我一定觉得你说这个很幼稚做那个很不成熟，要是你内心足够坚定自己，也压根不会从我的神色里读出任何一点这个信息。”我克制自己的怒气尽量让这些话的分量减轻些。

　　她的眼神里带些自责，带些委屈，她从桌上拉过我的手，她的手很温暖，而我的手四季冰凉，天一凉指甲就泛紫。她把我的手全部合在掌心里，这股暖意驱散了些我的怒意。我的身体不再绷得僵硬，缓和了些，而她接下来的话语又让我一时心疼。

　　“我只是很想你。”

　　再去骂她已经是不可能，我也想不出该回答什么好，只能告诉她说：“我知道。”

　　和她在一起一年零两个月的时候，我以为我终于自由了，要知道，我从未有过一段恋爱超过一年。然而，事实是，我只得到了三个小时的自由，而且这三个小时是凌晨，我在睡梦中。

　　手机震动声吵醒了我，我从深陷下去的床铺中挣扎起来去摸手机，尽管已经将名字移除，但是这串数字就已经代表名字了。我犹豫了，终究还是接了电话。哎。

　　“喂？”

　　“嘟——嘟——”

　　我茫然地看着手机屏幕，还没从被挂断的电话中缓过神来，一条短信就紧接来了。

　　“微信加回来。”

　　我有些好笑，一方面又打开微信接受了她的好友请求。

　　随即，她给我发来消息，“和好”后面还加了一个傲慢的表情。

　　我不再过多赘述我一步步拒绝到她几近哀求，对，她真的是在哀求，低声下气，毫无气势的那种。我不是想炫耀显摆什么，而是目瞪口呆。

　　我们在一起的一年多里，她从没有在我面前掉过眼泪。刚和她在一起时，她还曾对我说，“你肯定不会哭”，然而事实是，这一年我为她流的眼泪都可以够她泡澡，她倒真没为我哭过。

　　我不觉得哭是什么羞耻的事，它不过是一种情绪，每个人都会有情绪，从没有哪种情绪规定只有哪些人可以有，哪些人不可以有。

　　而今晚，她结结实实的哭了，苦苦哀求到让人觉得可怜。

　　我承认我的确动摇了，孤独的自由和甜蜜的捆绑在我心里各自吹着号角，厮杀不分你我。人在最混乱的时候究竟该如何抉择，说实话，我真宁愿先弄死我自己，源头解决了，一切也就通畅了。

　　一个小小的私欲突然萌发了出来，横在战争双方中间，战争暂停了，所有人都被她吸引住了，我牢牢盯着她，突然地就笑了，她瞬间膨胀变得巨大无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噬了战场上的所有人。风停了，沙止了，一切都静下来了。

　　我把所有的不满和要求通通提了出来，最好能借此吓退她，如若吓不退，她愿全盘照收，我也没有任何损失。

　　她只看完所有信息就选择了后者，我从她的声音里听到了放大的“害怕你离开。”

　　原来，真的可以爱到卑微。

　　爱情真的很神奇，任何人都很难做到真正做自己。不停转变着身份，是主人，抑或被奴役，大家都是卑微的仆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