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明月》冰糖雪梨梨

2、第 2 章

　　虽然许月舟用了问句，可是语气里分明就是笃定，笃定陆皎皎一定会答应他。
　　陆皎皎从来就不是什么热心少女，她一向奉行的处事原则之一——不接近不相处，没有你来我往的客气，就不会有故事发生。可是少年看向她的目光灼灼，不知道怎么的，陆皎皎就不知道怎么开口拒绝他了。她舔了舔嘴唇说：“我要去校门口吃完饭再回家。”
　　许月舟笑了起来，不想带他还拐弯抹角的找借口？

　　他伸手撑在教室门上，挡在陆皎皎身前，他问：“怕我?”
　　他生来长的就凶，不笑的时候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小女生会怕他也是正常的，可是在江城的还是有数不清的女孩子想要接近他。
　　许月舟垂眸看陆皎皎，少女长的不算好看，肉嘟嘟的脸上稚气未脱，又宽又大的校服把她整个人都包了起来，他突然想要伸手去捏捏陆皎皎的脸。本来只想逗逗少女的许月舟，一下子生出来赖上她的念头。
　　陆皎皎抬起头瞪着许月舟说：“我怕你干嘛?”她只是觉得带着这个人，很麻烦。雨伞不够两个人撑就算了，许月舟长的还很惹眼，陆皎皎人生守则之二——能不惹人注意绝不惹人注意。

　　十七岁那年的初秋，天气闷热、大雨倾盆。陆皎皎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握着粉色的雨伞，许月舟低头去看她，谁也没想到这就是缘分缠绕的始端。许月舟笑着说：“不是要去校门口吃饭？哥请你。”陆皎皎白了许月舟一眼，终于没再拒绝少年的蹭伞行为。
　　她小声嘀咕了句谁年纪大还不一定呢，然后撑开伞努力举高挡住许月舟，她本来就不高，许月舟却足有一米八五，没走几步陆皎皎就发觉撑伞这个活儿的吃力了。许月舟腿长，一步跨的也大，陆皎皎不光要撑好伞还要追着许月舟往前走，她有些恼怒的踏起水花，水花攒起来又落下，散成一圈圈涟漪。
　　许月舟停下脚步握住伞柄对陆皎皎说：“同桌，我十四岁的时候和你一样高。”
　　所以他许月舟就是哥，不仅是哥，还是个爷。在江城一中，不管是谁见到他都得喊他一声舟哥，怎么偏偏在安州遇上这么个傻姑娘。
　　非要正儿八经的和他计较，到底谁的年纪更大。
　　陆皎皎还在反应许月舟的话，是在嘲笑她个子矮，还是在表达什么别的意思，许月舟已经把伞从她手里接过去了。
　　“哥给你撑伞。”
　　许月舟撑起伞来要轻松多了，表面上玩世不恭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把伞倾向身边女生那一边，雨滴顺着伞檐落在他左边的肩膀上，他也毫不在意。
　　不是没在雨天踢过球，顺路蹭伞也只不过是突然想要捉弄这个把他吵醒的小姑娘，可是到最后许月舟也没好意思真的捉弄陆皎皎，倒是把自己浑身都弄的湿漉漉的。
　　实验中学门口的鸭血粉丝汤其实不算好吃，但对于正在减肥的陆皎皎来已经算是难得的美味了，她的吃相很好，喝起汤来还秀气的捏着勺子。许月舟不大吃得惯这个口味，但是看陆皎皎吃得香，他竟然也吃完了一大碗鸭血粉丝。
　　许月舟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陆皎皎让她擦一擦嘴边的油渍，“同桌你叫什么名儿?”许月舟记得课上的时候，前桌的女生好像喊她娇娇，小姑娘这么白这么小，叫娇娇也很符合她的长相。
　　陆皎皎一边擦嘴一边回答他，“陆皎皎，皎皎明月的那个皎皎。”
　　许月舟低声念了句诗，“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店里人来人往，陆皎皎并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大雨磅礴，她妈妈还没下班，陆皎皎还在纠结要不要在店里写会儿作业再回家。
　　许月舟站起来往门外走，逼仄的店铺更加显出少年的高瘦，“走吧陆皎皎，哥送你回家。”

　　陆皎皎赶紧跟上来，拒绝了许月舟。她家离得又不远，附近就有公交站台，送走许月舟她自己走回去就好了。
　　许月舟根本没听她啰嗦那么多句，他站在粉丝汤店门口，身后是来往的行人，空气里蒸腾着浓烈的调味品香味，对门文具店花花绿绿的灯光映在少年身上。
　　他问：“陆皎皎，你爸爸有没有告诉你天黑之后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陆皎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皎皎重重的推开许月舟，“有没有人告诉我不需要你管，但是我们一点也不熟！”

　　大雨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陆皎皎冒着雨往家里跑，今天对于她来说实在是糟糕的一天，莫名其妙的转校生许月舟更是为她糟糕的一天添上了浓重的一笔。
　　许月舟也有点懵，小女生的气性来的莫名其妙，他鲜少有和同龄女孩子相处的经历，第一次逗小姑娘就把人家气跑了，他举着手里的雨伞有些不知所措，然后追了上去。
　　陆皎皎虽然长的有点胖，但她对每条小路都很熟悉，个高腿长的许月舟都差点没追上她。

　　还没到家陆皎皎就后悔了，她不想见到陆振国，尤其是常女士不在家的时候，她更不想见到陆振国。
　　陆皎皎十岁那年，陆振国搂着他新看上的女人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让陆皎皎喊她阿姨，然后陆皎皎把家里的水晶球，砸到了陆振国头上。漂亮的水晶球碎了一地，玻璃碴子在阳光下发着光，陆皎皎突然就笑了。
　　再后来陆振国和她妈妈常娟离婚，常娟什么也没要，只要了陆皎皎一个人。
　　三十七岁的常娟牵着十岁的陆皎皎对她说，“妈妈爱你。”虽然生活总有磕磕绊绊，但陆皎皎觉得和妈妈一块儿生活很幸福，直到十七岁这年，陆振国找到她说想要做她的监护人。
　　陆皎皎根本不相信父爱突然醒悟，这种骗人的说法，重男轻女的陆振国把她当作人生的一个污点。
　　他想争夺自己的抚养权，只是因为陆皎皎的便宜弟弟病了，要换肾的那种病。
　　常娟把陆振国打出了家门，他就在陆皎皎住的老旧居民楼附近租了房子，专门在她放学的时候蹲守她，有钱人的小把戏总是很多。
　　陆皎皎和便宜弟弟都是熊猫血，跨血型换肾的技术还不够成熟，于是当年被陆振国当作耻辱的陆皎皎成为了他最爱的儿子的救命稻草。
　　常娟最近工作忙，如果这次提案通过了，她就可以带着陆皎皎搬离这个破旧的老小区。
　　陆皎皎一直懂事又省心，她不想给常娟添麻烦，所以一直没有和常娟说陆振国堵她的事情。只是每天放学都会在外面吃完饭，溜达一会儿再回家，这样就可以耗到常娟下班陪她一块儿回家。

　　许月舟跟着陆皎皎，一直走到她家那个藏在小巷子的居民楼下，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在楼梯前面停住了脚步，她气鼓鼓的转过身问许月舟跟着她做什么，许月舟拿着手里的伞晃了一下，“你的伞。”
　　陆皎皎把伞推回去，“明天上课带给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许月舟点了点头，刚要和陆皎皎说再见，楼梯上落满了灰尘的灯就连着闪了好几下，工作了一年多的灯泡彻底罢工不干了。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站在楼梯口向上看，长长的楼梯看不到尽头，像是头等着吞人的怪兽，向来怕黑的陆皎皎终于怂了。
　　她怯怯的喊了一声许月舟。她的声音本来就软，这样喊更是像一根细软的羽毛扫到了人心上。许月舟问她，“怎么了?”
　　少女的声音险些被雨声盖了过去，“我有点怕黑，你能不能……”
　　陆皎皎也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她和许月舟才认识一个下午，她刚刚还凶了他，哪怕一楼到二楼只有几步的距离，人家也没有理由答应她的请求。
　　“走，哥送你上去。”
　　许月舟的声音里有着藏不住的笑意，陆皎皎更加小声的说了一声谢谢。
　　这个年代的手机还很值钱，学生们一般是没有的。许月舟家里不缺钱，所以早早就给他配了个手机方便联系，许月舟从裤子里摸出手机，点亮屏幕，虽然没什么作用，但是有了一点点光之后，陆皎皎明显就安心了很多。

　　难得的，陆振国今天没有守在门口等陆皎皎，她取出书包里的钥匙打开家门，许月舟倚在门口和她说了再见，少女瞪大眼睛看向他，眼睛里有湿漉漉的水光，许月舟想，她别是怕黑怕哭了吧。
　　怪可爱的。
　　“舟哥回家了，明天把伞带给你。”
　　陆皎皎看起来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两人也刚认识没多久，许月舟自然不指望她会邀请自己进去坐坐，他站在门口扫了一眼，陆皎皎家里没有人，他伸手敲了敲陆皎皎家的防盗门，“把门锁好了。”
　　下了楼梯准备离开的时候，许月舟突然福至心灵，陆皎皎看着那么害怕，不会是这个鬼地方不大安全吧?自从经历了顾栀子那件事之后，许月舟就对这种事情比较敏感。
　　他从书包里掏出烟和打火机，靠着墙蹲了下来，准备等陆皎皎家里人回来了再走。

　　许月舟想他一定是有病，大晚上不回公寓，蹲在一个又老又旧的居民楼下面抽烟。他裤子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许月舟摸出来按了接听键，方勋哑着嗓子问他现在在哪呢，许月舟看了眼旁边脏兮兮的楼梯，“捡垃圾。”
　　方勋倒吸了一口凉气，别说许月舟没打死那个王八羔子，就算是他打死了，许家老爷子也不会同意把许月舟送去捡垃圾啊，“舟哥你在哪捡垃圾呢?”
　　“滚蛋，老子现在在安州实验中学。”
　　“捡垃圾?”方勋问。
　　许月舟简直要被方勋气笑了，“有时间去医院看看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