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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2 章 ...

  •   闵长乐与安然离开小村一段距离后,安然的速度忽然慢下来,渐渐停下脚步。长乐见状也不做声,静静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

      安然苦笑一声,“没想到吴浩南竟然要杀我。”

      闵然说,“他不会杀你的。你现在是烛龙教圣子,他们认为开阳之元在你身上。”

      安然微微垂下头,半合的眼帘承载得尽是落寞,自言自语一般说着,“一个身份,原来真的能把一切都改了。。。”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安然面上现出一些茫然,像个迷途的孩子一般,但嘴上却说着,“这两天多谢你了,你我就此别过吧。”

      长乐墨眉微挑,“你要去哪?”

      “。。。我不知道。”

      “你现在处境可是十分危险。”

      “我有能力自保。”

      “你再有能力,扛得住全江湖的顶尖高手轮番进攻么?”

      “……”

      长乐走到他身边,微微侧过头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安然一惊,向后退了一步。

      “你在发热。先找个地方调理一下比较好。”长乐就像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一样,淡淡地说道。

      安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自从离开天权城,一直是闵长乐在帮他照顾他,若没有他,自己现在不知道会怎样,也许已经被烛龙教的人带走,也许已经被自在门的人捉住。

      一夜之间,他失去一切,而如今陪在身边的,却是这样一个认识不久的人。

      他没有再拒绝长乐的帮助,两人一路向南而行。道路两旁林木渐渐稀疏,青碧的草上浮着一层金黄色的阳光,一直绵远向前。道路也愈发宽阔起来,偶尔有车马从身旁经过,扬起尘埃漫天。

      他们在一个小驿站中买了两匹马,有了坐骑后,脚程立时快了不少。黄昏之前,原野上出现一座小城,四四方方的城墙,大门处排着几个等待进城的人。

      入城之前,长乐从腰间的小袋囊里掏出几个小罐,还有一枝极细的笔,“这城虽不大,但处于你们七城剑派地域,难保不会有江湖人。你这个样子进城是不行的。”

      安然看着那些瓶罐,“这些是什么。”

      “易容的工具。今早我离开,就是为了弄到这些。”

      安然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长乐将所有瓶罐的封口打开,用笔伸入其中一个瓶中沾了些看不清颜色的东西,然后一只手温柔地抬起安然下颚,笔尖轻触肌肤,一片湿湿凉凉的感觉。

      长乐画得很认真,纤长的睫毛低沉,上面是闪烁的霞光。那副专注的样子,总会让人误以为情深意切。

      安然看着他,一时竟有些恍惚。

      “完成了。”长乐描画完最后一笔,直起腰来,左右打量,“工具有限,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安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但他莫名地相信长乐。可能是因为现在他已经没有其他可以相信的人了。

      “那你呢?”

      长乐从袖中掏出一张面具,广袖一挡,放下时又成了闵然,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与方才的美艳是天壤之别。

      任何人见过长乐,都不会再记得闵然。

      两个人就这样进了城。城中只有一家客栈,难得的不叫悦来,却是一家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店。

      一进店,有跑堂上来招呼。这家的小二懒洋洋的,笑起来没有那个小二喜庆。闵然这么想着,同安然一道坐下来。

      店中果然是有一桌江湖人的,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坐在一块儿大声聊天,杯碗碰撞得叮当响。

      安然喜洁好静,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心情在意这些,但看着油腻腻的桌椅和那一桌大声喧哗的粗俗人,还是禁不住皱了皱眉。

      此时,却听一个男人说道,“唉。。。好好一代名侠,临了临了,晚节不保。”

      另一人也附和着,“真是没想到,安路遥竟然跟九裳那个魔头有染,平日里都那么正经。。。”

      “不是说他要召集七城会么。估计是要自动请辞了。”

      “我要是他,我也没脸再当这个盟主了。”

      安然听着,全身都定住了一般。

      “说起来,那个安路遥年轻的时候可是个美人啊,比他那个魔教儿子不差。”

      “啧啧,也不知道他和九裳是怎么搞到一起的。最后还要帮人家养儿子。”

      “不是说九裳当年被他迷得晕头转向,最后才把整个魔教都赔进去的么。要不是他,正道还不一定真能灭了魔教呢。”

      话语落后,是一连串yin猥的笑声。

      安然攥紧拳头,牙关咬得咯咯响,似是极力抑制着自己的什么冲动。

      闵然看了他一眼,忽然将手中筷子向着那些人的方向一甩。下一瞬刚才还笑得正欢的两个汉子忽然没了声息,之间他们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喉咙上各插着一枝竹筷,血色顺着咽喉蜿蜒而下。

      跑堂和掌柜都吓傻了,看着眼前的场景,闵然狭长双眼往他们的方向微横,便连动都不敢动了。

      另两个没死的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个儿的同伴被秒杀了,拍案而起瞪向闵然和安然,“受死!”

      可惜,死字还没落地,却又被两根破空的竹筷打断,双双睁着不甘的死鱼眼倒了下去。

      安然看了看那几个死去的人,皱起眉,“你这又是何必。”

      “他们让你不高兴了。”

      “他们也只是闲聊。。。好歹是四条人命,不该因我而死。”

      “那就算他们倒霉吧。”闵然不咸不淡地说,扬起手来说道,“掌柜,过来一下。”

      掌柜连忙哆哆嗦嗦过来,吓得脸都青了,“客……客官……”

      闵然将几章银票递给他,“这几个人,麻烦你们处理一下,就不必报官了。”

      掌柜哪敢不从,颤抖着接过银票,“小的明白……小的明白……您放心……”

      闵然满意地点点头,挥退了掌柜,从筷笼里拿出一双新的筷子,继续吃起菜来。

      “我想回天权城。”安然说。

      “回去做什么?”

      “我爹……他可能会遇到难处。”

      “你回去,他才真的有难处了。”

      这个道理,安然也懂。他现在是魔教圣子,贸然回去,只会让安路遥更加难做。

      可明知爹现在将面对一生中最严酷的审判,他怎么能袖手旁边?

      闵然仿佛能读出他的思想一样,“现在你除了袖手旁观,没有别的办法。”

      “……爹若退下盟主之位,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相信安盟主有办法自救。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让情况更复杂。”

      “可是……”

      “别可是了。”闵然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安然碗里,“好好照顾自己吧,这才是你爹想要的。”

      安然的眉心未曾展平,却终是端起碗,将饭菜送入口中。

      看着安然文雅仿佛作画一般的吃饭方式,闵然不知怎么的想起另一个姓安的小子,吃饭时风卷残云粗鲁得比要饭的有过之无不及的样子。

      那个小二现在是不是还在纳闷,他现在在哪里?

      想着想着,闵然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发冷,那片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温暖离得好像太远了,让他有了些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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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闵忠带着小二开始向东而行。他告诉小二,缥缈宫在东方的大海之外,要到海边的码头乘船过去。

      小二自然是兴奋得不得了,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大海,更遑论乘船出海了。

      更值得期待的是,他终于有机会看一看闵然住的地方。

      两个人在经过的小镇中买了马,因为闵忠银子不够,小二又不舍得花他的家底儿,所以只买了一匹。闵忠骑在前面,小二坐在后面抱着他的腰,棕色的马嘶叫一声,沿着官道疾驰。

      清风扑面,小二闭起眼睛,感觉自己在飞一样。

      “我说,你们刺客干一单生意不是能赚不少钱呢么,你怎么这么穷啊。。。”

      闵忠还真没见过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但仍回答道,“我的主要职责是跟随主人,只有主人不需要我时,我才能接任务。”

      “那闵然是不是得给你发工钱啊?”

      “嗯。”

      “一个月多少啊?”

      “十两。”

      小二瞪大眼睛,“那你还说你没钱!你个守财奴!”

      闵忠很想反问到底谁是守财奴啊,但以他的闷骚性格,终究忍住了。

      “喂,你留着那么多钱不花,存着等长毛啊?”

      “……那些钱有用……”

      “我看你穿着打扮都挺朴素的啊?你不会是拿去赌钱了吧?”

      “……不是……你坐好,不然会摔下去的。”

      小二挪了挪屁股,抓紧闵忠的腰带。

      两个人就这样穿过崇山峻岭,从日出到日落,只偶尔停下来休息。

      虽然路程还很遥远,小二抬头仰望天边云霞,却已仿佛听到了大海悠远的歌声。千倾碧波之外,闵然的家会是什么样子?是像仙境一般的地方么?是不是云烟缭绕,弦歌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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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闵然和安然吃过晚饭后,便各自回了房。

      月光溶溶,从窗棂边流泻进来,闵然摘下面具,闭上眼睛,仿佛能感觉到那冰凉的月光擦过皮肤。

      他打了个寒战,伸手关上窗。

      明明是初夏的天气,他却仍是全身冰冷,不论穿多少衣服都不可能化解。【小二要是在就好了。】他轻叹一声,上天真是捉弄人,小二这么个平日里他绝对不会多看一眼的角色,竟然是唯一能温暖他的人。

      也许,是因为他身体中的东西?

      安路遥说开阳之元在安然的身体里,可是闵然不信。相反,这句话证实了他的另一种猜测。

      如果开阳之元一定在安路遥两个儿子中的一人身上,这个人一定是小二。他亲自体会过那种温暖,那样和煦,好像并不浓烈的阳光,一点一点灌注入灵魂之中。

      但他并没有说出来这个猜测。

      不知为何,他不希望那个平平常常的小二被卷到这些乱事中来。小二只要像以前那样乖乖跟着他,在他需要时给他温暖,他也会回赠给小二一些温柔,这样就行了。

      至于安然,反正他是他闵长乐看上的人,他有能力保护他。

      倏然,一道利气透窗而入,直射长乐面门,他随意地伸出两指,夹住了那只袖箭。

      箭头上刺了张纸条,上书“子时,城外杨树林。”

      长乐仔细端详着这寥寥几字,看似端庄工整的笔画中,却流露着掩饰不住的躁意,握笔时用了很大力气,以至于末尾的几画甚至有些颤抖的痕迹。

      这个人,有着很高的武功修为,同时恨他入骨。

      世上恨闵长乐的人太多了,个个都想抽他的筋,拆他的骨。可惜没有人能做到。有可能做到的那些的人,一般都是他的“任务”,但刺客杀人不需要硬打硬拼,所以那些比他武功高强的人,也都死得差不多了。

      现如今托小二的福,他的化冥神功已经到了第七层,能成为他对手的人,更加寥寥无几。

      所以这个约,赴不赴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他不需要用这种方法证明自己的胆量和能力。

      可他又很好奇,是谁能识破他的伪装?见过闵长乐后,谁还能记得闵然的样子?

      心思一动,紫衣一闪,屋里已经没有了人影,只留一扇轻轻开合的窗。

      杨树林中树木并不茂盛,月光成霜,渗入到婆娑的树影当中。夜风乍起,摇得杨叶沙沙作响,仿佛在悄悄地酝酿着什么秘密。

      林中空地上,一道紫影鬼魅般现身,凤眼微转,瞬间就察觉到滞留于暗处的相邀者,唇边一个高傲的微笑,“长乐已经到了,阁下却姗姗来迟,实在不礼貌啊。”

      斑驳树影中,一个红衣人缓步走出,毫不焦躁,毫不浮夸,手中一柄火红的剑,握在他手中却收敛了所有杀气。月色渐渐照亮来人面容,英俊儒雅,一双沉静的双眸看向长乐,正是凤歌。

      长乐挑起眉毛,“凤歌。”

      “正是。”凤歌黝黑的双眼闪过一丝冷冽。

      “想报仇?”

      “杀父之仇岂能不报?”

      “你很有自信。”

      “不过是必死之心罢了。”

      长乐却又环视四周,啧啧地摇头,“没有带帮手?”

      “你我生死一搏,外人无需插手。”

      “你还真是正直啊。”长乐轻笑一声,“不过这样的话,想跟我同归于尽,难度可不小。”

      凤歌亮出长剑,森然冷光滑过眼角,“出招吧。”

      长乐并不动作,仍然静静地看着凤歌,眼角几分高傲。

      凤歌不再踌躇,提起内元,全身真气盈贯,脚一踏地,便如一枝燃烧着烈焰的惊天之箭,以迅雷之势袭向长乐。长乐微微侧身,同时一挥广袖,一道极细的银丝从袖中飞出,缠上凤歌剑身。

      凤歌连忙避开,银丝却如影随行缠过来,仿佛自己有生命一般,剑锋与细丝相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看似脆弱的丝对上削铁如泥的朱鸾剑,却是毫发无伤。一瞬之间,已过数十招,凤歌却始终无法突破银丝布下的天罗地网。

      长乐小指一动,勾起一缕细丝,“啧啧,连我的琴弦都砍不断,你该换一把剑了。”

      凤歌面上闪过怒色,身形微定,长剑划破虚空,疾速的气流随着他的剑势舞动起来,甚至染上了同剑身相同的血红色。此时四周的杨叶随着道道血色四散飘零,好像翻飞的蝴蝶雨,草木也接随着气流剧烈摇摆,许多灌木都被凌厉的剑气拦腰截断。

      长乐的衣衫和发丝都被笼罩在这片锋利的剑气中,稍微一动,便是粉身碎骨。但他神色依旧未变,让人猜不出端倪。

      此时,无数红影开始向着中心聚集,凝聚在朱鸾剑的剑锋上,似一团即将爆炸开来的巨大火球。凤歌红衣张扬,俊面上流过一丝煞气,低喝一声,手腕一压,便将那一团锋利而强悍的力量向着长乐推了过去。

      这力量怒号着奔向长乐,所过之处一切草木皆成灰烬,大地也在隆隆作响。长乐在它面前显得渺小非常,轻而易举就会被吞没。

      当紫影与那力量相撞之时,一道无形的气流呈环状向四方散开,摧倒了几颗杨树。

      凤歌微微气喘,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的烟尘滚滚。

      【成功了么?】他自己问自己。

      这一招火凰袭天是瑶山的至高绝技之一,是凤歌的爹爹死前不久才传授给他的。自从凤一殊死后,他就一直苦练这一招,想要在未来用这一剑来为父亲报仇。

      现在他已经有自信,江湖上没有几人能毫发无伤地接下它。但他始终无法达到这一招的最高境界,即另火凰成型。

      烟尘渐渐散落,月色下的朦朦埃色中,紫影仍然挺拔地立着,但却是站在向后三步的位置。

      长乐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竟然能逼退我三步。你很有潜力啊~”

      凤歌没想到,他苦练多日的绝技,竟然连伤到没能伤到对方。

      他和长乐的差距究竟有多少?

      若长乐此时抓住时机出招,凤歌必定落败,但他并没有,而是故意给了对方喘息的机会,凤歌再次攻来之时,他也只是扬起银丝,动作翩然如同舞蹈一般,飘忽不定的身形令凤歌的攻击每每落空。

      长乐一个扬手,琴弦削下凤歌几缕黑发,原本整洁的红衣上也多了几个口子。凤歌从未受过如此羞辱,但愈是愤怒,越是乱了阵脚。

      长乐轻笑,“气急了?”

      凤歌从没有这么想要杀一个人。他狠狠瞪着长乐,顾不上自己的狼狈,紧紧握住剑柄。

      长乐收回银丝,微微侧过身,“其实当初杀你爹,我就是用这几根琴弦,悄悄勒住他的脖子,一用力他就死掉了。杀人要都像你这么正大光明,我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说着,他用一种“我很期待”的目光看向凤歌,“回去再练练吧,我等着你成功杀死我的一天。”

      他猜得到,凤歌一定跟了他很久了,但迟迟没有出手偷袭,大概是怕误伤了安然或是路人,同时也觉得这种手段太不光彩。如此正直的人,真是很少见了,他本来想再多逗着凤歌玩一会儿,但又担心安然一个人在客栈会出事,所以只得作罢。

      凤歌哪里肯放他走,眼见长乐身形一动,便欺身而上,想要拦住他,但长乐此时已经没了跟他纠缠的心情,回头便是一掌推出。

      这看似随意的一掌,却幻化成漫天寒冰之气,划透空气而来。凤歌运气抵挡,却惊觉那寒气就如灵蛇一般,顺着他的气息游入体内,霎时血脉仿佛都被冻住了,五脏之间一片冰寒,心口一疼,一口鲜血喷出,落在红衣之上了无痕迹。

      凤歌跌落在地,全身僵冷,只能眼睁睁看着紫衣人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他从来没有过如此挫败的感觉,好像是个废物一样,不但报不了仇,还被敌人耍着玩。他死死攥紧拳头,直攥得手也溢出血来。

      “闵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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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二听说过,大海是没有边际的。但当他真正看到那碧空之下千里绵延的绿波,掠过长空的白色海鸥,沙滩上掩埋的彩色贝壳,仍然掩盖不住那一脸的雀跃兴奋。他脱了鞋子冲到被波浪一遍遍冲刷的岸边,踩出长长一串脚印,温暖的海水抚摸着脚面,柔软得像缎子一般。

      闵忠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跟着,看着小二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摸样,眼神却莫名地温柔起来。

      小二忙着捞从海里漂到岸边来的海带,捞着捞着忽然停住动作,视线飘向天与海交界的地方。

      “缥缈宫是在那边么?”小二问。

      “对。”

      “那缥缈宫再往前是啥?”

      “海。”

      “废话……”

      “……”

      “我听说海之外有个地方叫大荒的,那边人特别多,连海里都住着人。”

      “那叫鲛人。”

      “什么玩意儿?”

      “鲛人……就是长着人的头,鱼的尾巴的一种……人。”

      “那不是怪物么?”

      “嗯……”

      小二歪着脑袋,在头脑中描画了一下闵忠描述中的鲛人的样子,一只灰色的,长着人脑袋的大鲤鱼。。。

      然后他撇了撇嘴,“真他爹的丑……”

      去缥缈宫的码头设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渔村里。只有不到十户人家,有大人,有小孩,屋子外挂着一张张渔网,三四个小孩聚在一起弹弹子,而那些大人都仿佛是认识闵忠的,见了他都很热情的打招呼,“啊,阿忠啊,怎么这回回来得这么早啊?”然后再看看小二,“呦,难得见你带朋友回来啊。”

      闵忠礼貌地点一下头,“阿瑞怎么样了?”

      渔民答道,“这几天精神都不错,一直等着你回来呢。”

      闵忠似乎松了口气,带着小二向着一间小木屋走去。

      小二对于闵忠的反应十分纳罕,“阿瑞是谁啊?”

      闵忠看了看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他,但最后还是说,“我小弟。”

      小二瞪大眼珠子,“你还有弟弟??”

      闵忠点点头。

      “你们杀手怎么能有亲戚还活着?!你们不都应该是独来独往谁都不搭理么??”

      “……”

      “你弟弟也是杀手吗?”

      “不……他……身体不太好。”

      小木屋很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门前的屋檐上还挂着一串白色贝壳做成的风铃,清风一动,便哗啦哗啦地响。门槛边摆了两个小陶盆,里面种着金黄色的小花,花朵金灿灿地向着天空,好像在微笑一样。

      闵忠推开门,后面铺面而来一股药草的味道,差点把小二熏一个跟头。

      “谁呀?”一道虚弱得近于蚊蚋的声音。

      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里屋走过来,阳光一点点照射在来人的身上,好像是第一次挤破黑暗一样。

      那是一个惨白的少年。“惨白”是一个毫无夸张的形容词,那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像是终生都栖居在黑暗里一样,有些发黑的眼眶显得十分疲惫,唇色隐隐发紫,好像是一缕即将离散的幽魂。

      小二以外大白天见鬼了,立马向后退了一步。

      少年一见到闵忠,原本颓唐的神情忽然如盛开了一遍,眨眼间就灿烂起来,高兴的“大叫”,“二哥!”

      闵忠一直硬邦邦的没有表情的脸也终于融化,化成一个淡淡的笑,“阿瑞,二哥看你来了。”

      “你这回回来的好早啊!”少年开心地笑着,继而发现了闵忠身后的小二,“咦?这位哥哥是谁啊?”

      闵忠看了看小二,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二见状,干脆一拍胸脯,“我是你二哥的哥们儿。你就是他小弟?”

      少年似乎很是惊讶,看向他哥哥,又看看小二,随即又高兴起来,“太好了,二哥也会带朋友回来了。”

      闵忠揉揉少年的头,“别乱说话,快回屋里去,外面风大。”

      少年却人性地摇摇脑袋,“我这几天身体好多了呢,昨天我还到海边散步了呢~”

      “那也不行,快进去。”闵忠难得地强硬起来。

      少年像只被主人训了的小狗,乖乖地低着头往回走。闵忠跟着进了屋,小二也连忙跟进去。

      屋子里像外面一样整洁,但十分空旷,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少年所在的床上铺着厚厚的被褥,他一坐上去,闵忠就立马用被子一圈圈地把人围裹起来,少年的脑袋在那一坨被褥上显得很小很可爱。

      小二看着闵忠温柔的动作,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安然,然后又不知怎么的,有那么一点愧疚感。

      “二哥这次不能待太久,你的药我给你放在桌子上,记得按时吃。”闵忠说着,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几个纸包,放在木桌的油灯旁。

      一听到闵忠说马上要走,少年一张小脸又垮了下来。

      闵忠又揉了揉他的脑袋,一双沉稳的眸子里溢满了浓浓的柔情,看着苍白的孩子,“二哥会尽快回来看你的。”

      “嗯,我会好好吃药的。”

      “乖。”

      从屋子里出来,小二就问闵忠,“你小弟有什么病啊?”

      一听到这个问题,闵忠就仿佛想到了什么很烦扰的事,眉心一皱,轻轻叹了口气,“他天生血液有问题。是个怪病。我大哥也是死在这个病上。”

      “你还有个大哥?!”

      “他在我很小时就死了。是他把我和阿瑞带大的。”

      “你们的爹呢?”

      “不知道。”

      小二看着这个沉默消瘦的男人,忽然觉得这个刺客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那副沉默寡言老实巴交的外表下,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辛酸。

      但这种有深度的感叹只持续了不到一秒,接着小二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简陋的码头边那一条条渔船身上去了。

      从小渔村到缥缈宫,自然是要坐船的。而且还要坐上很久很久。

      小二小心翼翼爬上船,生怕船身会因为他翻了,跟个八爪鱼一样得着哪儿抓哪儿。闵忠则轻驾就熟地跳上船,与他一道上船的还有一个渔夫。

      船舱中还是很大很宽敞的,足够容纳四到五个人。

      船刚开始起航时,小二就像所有第一次坐船的人一样,趴在船头不肯挪窝,贪婪地看着不断被船身分开的海水漾出白色的浪花,天际堆垛在一起无限变化的云朵。

      但时间久了,当他发现所有这些景色都是一成不变的时候,便失去了对海洋的兴趣,缩回船舱里了。

      那摆渡的渔夫仿佛不知疲惫一样,不断摇着橹。舱里只有闵忠和小二两人,而食物就只有腌好的小鱼。

      小二抓起一条小鱼放到嘴里,“为什么你会当刺客啊?”

      “阿瑞需要治病,我需要钱。”

      “你大哥和小弟都得了病,你怎么没得?”

      “我不知道。可能还没到岁数把。”

      “呸呸呸,你怎么能咒你自个儿啊!”

      “我杀了那么多人,这也是报应。”

      小二还是第一次听说刺客原来也相信报应的。

      从闵忠身上,他已经听过了太多颠覆他对于刺客印象的话,渐渐他发现真实的刺客和说书人嘴里的刺客,果然是有些出入的。。。

      “你弟弟为什么会在那个小村子里?”

      “是主人帮我把他安置在那里的。那里的人会代我好好照顾他。”

      小二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得意。

      “闵然果然是个好人啊。”

      听了这话,闵忠却沉默了。小二发觉到这点,挑起眉毛,“怎么你不同意?”

      “刺客没有好人。”

      “啊呀……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板啊……”

      “不,你不懂。”闵忠抬起头来看着他,“我感激他,忠于他,也了解他。你……最好不要把所有都压在他身上。”

      小二最怕听这种话,好像是在说,他跟闵然完全没可能了一样。

      这是继韩之相之后,他第二次动心,他爱上了那个平凡的,坏坏的,却也温柔无比的刺客闵然。也许他并不是什么优秀的人,甚至连个好人都算不上,但对于感情,他一直是很认真的。

      小人物也有爱的权利,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闵然变成了闵长乐,他不再平凡,也让小二觉得有些抓不住了,这让他觉得害怕,害怕到想要立刻见到闵然问个明白。可此时,偏偏闵忠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示他,闵然跟他不会有结果。

      小二有点生气了,“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船身随着一波有些大的波浪摇晃了一下,好像是应答着小二的情绪波动一样。

      闵忠看向船舱外抖动的水面,“主人……他不懂情。”

      “是是是……就你懂……”

      对于小二带刺的回顶,闵忠并不在意,只是说着,“当年主人杀死前任宫主时,前宫主对他说了一句话:你学会我的武功,但有一样你永远都学不会……你这一生都不可能与相爱的人有结果,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幸福……主人不相信前宫主的话,所以他总是想证明,他会与一个出色的人相爱,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小二听到“出色”两个字,忽然心里一疼。

      闵忠看向他,很认真很认真地看向他,很认真很认真地对他说,“主人从小到大,没有爱过任何人,也没有被任何人爱过。

      爱上他,会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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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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