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食为媒》一颗芹

6、脑瓜疼

　　何梅一进家门，就赶过去看王长生，小家伙笑呵呵的，把手擦了擦才把小男孩抱在怀里。
　　满脸带笑的看着她的孙子，嘴里说的话却很刻薄。
　　“一个两个都杵在这里？还要我这个老婆子做饭伺候你啊？”
　　白蕊看了一眼林月，林月摸了摸她的头，就牵着她进了厨房。
　　找了一个木板凳让白蕊坐着玩。
　　“乖小雨，白天有没有想妈妈啊？”林月拿出一颗拇指大的小番茄，放到白蕊的手里，“快吃吧。”
　　安顿好小雨，林月遍按部就班的添柴点火，一边蒸窝窝头一边切菜洗菜，又专门给长生熬了一些青菜粥。
　　番茄汤，土豆片，还有一个大白菜炒油渣。菜里都飘着几粒油，那是过年的时候在镇上买的猪板油，几块钱的厚肥膘，就能熬出一坛白花花的猪油，是他们一家五口唯一能尝到的肉味。
　　油渣炸得酥脆，林月拿出一块递给白蕊，“饿了吧。”
　　却不料被刚进来的何梅抓了个正着。
　　“哟，这嘴倒是会吃好东西，可惜啊，没有那个大富大贵的命，就是个贱…”
　　何梅的辱骂和羞辱还没有骂完，白蕊已经把那块油渣递了出去。
　　“给。”
　　何梅有一瞬间的愣神，心情好了不少，拿过油渣就放进了嘴里。
　　一家人劳累了一天都很饿，何梅便也没有再为难林月和白蕊，转身回堂屋继续抱孙子了。
　　林月愧疚的抱了抱白蕊，语气无奈。
　　“妈妈害你受苦了。”
　　白蕊摇了摇头。伸手去摸妈妈的脸，细细的手臂露出来一大截，全是淤青和血痕。
　　白蕊故作坚强的眼含热泪，扑进了林月的怀里。
　　小心翼翼的在林月耳边说到“妈妈，我想离开这里。”
　　语气稚嫩，带着害怕与恐惧。
　　一时之间，林月心疼的心肝都在颤抖。
　　白蕊的眼泪吧嗒吧哒的往下掉，打湿了林月的肩膀。
　　吃饭的时候，白蕊一直默默的啃自己手里的窝窝头，偶尔才夹一筷子菜，最开始的时候，小雨也很馋，但每次夹菜都会被何梅用筷子打手。
　　而且中午吃了满满一大碗饺子，白蕊确实也不太饿。
　　但这一切都看在林月的眼里，不免又开始心疼女儿了。在她眼里，儿子女儿都是自己身上的肉，却又不敢公然违抗婆婆何梅。
　　白蕊看时机成熟，夹菜的时候，“一不小心”弄泼了手边的一碗汤，那汤热气腾腾的，直接泼到了何梅的身上…
　　又惊又疼的何梅，啪的一声就把手里的碗朝白蕊扔了过来…
　　“没长眼睛的小崽种！”
　　白蕊略一思索，就傻呆呆的用头顶“接住”了那个碗…伤在头顶的话，不容易留疤…
　　锋利的瓷片扎进肉里，鲜血顿时漫出，在白蕊的脸上留下蜿蜒曲折的血红色。
　　白蕊瘪瘪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真疼啊，可能这就是自由的代价吧。
　　一时之间，白蕊的哭嚎声，何梅的叫骂声，就连王长生也跟着哭了起来。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白蕊哭的累了，便“咚”的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鲜血顺着额头砸到地面…星星点点，犹如刺眼的红梅。
　　王贵拉住还想继续打人的何梅，林月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竟飞快的冲到了白蕊面前，抱起她就往里屋跑，不一会又风风火火的奔出了门…
　　林月把她紧紧抱着，一路上风声呼呼，女人竟没有丝毫的停歇。
　　白蕊听着林月的心跳，感受她怀里的温暖，一时之间有点鼻子发酸，肯定把她吓坏了。
　　终于到了。
　　林月焦急的拍门，开门的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
　　“张伯，你快帮我娃娃看看！”林月颤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老爷子一看到白蕊这满头的血，顿时也觉得吓人，连忙让开路，让林月把白蕊抱到了里屋。
　　打发了林月去烧热水，老爷子顺手给了一块糖让白蕊含在嘴里。
　　老爷子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拿出剃刀把白蕊伤口处的头发剃了个干净…
　　又清理了伤口处的污血，老爷子有几分惊讶的看了一眼白蕊，擦除污血肯定会碰到伤口，这么小的孩子却能不哭不闹，乖巧的坐着让老人治疗。
　　鲜血染红了热水，林月在一旁看的心疼，忍不住转过身擦眼泪。
　　接下来就是撒药，包扎，老爷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看起来吓人，几道口子都是皮外伤。”
　　“这几日伤口不要碰水，每天来换一次药。大概三天就会结痂了。”
　　林月嘴里不停的说着谢谢，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戒指，戒指很细，款式也很简单，细细的一个指环。
　　这是她唯一剩下的嫁妆。
　　白蕊有些疼，一时之间分不清楚是心疼钱，还是脑瓜疼。
　　老大夫摆摆手，“就是一些药粉钱，要不了这么多。”摸了摸胡子，“我后院还有几亩药田，你们每天帮我种种地吧。我老了，种地种的骨头都要散罗。”
　　林月心中感激，连忙应下，约好每日晚饭后和白蕊一起来帮忙种药田。
　　夜风习习，林月抱着白蕊慢悠悠的往后走。
　　“小雨，你恨妈妈吗？”
　　白蕊摇了摇头。
　　又走了许久，林月忽然开口道。
　　“我带你走吧。”
　　“还有弟弟。”
　　“嗯。”
　　林月对王贵已经失望透顶，四年了，王贵从来没有为小雨说过一句话，这么小的孩子，满身的伤，浑身没有一块好肉。
　　作为孩子的父亲，小雨脑袋被砸流血了，他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如果继续留在那个家里，恐怕哪一天小雨真的会被何梅打死。
　　林月抬头看看夜空，她自己被打被骂都可以忍，可是小雨这么小，不应该受这些罪。
　　她又想到了自己，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奶奶…女孩子，只是一个性别，就天生有罪吗？
　　林月没有读过书，不知道什么大道理，除了种地也不会别的。但是她有力气，到了别的地方，可以帮别人洗碗擦地，苦点累点都没有关系。
　　白蕊紧紧握着林月的手，这就是母亲的爱吧，即使自身软弱无力，却依然愿意为了孩子突破自己的认知，就算前路坎坷，也依然无惧。
　　夜色之中，林月的人影被拉的很长，安静又温柔。
　　回到家，灯已经熄了，二人也各自洗漱睡觉，不再多言。
　　接下来几天，白天林月还是跟着去种地，晚上就带着白蕊去老大夫那换药种田。白蕊跟着老大夫也学了一些浅薄的药草知识，什么止血，什么生津，寻常的感冒要怎么医治等等，颇为有趣。
　　何梅看到白蕊头上的白布，最近也不再找茬，最多嘴上骂几句，加上白蕊有意卖乖，尽量少接触，倒也相安无事。
　　私下林月又和白蕊清点了一下私人财产，一个金戒指，一个银手镯，换算一下大约能值三百块钱。商量好了时间和计划，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再加上白蕊白天跟着林清河到处搜刮，在风吹柳里晒着几斤蘑菇，几条肥鱼，林清河还用弹弓抓了几只麻雀给她，一路上的口粮倒是攒了不少。
　　到时候还可以拿一些到城里换点钱，买一些干粮米面什么的，所有的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只剩下最后三天。
　　就是王贵进城买种子的日子。
　　随着进出风吹柳的次数变多，白蕊也逐渐发现了一些神奇的事情，在风吹柳里睡了一个晚上，回到现实时，竟然只过了一瞬。也就是，在风吹柳里呆十年，不过是在人世的一天。
　　时间的流速变慢，便意味着白蕊可以在风吹柳里做许多的事。
　　风吹柳的后院有十亩田，她撒了种子，有蔬菜有药草，平时她不在，小罐子它们也会帮忙打理。
　　有藏书楼，里面的书籍有山海异志，风土人情，技术百科……夜晚的时候她会在这里看看书，了解了很多大陆上有趣的事情。
　　有池塘，以往慕容清都是喂的鲤鱼，五彩斑斓很是漂亮。白蕊又分了一块池塘出来，放了一些可以吃的鱼苗，等它们长大，卖钱也好自己吃也好，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产业。
　　还有一座山，绵延不断的山体不知道尽处是哪里，白蕊倒是在书里看到过，风吹柳这种秘境，是从现实中借了一块地，按常理来说，只要找到出口和入口，就可以从这里到达借地的本源。
　　白蕊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若是能在田里种出一片金黄的麦子，清风吹来，金色的麦浪沐浴在阳光之下，旁边是波光粼粼的池塘，有鱼和树的倒影，再种几棵桃子树，几片草莓地……这是多么美好又惬意的生活啊。
　　白蕊心念一动，心血来潮的在识海中翻了翻菜谱，定睛一看，上面又解锁了两道菜，分别是阳春面和鸡蛋羹。
　　果真是朴实无华的一级菜谱啊。
　　白蕊又悲催的摇摇头，就小雨家现在这个条件，能吃上白面都是过年，更何况这一碗阳春面…全是白面啊！
　　里面还要放雪白的猪油。
　　生活不易，努力赚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