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小无助且壮实》理想漫谈

16、画册

　　沈铭澄把新车送到隋倾歌舞团的时候，正好赶上歌舞团下班。
　　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一辆豪车前站着一个华丽的青年，面前是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隋倾从里面出来，还是一副淡漠随性的样子，眼角眉梢却带着不易令人察觉的笑意。
　　“沈先生，您费心了，这一周没少麻烦你，我请您吃饭。”隋倾说着，貌似不经意的拍拍沈铭澄的胳膊。
　　“吃饭就不必了，本来也是我的错。你试试这车，如果有什么问题直接给我秘书 打电话。”沈铭澄抱起了胳膊，态度倒是还算热络。
　　隋倾也是个傲气的，天生相貌不凡再加上后天的艺术熏陶，到哪都是被人捧着的。
　　向来眼高于顶的人，好不容易看上个喜欢的，换来这么个不冷不热的态度，那是不甘心的，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争取道：“沈先生，我也当你是朋友了。朋友请你吃个饭也不行么？”
　　沈铭澄想着趁早说清楚也好，刚要答应，鲍玉才的电话打来了。
　　沈铭澄匆匆忙忙的走了，倒是答应了隋倾忙完一定再约。

　　沈铭澄翻着鲍玉才给他的画册，觉得指尖碰的是火。
　　掐灭了第三根烟，嗓子干涩的说：“鲍大哥，小竹还小，各方面还不稳定，也许只是好奇。再观察观察吧。”
　　鲍玉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良久之后，他对沈铭澄说：“你帮我照顾一周科技公司，我去港城找沈先生。同为人父，我能求助的朋友只有他了。”
　　沈铭澄点点头，犹豫的问道：“那小竹？”
　　鲍玉才第一次对沈家人板起了脸，郑重其事的说道：“刘奶奶会照顾他，我也会管他，以后你就不用操心了。”
　　沈铭澄满怀无奈的点了头。
　　鲍玉才和沈铭澄算是第一次翻了脸，因为鲍竹。

　　这烫手的东西是鲍竹前一阵子刚淘来的。
　　自从鲍竹有了这辆自行车，没事就约着几个要好的同学骑车出去满城乱晃。
　　京城胡同多，老城区里特别适合骑车出行。
　　鲍竹以前年纪小，鲍玉才又忙，刘奶奶年纪也越来越大。鲍竹来到京城后除了几个著名的景点和商圈，没怎么在城里闲逛过。
　　这人到了高中，也算有了“私家车”，虽然是个两轮的，但正适合半大的孩子。
　　鲍竹骑着车，穿梭在京城的小胡同里，看着古代的青砖绿瓦，看着自家平房门口摇扇子的大爷，戴着红袖箍的热心大妈，还找到不少卖针头线脑破烂旧货的小店。
　　一个秋高气爽的周末，鲍竹又约着同学一块儿骑车去王府边上。
　　那边有个喇嘛庙，平时也跟庙会似的热闹。卖假文玩古董的，卖老式糕点蜜饯的，民族风的衣裳，外贸的时装，风水先生在这开了工作室，老外在这穿着旗袍马褂拍照体验风情。总之，就是个大杂烩，在京城这地也算是奇葩独一份。
　　一群高中生散开来，在这边东逛西晃的，鲍竹走进了个跨院，看着是个体面气派的四合院，想必以前也是个大户人家的院落。
　　鲍竹拿出相机想拍几张照，怎么找角度都避不开那满院子的旧书。
　　“小帅哥，买书啊，这书都很便宜的，卖光就回去啦。”走过来个南方口音的瘦小男人，向鲍竹介绍着。
　　“您这书都是正版么？”鲍竹瞅瞅地上堆的，没拆捆的，还有好些个外文的。
　　“你挑吧，很便宜的，有些进口绝版，买不到的。”老板没直接回答鲍竹，给了鲍竹个“你懂的”眼神。
　　鲍竹好奇就在书堆里翻，翻了翻确实有些好东西。
　　少见的繁体的童话书，他在港城的时候见过。看印刷，看排版不像盗版的。不过这种版本是不在内地书店里售卖的。
　　鲍竹想着多挑几本，算是珍藏个自己童年回忆，这能碰见小时候看过的故事书也算个挺特别的事。
　　书堆鲍竹翻了个遍，不知道翻到哪堆，掉出来本《西方男性画册》。
　　鲍竹的手不停使唤似的就想翻开看，他安慰自己，纯属好奇。
　　于是，他偷偷盯着老板，看老板在门口整理书堆，自己迅速的翻了几页。
　　全都是欧美男性或修长挺拔或健硕魁梧的身体照片。
　　“小帅哥，挑了几本呀？”老板发现鲍竹盯着自己，笑嘻嘻的问道。
　　“这，这，这些都要！”鲍竹慌慌张张的把那本男性画册塞在一堆童话书中间，希望老板算钱的时候不要注意到。
　　“六斤书，算你三十块好了，再送你本美女杂志！”老板说着拿了本美女泳装杂志放在一摞书的最上面，熟练的用牛皮纸包好，用绳子捆好交给鲍竹。
　　“论斤算的啊？”鲍竹松了口气，早知道就不用紧张了。
　　“是啊，是啊，看好了带朋友过来啊，我这边很多你们男孩子喜欢的杂志的。”老板没说完，鲍竹就拎着书走了。
　　书挂在车把上，鲍竹骑上车就走了，碰见同学就说家里有事先回去了。

　　秋天的风吹过单车上的少年，给皮肤带来一阵阵凉爽干燥的舒适感。
　　鲍竹的心里却像是有一团火，在干燥的空气中越烧越旺。
　　刘奶奶不在家，应该是出去买菜了。
　　鲍竹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二楼，关上自己房间的门，迫切而又郑重的打开了那本《欧美男性画册》。
　　写的是画册，实际是本摄影集，拍的都是欧美男性的身体之美。
　　简单到不蔽体的衣服道具，有些干脆只是背景幕布，站着一个赤条条的男人。
　　鲍竹看的面红耳赤，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在叫嚣着什么。
　　他有些坐立不安，想去用冷水洗把脸，手里的画册却怎么也放不下了。
　　鲍竹慢慢的翻看着，重点部位不敢多看，一闪而过的图像却又那么清晰的印在脑子里。

　　画册上的男人以欧美国家的常见事物为背景，有的扮成牛仔，有的戴着高高的礼帽，有的重点部位放着一片奶酪。
　　翻着翻着，一张双人合影吸引了鲍竹的注意。
　　身材纤细的男孩只穿了双芭蕾舞鞋垫起脚尖，笔挺的背对着镜头，微微侧过脸，看不清面孔。他身旁是一个高挑的男人，穿着牛津皮鞋，菱形格的袜子，上身只有一条丝绸领带，神态嚣张的对镜头吐着烟圈。一手牵着芭蕾舞男孩，一手夹着点燃的香烟。
　　那芭蕾男孩让鲍竹想起前一阵子见过的哥哥，那个哥哥也是跳芭蕾舞的。而牵着他手的男人，自然让鲍竹联想到沈铭澄。
　　他曾经穿过那样的皮鞋和袜子，刻板里藏着顽皮；他有无数条丝绸质地的领带，光泽从他脆弱的脖颈间闪过；他喜欢夹着烟，偶尔吐出烟圈，给你一片呛辣的白雾。
　　鲍竹翻出一张沈铭澄的近照，利落的剪下了那张俊脸，贴在了夹烟男人的脸上。自己拿起书看了看，挺满意，芭蕾哥哥和澄叔！

　　鲍玉才发现这本画册的时候，很难忽略掉那不协调的一页。
　　他不敢问鲍竹，也不知道鲍竹想的是芭蕾哥哥要配沈铭澄。
　　他看到的只是鲍竹把沈铭澄的脸贴在了令人充满欲望的男性身体上。
　　鲍竹回家时，看到画册还好好的摆在桌上，和他去上学前一样，白白担心了一整天怕被老爸发现。
　　老爸似乎很累，应付了他两句，跟他说明天要去港城开会一星期，就去睡了。

　　一切和以前一样，鲍竹依旧每天上学放学，骑车乱晃。脑子里时常想起那本画册里的内容。
　　他会不自觉的对比班上男生的身体和那本画册里的身体，不自觉的观察打篮球的学长，不自觉的站在跑道旁看校队男生肌肉修长的小腿。
　　班上的男同学经常聚在一起讨论哪个班的女生最漂亮，高三的学姐和高二的学姐到底谁是校花，偶尔有些胆大的男同学会交换露骨的杂志和电影。鲍竹对他们的行为完全不感兴趣甚至厌恶，回家就把那本赠送的泳装杂志撕碎扔了。
　　老爸从港城回来之后，似乎不一样了。
　　陪他的时间更多，总是没话找话的和他聊学校的事，同学的事。
　　鲍竹在学校的生活平平淡淡，实在没什么新鲜事和老爸分享。老爸能抽出时间陪自己很难得，他不忍心扫了老爸的兴，嘻嘻哈哈的讲着班上哪个同学口误，哪个同学唱歌跑调，哪个同学爱接话。
　　鲍玉才几次欲言又止，尽管在港城和沈先生谈的透彻，还咨询了心理医生，可是话到嘴边，从何说起，还是让鲍玉才这个老父亲为难了。

　　“老爸，公司是出什么问题了么？你都好久不去港城了，这次去了这么久。澄叔也是，以前无论多忙都会来看我，给我打电话，这都多长时间了，上次送完车，就再也没来，刘奶奶都念叨他了。”鲍竹的话让鲍玉才实在无法再忽略现实。
　　他试探的问道：“竹竹，你喜欢你澄叔？”
　　没有鲍玉才想象中的冷场尴尬，鲍竹脆生生的答到：“喜欢呀！澄叔最好了！”
　　鲍玉才面色复杂的看着鲍竹，鲍竹以为老爸吃错了，赶紧笑呵呵的搂住鲍玉才的脖子：“老爸，你最好，你第一好！我第一喜欢你！”
　　一瞬间，鲍玉才心软了，拍拍鲍竹的手无奈的说道：“你澄叔有朋友了，不能像以前那样陪你了。”

　　澄子：你们就说我冤不冤？！
竹子：说不好。
老爸：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