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爱》禾姆

3、第 3 章

　　一天，两天，三天，杨明敏按捺不住了，晚上的时候她收拾了一包书籍和学习用品，到学校里去了。往常是等到正式开学后，军训结束后她才去的，现在正是返校入学的高峰期，很多学生都还没有安定下来，还没有熟悉环境，去卖书和推销书店都不是好的时机。
　　学校不让小商小贩进去，但她是卖书的，跟一般的小商小贩不一样，而且她长得像学生，她跟学校里一些老师也有来往。门卫也都认识她了，她进进出出都不会阻拦。
　　“唐倩，唐倩，你在干嘛呢，”张萱推开寝室门冲进来：“快，隔壁寝室来了一个美女，你去跟她比比。”
　　“什么美女？”余一婷问。
　　“大美女，真的美，不信你们去看看。”张萱说，“唐倩，你去……”
　　“美女有什么好看的，帅哥就去看看了。”苏雪娟说。
　　“你们去看了就知道了，唐倩，快点，去跟她比比。”张萱去拉唐倩了。
　　“我去看看。”余一婷说，打开门去了。
　　“我不去，这有什么好比的。”唐倩说。
　　另一位没说话的白冬玉也跟着过去了，苏雪娟见状，也跟着去了。
　　“走吧走吧，都去了，你也去看看。”
　　唐倩只好跟着张萱去了。
　　门一打开，人群之中只能看到半个身影，就是这半个身影，足够让唐倩感到，天旋地转……就是那种，她感到是一种天体的吸引力，一颗恒星的吸引力，吸引着她，围绕着那个人旋转……旋涡一样的，旋转着，被吸入核心……她不在乎被吸进去，她渴望被吸进去，但是旋转，让她有些吃不消啊……
　　杨明敏不知道她的宿舍是哪一间，她只那天听门卫念到了“财会”，她就到财会专业的宿舍来碰碰运气。她……也一样，门一打开，隔着人群，就感受到了，那种摄人心魄的，撞击，没有动静，没有声响，却让她形神涣散……
　　“……便宜点嘛，便宜点我就买了。”
　　杨明敏回过神来，目光从唐倩那个方向收回来，她在看见唐倩进来后就埋下眼睛，她不敢看她的脸，和眼睛，她只是把目光和心思停留在了那个方向。
　　“……啊，这个，已经很便宜了的，我都送货上门了……”杨明敏想，她会不会看不起自己，在这里做点小生意，跟人讨价还价？
　　唐倩靠近那张桌边，想怎么能帮她卖多点。
　　“你们看看，她们两个，谁比较漂亮？”张萱凑过来，把唐倩推到杨明敏旁边。
　　杨明敏心里怦怦跳着……她们碰到一起了……她不动声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发出来：
　　“她漂亮。她好漂亮。”杨明敏柔声说。
　　“你漂亮……”唐倩用同样轻柔的声音对杨明敏说。
　　“哦豁，美女互吹。哈哈哈……养眼呢。”张萱哈哈笑着。
　　那些在翻书讨论的同学也都讨论起来，
　　“她还是有气质一些，成熟一点。”
　　“她更可爱好不好。”
　　“我也站一起比比。”一位女生跳到她们旁边。
　　“那个孔令华，你也站过去比一比。”
　　“我不行我不行。”叫孔令华的女生嘴里说不行，还是站过去了。
　　“咱们都来比一比。哈哈哈……”
　　因为这些搅扰，杨明敏抑制住了想要抱住她的冲动。
　　搅扰只是借口，她根本就不敢抱。
　　她们被挤得挨在一起，那些女生们，哪知道她们两个现在的心情，又想，又怕，又羞，又想……
　　唐倩被挤到了她面前，她不敢面对着她，稍侧着身子，让手臂和肩膀挨在她身上……她为什么不伸过手来，因为别的同学，相互搂肩拉手很随意……
　　“你们买不买书了，这么吵。”
　　一个声音说，大家这才安静了下来，她们相互之间本来就不熟悉，这样干扰到别人，没有人回嘴。还有其它寝室的同学在这里，确实有些不像话。书也没人买了，刚才还价的把书还给杨明敏，说下次买。
　　杨明敏收拾好包装袋，唐倩说：
　　“我要买。”
　　“你到我店里买。”
　　“我帮你拿回去。”
　　“你们俩认识？”余一婷问。
　　“嗯。”她们俩回答。
　　事情就是会这样，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会被什么人，因为什么原因，就被扰乱和打断。这一点，杨明敏是有经验了。
　　杨明敏心想，只要她是同性恋，她就去追她。十八岁，也不小了，自己十五六岁就……但愿她不会嫌自己年龄大了。
　　唐倩心想，只要她是同性恋，她就去追她。希望她不会觉得自己幼稚不成熟。
　　唐倩开始表现得成熟一些，比如不要有事没事无时无刻地想着要见到她，不要把想着她的心思表露给任何人看到，包括她自己。她知道，她已经在自己心里了，但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会是怎样的。
　　她只能坚持一天，第二天，她就控制不住，中午的时候跑出学校去，到那个书店去，不需要理由的，路过就可以的，但是书店的门关着。
　　晚上的时候她又去了，仍然关着。
　　隔天再去，仍然关着，唐倩有些慌了，她害怕，之前的一切，会不会都是假的？想起来，确实像是假的，她们素不相识，怎么能一见面就跟老熟人一样；她避开父母，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她确有能遇到一份，爱情，的心思，可是，哪就能在她一下车就遇到；就算能遇到，怎么能就是一个那样优异的女人，优异到完美的女人……
　　那个人不在，书店就关了门，这说明，没有人和她一起打理书店，她是单身一人，唐倩心情愉悦起来。
　　会是什么事，把店门都关掉了去处理，只有家事吧，她家里有什么人，她有丈夫，有孩子吗，只有这些人，才会让她连生意都不做了，唐倩的心情沉下去。
　　开学了，同学们都在教室里聚齐了，发了一部分课本，认识了班主任，宣布了班委成员，
　　“这是临时的，”班主任周老师说：“半年一换界，刚来因为大家彼此不熟悉，所以根据你们的档案由我们几个老师指定，希望你们争取进步，能加入班委，有能力的同学要争取进入学生会，这个在你们的档案和简历上都是很有优势的……”
　　中午的时候，唐倩又跑去了。仍然没有开门。
　　军训开始了，一天下来，衣服被汗水湿透好几遍，唐倩顾不上洗澡，先跑出去看了看。
　　几天之后，她们累的连饭都不想吃，洗过澡就躺在床上不想动了。班主任带了一个新的同学到她们寝室。班主任介绍了的时候，都只是敷衍地打了声招呼。班主任走了。寝室里剩余的那张空铺上余一婷和白冬玉放了箱子在上面，她们不得已起身，把箱子拿下来，随便找个位置放下就又躺到床上了。
　　唐倩觉得，应该帮一下新同学的，但是她也实在有些懒得动。
　　“我们累了。”苏雪娟说，她是寝室长：“你自己整理一下吧。过几天，你也跟我们一样，话都懒得说了。”
　　“没关系，不用的，我自己可以。”陈露说。
　　唐倩听她的口音，很熟悉，“你是哪里人？”
　　陈露答了，和唐倩是同一个省份临近的城市。
　　唐倩心里咯噔一下，她不希望在这里遇到同乡，仿佛自己在这里，还能被王霞看见似的。
　　张萱撩开蚊帐探出头来，“我看看漂亮不漂亮。”
　　苏雪娟也从上铺探下身子来看。
　　陈露进来的时候，她们都看过了打过招呼的。
　　陈露有点莫名其妙，余一婷跟她说：“听说你们那里出美女，这个唐倩跟你是老乡，是个大美女，所以她们好奇要看看你。”
　　陈露不漂亮，余一婷的解释让人很尴尬。
　　有了老乡这层关系，唐倩不得不坐起来：
　　“我来帮你。这个柜子是空的，你可以用。”
　　“不用不用，谢谢了。”陈露接受了她的帮忙，毕竟她都不知道什么地方改放什么。
　　老乡不止陈露一个，隔天列队结束的时候，两个男生来跟唐倩说话，一个是她老乡，一个叫什么勇，唐倩不想认识别人，更不想认识男生，至少是，不要特意去认识。
　　军训继续了，大一的新生排成几个队列，在操场上走正步。教官让他们迈出一条腿，保持姿势，教官来查看迈出那条腿的角度。
　　一个女人，款款而行，唐倩看呆了，她这些天，魂牵梦萦的那个人，出现在操场外的路上，风姿绰约，袅袅婷婷……这就是她想要的那个人，她从没恋爱，就是因为没有遇到这个人，唐倩心里激动起来，她想要做点什么。
　　有不少男生发出声音，有的惊叹有的嬉笑，教官严肃地强调纪律。
　　那么多人，穿着一样的衣服，戴着一样的帽子，杨明敏一眼就看见了队伍中的唐倩，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唐倩看到，那个人停了下来，在向她张望，唐倩不由自主放下抬起的那条腿，走出了队列。
　　“归队，你干什么，纪律！”
　　唐倩回过神来，慌忙回到队伍，重新摆好抬腿的姿势。
　　唐倩看到，那个女人，冲她招了一下手。
　　“右！”教官命令换腿。
　　这次唐倩什么都不顾了，她没有换腿，而是迈开腿跑出队列，向那个人跑过去。
　　杨明敏迎着她走过去。她希望她过来。她可以等到他们训练结束，但是她跑过来了，又有什么不好呢，何必等到结束呢。她看着她跑过来的样子，她知道了，她跟自己一样，是个可怜的同性恋了，她还知道了这个可爱的尤物，喜欢她，像她喜欢她一样。就是她了，好好对待她吧，她决定了，不过，好像，她已经在好好对待她了。
　　唐倩穿过球场，杨明敏走进跑道，她们在操场外围的跑道内圈相遇。
　　她想抱住她。但是她到她面前时，她连手都没有抬。
　　她想扑进她怀里，但是她到她面前时，她连手都没有伸。
　　“你晒好黑了。”杨明敏说。
　　她的声音好温柔，又轻又柔，然而唐倩有些委屈，她没想到她第一句是这样的话，“你……嫌我黑了……”
　　“不是，晒了，对你皮肤不好的。”
　　“哦，没办法呀。”
　　“装病请假，这军训，有什么用呀。”
　　这个家伙，心眼还挺多的，唐倩一下子脸上浮出笑容，笑吟吟地看着她。
　　“同学，同学，归队，教官生气了。”一位班干部过来喊她。
　　唐倩无奈转身要走，忽然看到杨明敏衣服上的白布条。
　　“这是什么？”唐倩又折回身问。
　　杨明敏眼圈一红，“家里有人过世了。”
　　“快走了。”班干部走近催促道。
　　“晚上……”她们两个一起说，一起停下了。
　　“晚上我去找你？”
　　“嗯，晚上一起吃饭。”
　　唐倩跟着班干部归队了。
　　教官果然很生气，罚唐倩在今天的训练结束后多练半小时：“毫无纪律的概念，哪有一点军人的样子，今天解散后罚你多走半小时正步。”
　　“教官，我不是军人。”唐倩今天有约会，她还想着白布条，不知道那个人……有多难受，会是什么人？她还那么小，应该不是父母……她想要陪着她，安慰她，她可不想因为无聊的事情耽误时间。
　　“出列！”
　　唐倩迈步就出来了。
　　“什么样子！归队，”教官看着她退回队伍，“出列！”
　　这次唐倩姿势步态都标准了。
　　“你们穿上这身衣服，由我来训练，你们就要按照军人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听从指挥，服从命令！”
　　“教官，我……”
　　“跟教官说话，要喊报告！”
　　“报告教官，我生病了，我要请假。”唐倩想到那个人说的话，真对，军训有什么用，怎么可能两个星期的军训就能改变一个人，让一个人变得坚强，服从。为什么要服从？
　　“拿医生的病假条来。”
　　唐倩思量了一下，“我这就去拿。”说着迈步就走。